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元面色陰沉,他看著決意反抗的親弟弟,腦中突然閃過另外一人的臉。
相似的情境,同樣的倔強表情,只不過那時候,他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來可笑!他殷正元可是十巫殿里呼風(fēng)喚雨的人物,又把殷家經(jīng)營了到如此地步,竟總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
其他人殷正元并不在意,可是自己的兒子和三弟,他還是很看重的。
捫心自問,少時便帶在身邊的殷正川與他更為親近,在心中的分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獨子,而這位三弟也向來聽話,幾乎沒有違逆過他的意愿。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那女人真是禍水,”殷正元思索片刻,終于開口,“我本不該讓你娶陶瑩。”
他的語氣十分鎮(zhèn)靜,方才的怒火似是不見了。
陸康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隨即向遠(yuǎn)處退了幾步,背對著他們轉(zhuǎn)過身去。
殷正元見他如此動作,不屑一笑,轉(zhuǎn)頭對跪在地上的幾人道:“之前的課還沒有上完,咱們繼續(xù)。”
兄妹倆渾身一凜,趕緊白銀護在中間,殷正川亦道:“大哥,有什么錯我來償,不要再難為孩子們?!?p> 殷正元不語,他揮手將殷廷岳召到身邊,讓手下遞給他一把刀。
殷廷岳到底年少,早被這一系列的變故嚇呆,提刀的手便不可抑制地亂抖。
他想起母親的囑咐,知道這正是露臉的關(guān)鍵時刻,雖然底氣不足,還是朝白銀走了過去。
“錯了,”殷正元制止他道,“給你刀,是讓去殺了殷正川!”
殷廷岳不敢相信,手抖得更加厲害,顫聲問道:“您讓我殺三叔?”
“沒錯,”殷正元沉聲答道,“”已經(jīng)背棄自己家族的人,要他何用!”
見殷廷岳還在發(fā)愣,殷正元又道:“讓你動手是為了證明你的用處,你若還是如此無能,今后也不必留在殷家了!”
夜里寒風(fēng)陣陣,殷廷岳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將手里的刀慢慢握緊。
“只要殺了他,你就是神虎堂的下一任堂主,”殷正元繼續(xù)勸道,陰鷙的臉被四周的火把映照著,看起來猶如鬼魅。
生死關(guān)頭,殷正川居然沉默不語,只是茫然地看著虛空。
“四弟,別聽那混蛋胡說八道!”殷廷修在旁邊大聲喊道,“他是我爹,是你的親叔叔啊!”
說完便要掙扎起身,兩個武士立刻過來,將他一把摁到地上。
臉緊貼著地面,殷廷修依舊在罵,只不過聲音有些含混,“你是靈徒,不能……”
殷綺不似兄長那般激動。她知道殷廷岳早就心性大變,靈力也所剩無幾,殷正元如此威逼利誘,他是一定會動手的。殷綺這般冷靜,只是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十分好用的武器。
“啊!”殷廷岳突然大吼一聲,舉起刀快步朝殷正川那邊沖去。
三四步的距離不過是眨眼之間,好在殷綺的反應(yīng)也不慢,她一聽見吼聲,便將蓮火朝那邊扔了過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殷綺卻沒能看到結(jié)果,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突然在身邊迸發(fā),將她甩到三尺之外。
眩暈片刻,殷綺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化作一團火球的殷廷岳。
他一邊亂竄,一邊發(fā)出尖利的叫喊,可四周無一人出手相助。
因為其他人也是自顧不暇。
在場的武士和幾個年輕術(shù)師,加上殷正元,全都忙著對付一個人,那便是幾近癲狂的殷廷修。
殷綺奮力支起上半身,這才發(fā)現(xiàn)殷正川已經(jīng)倒在地上,全無生息。
他的脖頸上到底還是挨了一刀,雖然沒有身首異處,卻已足夠致命。
殷綺也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振開,原來是殷廷修自己強行解開了封印。
雖然他恢復(fù)了大部分體力,但也受了不小的內(nèi)傷,嘴角上猶有血跡。
即便如此,殷正元一伙人依舊沒有占到太大的便宜,他們始終無法將殷廷修制服,反而在不斷地產(chǎn)生死傷。
蓮火不知從何處飛來,輕輕落在她的手上。這鳥兒似是有些疲累,自己變回了折扇。
另一邊的殷廷岳已經(jīng)停止掙扎,倒下不動,身上的火焰仍在燃燒,一股焦臭味在空中彌散。
殷綺奮力站起,想把白銀拖過來,免得他被誤傷,卻讓人按住肩膀。
陸康迎向她怨恨的眼神,低聲道:“不要亂跑,當(dāng)心你這條小命。”
“放開!”殷綺試圖撥下他的手,“我要過去!”
“就憑你?”陸康輕笑兩聲,應(yīng)道,“不要再做這些無用之功,你三哥已經(jīng)殺了兩個人,任誰也救不了他!”
殷綺并沒有聽進去,而是繼續(xù)嘗試掙脫。她不是看不清此時的形勢,只是不甘心就這樣看著。無論結(jié)果如何,殷綺都希望自己能與兄長他們同進同退。
這樣想著,白銀似與她心意相通,竟然奇跡般地站起,勉力湊到殷廷修身邊,與他并肩迎敵。
面對兩位少年,尤其是如狼似虎的殷廷修,除了一眾侍衛(wèi),殷正元也被逼得出手。
殷綺發(fā)現(xiàn),比起年歲相近的易先生,殷正元的修為明顯差了很多。
“陸康!”一聲氣急敗壞的喊聲傳來,顯然不太滿意他的置身事外。
“總要有人看著五姑娘,”陸康對殷正元的命令并不在意,解釋道,“她若趁亂跑了,咱們的損失豈不更大!”
這分明是假話,殷綺心道,自己被封了氣脈,還能跑到哪里去?
不過殷正元并沒有辯駁于他,而是任由陸康待在自己身邊,不再開口請他相助。
一片厚重的陰云飄過,將月亮完全遮住,夜色愈見漆黑,讓散落于地的火把更加惹眼。
殷綺正想著怎么脫身,卻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她不由抬頭打量,發(fā)現(xiàn)幾縷薄薄的霧氣從東邊飄了過來。
明明刮著西北風(fēng),霧怎么會從那個方向過來?
“不好,”陸康也注意到了這件怪事,緊張道,“咱們離北勒山太近了!”
殷綺被他的情緒感染,也覺得有什么危險的東西正在朝這邊逼近。
可惜除去他們兩個,剩下的人全都專注于打斗,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