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鬼才讖兆
距香雪林二十里之外的萬古修鶴園。何西山尚未用過早飯，便信步來到蓮花池旁，程安緊隨其后。
夜雨過后，蓮花池卻有殘荷退暮之色。
“萬柄綠荷衰颯盡，雨中無可蓋眠鷗。當(dāng)時乍疊青錢滿，肯信池塘有暮秋？”
何西山深吸了口氣，便問道：“你是說……詹望同柳卯仁去找赤霞客了！”
程安道：“是！譚拓寺的道衍方丈派了玄放師傅隨從，先同肖贊去找逍遙公游硯了，怕的是葉小姐一時沖動找夜蘭香索要真子飛霜，會舊病復(fù)發(fā)。”
何西山看著池子里的殘蓮半日無語，程安接著道：“看來賀重天和雷克的目的并不在霞飛澗，而是水街客棧下面的河道……余司水住進水街客棧已有半年，那河道入口定是有眉目了，所以夜蘭香才突然出現(xiàn)奪走了真子飛霜！果真如此的話，虛無咎和陳雙等人定會趁此機會來個乘隙而入……而賀重天雷克想必是想讓陳嬌滿一探虛實，再另做打算。這樣一來……局面對我等確有不利之處……”
剛說到這，只聽得半空中忽然間出現(xiàn)了一陣清脆的哨音，一只橫穿而過的白色鴿子打斷了程安。
何西山抬眼順著鴿子飛翔的方向停留了片刻，嘴角不禁動了幾下，輕聲的念叨了幾個字，程安在后沒有聽清一時間有些不解，待要往下說時有一人從聚鶴亭后面的月亮門閃了進來，輕身近前屈膝跪下，程安問道：“有何消息？”
那人回道：“柳葉豹去了天池！”
程安聽罷不免一驚，他看了眼何西山馬上問道：“何時去的？”
“有兩天了！”
程安一皺眉心內(nèi)開始不安了起來，江湖人都知道，天池乃是樊黎花的老師也就是蹈海神螭金姬叟的修養(yǎng)之地！秦司淮……她去做什么呢？
何西山開始在蓮花池旁緩緩的踱起了步。
程安接著問道：“那么，天池那邊有何動靜？”
那人道：“天池并非尋常之地，屬下不敢久留便立即回來報信了！”
程安想了想便揮手叫那人下去，隨后轉(zhuǎn)身悄聲道：“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徒御，但畢竟武功也是曾受過蹈海神螭指點的……只愿金姬叟不會因為樊黎花的事來找麻煩！”
此話一出，何西山站住了，依舊是背著身子卻命道：“你馬上動身，去趟水街客棧！”
程安不免上前幾步道：“我這時離開，恐有不便吧！”
何西山冷冷的道：“為今之重……是要看住詹望身上的東西！余者他事，另做別論。”
程安只得道了聲：“是！”
何堂主說完便繼續(xù)的數(shù)著腳印在池邊閑步，嘴里卻不經(jīng)意的自語著：“顧阿萊……怎么會還沒有他的消息？”
自封山之后，淺波樓自然少了很多客人。大掌柜宋伯鳴一如既往的在柜上算著賬，唐展青從后院進來的時候，算盤珠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懙煤苡泄?jié)奏。
茶樓內(nèi)雖說沒什么人，但風(fēng)爐上依舊燒著水，各色杯盞茶壺擺放得精致規(guī)整隨時待用。
唐園主走到柜前，想起了二十年前葉宗庭走進茶樓時的情景……
同樣是清晨，卻是春暖花開時節(jié)，而春氣中依然是涼意撲面。
茶樓的門早已開啟，微微的濕塵氣息伴著射進門檻的晨光吹進了茶樓，混著茶香卻是暗氣逐流繞梁不絕。更逐著掌柜算賬的算盤聲隨著流香泉的清泠流水飄散到了南北懷香街的兩岸……因此，懷香街上便漸漸有了踏晨吸納之人……
這時，流香泉水忽然緩動，水面上平升了一股水寒之氣逐漸逼近淺波樓，并將宋伯鳴撥動算盤珠子的手指給封住了，如同浸在了冰冷的水里一般動彈不得了！
大掌柜心中駭然，他驚愕的向門口看去，有一人背著一柄刀正從外面走了進來……那人身上穿的一件粗麻布深褐色外衣，已是年深日久灰塵成垢，微散的頭發(fā)將一雙清目半遮，卻難掩溫情之色。盡是胡茬的下巴不時的輕輕閃動，似有溫故追憶之情！
那一刻盡管是面對面的站著，可是唐展青卻已不敢相認(rèn)面前這個人便是當(dāng)年的葉宗庭了！雖然離開時還是個青歲俊少，可是回來時卻已是個到了不惑之年的江湖俠客，時隔二十載可謂今非昔比！
剛剛掌管淺波樓的唐展青心內(nèi)不免肅然，他默默的跟在葉宗庭身后，直至走到樓梯時，縷縷茶香飄落把二人指引上了樓……晨霧將散，一張靠著街邊窗口的矮幾上擺放著一壺剛剛沖好的雪香和兩只茶杯，一位紅衣少女站在窗前正眺望遠(yuǎn)處的望月樓，像是在期盼著一個許久未歸的人，形容傷感背影孤單體態(tài)婉約。
此情此景，讓漂泊在外浪子尋根的葉宗庭不免怦然心動，竟然看得呆了……從此，一顆游蕩放懷之心終于落了根！
而今……舊日已去歲月留痕，唐園主依舊站在二樓的梯口，隔窗凝望……山坡之上望月猶在，只是雪香的縷縷茶香已隨故人飄遠(yuǎn)了！
老李頭在南山園的后書房掃院子，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見有竹竿敲擊地面的聲音，于是將最后一堆樹葉摟好，拿著笤帚走到偏院井口的一棵樹下。鬼才許斑巖綽號半睜眼劃拉著竹竿剛好到，手里還托著用芭蕉葉包著的驢肉。
半睜眼將驢肉放在井臺上，仰著頭聞了兩下，怪道：“人呢？”
老李頭從樹根地下拿了一壇酒過來，問道：“用碗喝還是用壇子？”
半睜眼眨了眨干癟的眼睛道：“我鬼才什么時候用碗喝過酒！”
老李頭將酒壇的封泥拍掉，給自己倒了一碗便把那壇子直接給鬼才放在了井沿上。
半睜眼斯斯文文的將竹竿橫在井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拿過酒壇聞了聞便淺淺的喝了一口，然后睜著瞎眼卻說道：“昨晚我夜觀天象……”
說到這老李頭這邊喝了口酒，爽快道：“好酒！”
半睜眼接著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李頭漠不關(guān)心的道：“烏七八黑的，有什么可看的！”
半睜眼咂嘴搖頭的正色道：“五日之內(nèi)，東南方向二十里，煞星犯界，此后必然波及香雪林，兇兆呀！”鬼才仰起頭嘆了一聲：“看來，南山園將難逃一劫……”
一只小花貓“吧嗒……”一聲跳上井沿，伸著鼻子向驢肉湊去，老李頭隨即撿了一塊肉把它給喚下去了，隨后嘴里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早晚是要來的，聽天由命吧！”
半睜眼聽說，歪著頭咂了咂嘴道：“半月之內(nèi)，香雪林恐怕又要辦喪事了……”
老李頭一仰脖子將碗里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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