身旁景物不斷向后掠去,幾個黑點劃過湛藍的天空,悠然朝北邊去了。
疾馳近兩個時辰,無數(shù)飛鳥經(jīng)過,卻沒有一只是她的烏鴉。
殷綺愈發(fā)忐忑,后邊果然有人在追么?
草木驟然稀疏,露出一條筆直大道,平坦的地面上甚至能看到淺淺轍印,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
“總算有條像樣的路了!”苗定山喊了一句,聲音里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大路意為著人煙,他們離曜國不遠了。
馬蹄下全無障礙,速度便又快了些,細碎的塵土被揚起來,籠在左右,望過去黃騰騰一片。
殷綺稍稍分了點精力,將附近的飛塵壓下,給百里辛他們維持著清晰的視野。
然而這般坦途行了還不到半刻,一陣狂風忽地刮來,風勁之大幾乎要把人吹下馬。
馬兒們有些緊張,自己停了往中間湊。牧族人卻放松得很,眼都睜不開了,竟仍在迎風大笑,好像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戲。
草原上是見慣大風的,更何況現(xiàn)在是夏天,什么風也不會長久,很快就會散的。
不過片刻后,再沒人笑得出來。那狂風不僅未散,反而攜裹起大量土石遮天蔽日地撲過來,仿若塵暴。
六月里哪兒來的塵暴?
殷綺握緊韁繩,感覺四肢的熱度正在慢慢消失。
殷家派了誰來?她緊張想道,既然自己沒有察覺,人應該不多。天字班所剩者寥寥,地字班里比較長進的也不過那幾個,只要沒有陸康,都不算太過棘手,畢竟她這邊也不是一個人。
殷綺動動手腳,跳下來走到百里辛馬前。
她閉目感受了下風勢,無疑是御氣術,力量尚不能傷人,但范圍不小,最遠處已到五十丈之外了。
“你在干什么?”百里辛沉聲喊道,“風沙太大,快躲到我們中間來!”
殷綺沖他笑笑沒有說話,接著張開雙臂,做了個緩緩向外推的動作。
隨著她的手勢風向突然就變了,原本迎面而來的狂風好像被股看不見的力量扯向兩側,避開了路上這幫人馬。
眼前恢復清明,日光重新灑落到身上,大家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一時比剛才還要驚愕。
風沙并未散去,就在百尺之外翻卷,不曾減弱,而百尺之內(nèi)卻是風清氣和,恍若兩個天地。
情形如此詭異,牧族人也不敢亂動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沈燁卻有些著急,喊道:“殷姑娘,這是怎么回事?”
“外面有殷家派來的術師,很厲害,”殷綺頓了頓,提高聲音,“殿下,他在西北側的土坡附近,請召集人手朝那邊放箭?!?p> “風太大了,箭過不去?!卑倮镄烈豢诜駴Q。
“我會創(chuàng)造時機,將風沙壓制到最小,”殷綺語氣堅定,“只要箭叢會打亂他的陣腳,咱們必能取勝?!?p> “殷家就派了一個人來?”沈燁十分懷疑,“你確定?”
殷綺不能確定,她只是覺得這個施術者但凡有幫手絕對能做得更狠一些,比如先收拾她,除去了隱患再好好戲耍剩下的普通人。
沈燁正惶惶不安,百里辛那邊已經(jīng)開始叫戚武和苗定山去安排箭手。
“兩位將軍稍等,”殷綺又想到一個主意,“射前請在箭頭上涂抹鮮血,這樣可以幫助破除術法。”
好端端的哪里去找鮮血?苗定山挑起眉毛:“讓大伙在自己身上放口子?太邪門了!就算我肯干,牧族人會干嗎?”
“能不能用馬血?”戚武摸向腰間的佩刀。
沈燁哆嗦了一下,剛要開口便聽殷綺說道:“牲畜的血會令效力減弱,用處不大。論起來術師的血其實最好,但我還要施術,不能受傷?!?p> “我去幫忙解釋,”沈燁瞬間鎮(zhèn)定下來,“干等無用,反正咱們也沒有別的術師,就試試殷姑娘的法子吧!”
三人走后不久,箭手們便被找來了,人很多,因為牧族人幾乎都帶著弓箭,根本不用挑。
殷綺此時仍舉著雙臂,好像在推兩堵看不見的墻。站得近的男子們紛紛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她,小聲討論這是在干什么。
合適的手勢能夠幫助術師更好地控制力量,不過殷綺沒精力跟他們解釋,只當自己沒聽到那些胡亂猜測。
過了一會兒殷綺忽然聽到十幾人的抽氣聲,然后便聞到了血腥味,越來越濃。
對不住了,她心生愧疚,如果自己修為再高一點,就用不著讓大家做這種事。
“殷姑娘,”百里辛對她說道,“弓箭準備好了,你喊個口令吧!”
“好,我數(shù)到三你們就放箭?!?p> 殷綺深深吐納一次,慢慢喊道:“一,二,三!”
她驟然發(fā)力,手背上青筋乍起,風沙隨即向外退去,給飛馳的箭讓出了空地。
風終于停了,但附近的塵土還沒有落盡,百里辛望了望隱隱欲現(xiàn)的土坡,回頭詢問,“射中那人了嗎?要不要再放一次?”
“不用,他肯定受傷了?!?p> 殷綺叫來云影和雀影,準備前去查看。
百里辛看著她還有些泛白的臉,說道:“就你們幾個?我也一起去?!?p> 殷綺連忙搖頭,笑道:“我們對殷家的手段比較熟悉,沒事的?!?p> 萬一有事,只怕逼急了的術師也會殺人,百里辛若死,她就會跟著沒命,殷正元的心愿便達成了。
怎么能這么快就讓他遂了愿,殷綺輕笑一聲,迅速上馬朝西北方奔去,很快便到了那塊土坡。
坡道上箭矢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看樣子大部分都被御氣術攔下了。
“有血跡。”云影小聲提醒。
殷綺也發(fā)現(xiàn)了,她朝云影要了把匕首,輕聲道:“那人在后面,咱們分頭繞過去。”
兩個少年點點頭朝南邊去了,殷綺沿著坡底向北走,剛轉到土坡的背側,便望見一個高瘦身影。
匕首立刻飛過去,快擊中時突然拐了個詭異的彎,落入旁邊的草叢,殷綺心里大喊糟糕,那人卻悶哼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雀影拿著弓從不遠處竄出來,云影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佩服。
“射得好!”殷綺稱贊著,拾起匕首去瞧那男子的狀況,這一看便立刻愣住了。
躺在地上的是個留著半長胡須的中年人,臉色灰敗,胸口和腹部都中了箭,血紅一片。
他不是靈徒館出來的術師,殷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張臉。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