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節(jié)那日,府中一派團圓和樂,殷綺卻十分苦悶。
好容易等來了神女祭,殷正元竟然不讓她出去,對殷廷修和其他靈徒則不加阻攔。
殷正元明言,臨近婚期,殷綺不宜再外出拋頭露面,尤其是這種熱鬧的時候,城中其實很不安全。
殷廷修只能承擔起聯(lián)絡(luò)沈田的重任,帶著白銀高高興興地出府去了。
到了午后,閑來無事,殷綺便去東院練習術(shù)法。
碰上難得的出府機會,天字班的人應該走了不少,殷綺一路過來竟然半個人也沒碰到。
她先在潭中靜坐了半個時辰,換好衣服回到木屋時,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立在門前,好像正在等她。
殷廷岳笑道:“綺妹,好久不見?!?p> 殷綺受不了他這一切如常的語氣,漠然道:“不算久,只是半年而已?!?p> 受此冷臉,殷廷岳一點不惱,“你還想殺我嗎?”
殷綺輕哼了一聲,很想讓他立刻消失,“不,我想永遠不再看到你。”
殷廷岳微微皺眉,嘴角依舊帶著笑意。
本已淡薄的記憶此刻又在眼前浮現(xiàn),殷綺感到心口隱隱作痛,想起了宋師兄溫和明潤的笑臉。
“兄長還有事嗎?”殷綺下了逐客令。
“哦,我還真有一件,”殷廷岳說著朝殷綺走近了些,盯著她還帶著水汽的鬢角和雪白的脖頸,接著便猛然一躍,從身后將殷綺牢牢制住。
出去一趟,殷廷岳的身手竟靈敏不少,殷綺反應過來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掙脫無望,便要施用術(shù)法。
可殷廷岳的臉突然貼過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和姜月奴想要逃出府去,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殷綺忘記了施術(shù)反抗,不由思考起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來。
殷廷岳剛剛回府,定然不是他自己發(fā)現(xiàn)的。難道是鄭薇告訴他的?
“是二伯母告訴你的,對不對?”
“當然,”殷廷岳十分坦白,“母親在景公祭時就發(fā)現(xiàn)了你們的秘密?!?p> 殷綺早就有此預料,令她驚訝的是鄭薇竟敢將這種事告訴自己魯莽無謀的小兒子。
“乖乖聽話吧!你若反抗,我就把你的事告訴大伯父!”
這次換殷綺笑了起來,“你可知你母親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要逃跑的?她要殺我?。≡趺?,你要將這一塊兒告訴伯父嗎?”
殷廷岳微微一顫,顯然不知道鄭薇打算殺掉殷綺的事。他呆愣片刻,驀地一陣狂笑,“我的好母親?。≌鏁槲抑?!”
他的語氣中帶著不顧一切的絕望,殷綺突然有種不詳?shù)念A感。
果然,殷廷岳從背后將殷綺一把抱住,狠狠道:“我才不關(guān)心母親會怎樣,可是你不同!你能不管姜月奴嗎?想想這事一旦捅出來,伯父不會對你如何,因為你對殷家還大為有用,但那個無依無靠的好姐妹呢?”
殷綺如墜冰窖,不敢去想那種結(jié)果,偏偏身后的這個瘋子極有可能去做這種事。
怎么辦?殷綺一時十分絕望,想到殷廷岳今日的目的,手腳都軟了下來。
見自己站了上風,殷廷岳乘機把殷綺拉向屋內(nèi),殷綺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卻也不敢施用術(shù)法。
臨近門口時,一團黑影哼哼唧唧地沖了過來,是墨衣。
小黑豬一副忠心護主的架勢,只可惜它的戰(zhàn)斗力太弱,被殷廷岳一腳踹開,撞到一旁的石頭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墨衣的舉動立時讓殷綺冷靜下來,她頓時有了些勇氣。
不要怕,殷綺一邊被拖行,一邊在心中想道,不過是殷廷岳而已,單憑身體肯定是爭斗不過,但自己的術(shù)法卻遠高于他。
殷廷岳已經(jīng)將殷綺扔在榻上,聲音竟然格外溫柔,“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不會毀了你的清白。”說完便去脫殷綺的鞋子。
殷綺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她從懷中掏出蓮火。
人很容易燒起來的東西。蓮火的火焰可能不夠大,但只要將殷廷岳的衣服點燃,殷綺便能用御氣術(shù)輔助,保證能治他于死地。
遭受凌辱,失手殺人。只要他死了,殷綺便能憑此為自己辯解,不至于太受過。
這便是她現(xiàn)在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鞋子除下,殷廷岳又要朝殷綺伸出手。殷綺正要讓折扇化作木鳥,門卻被推開,殷廷允大步走了進來。
待看清來人,殷廷岳頓時沒了剛才的氣勢,驚慌道:“兄長,我……”
殷廷允沒有搭理弟弟,他很快地打量了兩人一下,對殷綺道:“不管四弟意欲為何,綺妹應該并無大礙,咱們可否相安無事?”
“怎么個相安無事?”殷綺戾氣未消,蓮火依舊在空中蓄勢待發(fā)。
“我今后會管好廷岳,不讓他再做傻事?!币笸⒃事f道,“咱們的秘密就互相爛在對方的肚子里,好不好?”
殷綺瞟了殷廷岳一眼,他正緊張地站在殷廷允身邊,雖然比哥哥高出半頭,氣勢卻像是個犯錯待罰的孩子。
這便是鄭薇喜愛長子的原因,殷廷允遠比他表面看起來得有心計。
是位勁敵,殷綺心道,她要對這位二哥多加留意了。
“好,”殷綺鎮(zhèn)定應道,“希望兄長能信守承諾?!?p> “當然?!?p> 殷廷允帶著弟弟離開了木屋。兩兄弟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待到一處無人的隱蔽地方,殷廷允突然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弟弟。
“真有出息,敢偷偷去做這種事!”
殷廷岳小聲辯解道:“我沒有魯莽行事。只要用姜月奴的性命來威脅,她就乖乖就范了。你若不來,我也能控制……?!?p> 啪!未能說完,殷廷岳便挨了一個耳光,他別過臉去,不敢再說話。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殷廷允冷笑道,“我若不去,你這條命已經(jīng)沒了?!?p> 殷廷岳訝然抬頭,不敢相信。殷廷允卻懶得同他解釋,又道:“離殷綺遠點吧!你根本對付不了她!”
訓斥完,殷廷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要乖乖聽話,否則我就把這事告訴母親?!?p> 看著兄長微笑的臉,殷廷岳只覺得毛骨悚然,比伯父詢問他課業(yè)時還要害怕。
殷廷岳其實有點后悔殺了宋辰。自從他做下這樁事,便一步邁進了成人的世界,見識到很多人真正的嘴臉。
而其中最可怕的竟是他狀似溫和的親哥哥。面具一旦撕下,便如同惡鬼傍身。
親人如此,我還能熬多久?殷廷岳心道,真羨慕三哥,還好好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過,他應該也逍遙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