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起,魚奴望著窗外,姚府的上下燈籠亮起,遠(yuǎn)處有爆竹之聲傳來。
莫七輕笑走到她身邊:“想什么?”
魚奴輕笑:“明日便是小年了,你不著急回梁州嗎?”
莫七安慰:“路途遙遠(yuǎn),急不得,你莫要憂心,凡事都有我在。對了,明日城北有滑雪盛會,咱們一道去看看,你不是想看一看嗎?”
魚奴意外,不過隨口提起,他還念著。
第二天下午,魚奴隨莫七去了平谷北郊,既方和姚笉兒一路護(hù)送。
北郊雪山,山脈連綿,白中映綠,有幾處山坡平緩,正適合滑雪。
山下聚集了許多人,各式商販叫賣之聲此起彼伏,游人如織,絡(luò)繹不絕,很是喧鬧,雪道旁綁了彩旗,隨風(fēng)招搖。
魚奴從馬車上跳下來,寒風(fēng)撲面而來,但有節(jié)慶熱鬧,也不覺得冷了,饒有興致地看著攤上的稀罕物。
莫七笑著望著她,她高興便好,停留一兩日,也無礙。
既方在一旁眉頭緊鎖。唉,什么時候才能回梁州?。〉钕乱舱媸堑?,明明心中著急,卻還耐著性子討好楊姑娘,唉!
這里人多,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居心叵測之人。
這平谷姚家,靠不靠得住!
這會兩人又瞧著滑雪板子,該不會也要去滑雪吧!
既方憂心忡忡。
魚奴正有此打算,綁了滑雪板子,躍躍欲試,輕飄飄在雪上滑過,很是愜意,莫七不善此道,只是在一旁看著她,護(hù)著她。
不遠(yuǎn)處滑雪坡上,聚集著許多人,不斷有人坐在滑雪板上,從山上滑下,驚呼聲、笑聲傳來,很是有趣的樣子。
“李炤延,走,咱們也去看看!”魚奴沖他笑道。
說著兩人手拉著手往雪坡上跑去。
到了高出,魚奴坐在滑雪板上,莫七輕輕一推,魚奴便順著雪坡滑下,寒風(fēng)吹著她的長發(fā),魚奴笑聲傳來,她許久沒這樣肆意的笑了。莫七見她高興,便覺在此逗留些許也值得了!
眼瞧著日落西沉,山下亮起點點篝火。
姚笉兒和既方在一旁看著山上兩人,說道:“這兩人,不是好得很嗎?”
既方輕笑:“是挺好的?!?p> “不跟你說了,我也去玩,一會該回去了。”說著姚笉兒帶著侍從高高興興的跑著去了。
莫七從山上滑下,嚇的不敢看,魚奴在山下哈哈大笑,又跑著去上面找他。
“別怕,你只管牢牢抓著滑雪板,身體保持平衡,滑下去,很過癮的?!濒~奴教著他。
忽而莫七一把攬過她。一個踉蹌,兩人跌到在雪地里。
只見一個蒙面人舉著刀步步逼近。
坡上人群四下逃散。
既方瞧見雪坡上出了事,急忙趕過來。
莫七扔過滑雪板砸到那人身上,拖著魚奴起來。欲往山下逃去。
沒幾步又退回山上,原來山下還有形跡可疑之人圍了上來。
眼前這人又步步緊逼,兩人手無寸鐵,慌不擇路朝山上跑去。
兩人越往山上跑,路越是難走,又滑,莫七不慎又滑倒在雪地里。
眼看那人追了上來,舉刀欲刺。
魚奴取下琉華飛雪,擋在莫七身前。
萬幸,琉華飛雪擋住這刀鋒。
莫七起身,奮力一踢,那人腳下一滑倒在雪地。
魚奴舉起琉華飛雪,刺入他的胸膛,見他還要反撲,又狠狠刺了幾下。
“快走!”莫七扶起魚奴,往前跑著。
身后還有人在追來,兩人攙扶著,只顧著逃命,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躲著逃著,眼瞧著到了一處山崖,山崖陡峭,下面有樹影斑駁,看不清路。
魚奴適才傷了手,又這么跑了半晌,她倚在莫七身上,忍著疼痛。
“你怎么了?”莫七察覺她不適,急急問道。
魚奴不說話,只是輕輕搖頭。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拼一把?!濒~奴說著。
兩人朝崖下爬去,天色模糊,看不清落腳處,魚奴手又疼,觸摸到冰涼又硬的山石,便使不上力,腳下一滑,跌落下去,莫七也跟著滑落。
莫七轉(zhuǎn)醒過來,正躺在一片山坳積雪中,只覺冷,又痛,身上衣裳被樹枝劃破。
再瞧身邊,空無一人,魚奴呢?莫七頓時驚慌。
“魚奴!”他喊著,杳無回音。
這山坳黑沉沉的,一片死寂。他一點點摸索著,呼喚著~
“不會的,不會有事的!魚奴,你在哪?”
莫七滿心希望找著,一停下便如群蟻噬身,天上星辰,愿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上,佑她平安!
可是星辰不會說話,直到淡了顏色,黑夜將離,莫七還是一無所獲。
他思及往日種種,再忍不住,淌下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希望她活著,而已。
他在山中大聲喊著,將自己的心刨開,問雪山,問大地,問萬物:“魚奴,魚奴,你在哪里?你千萬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魚奴恍恍惚惚醒來,似聽見有人叫自己,是他嗎?
我一定是快不行了,竟有此幻想。
魚奴幾乎凍僵,強(qiáng)擠出一絲笑,用力呼著氣:“我在這,我在這?!甭曇魠s是低沉的像耳語。
“魚奴,魚奴”聲音又傳來。
莫七在山坳結(jié)了薄冰的溪潭一棵大樹下找到魚奴,她已經(jīng)凍的說不出話,發(fā)絲凌亂,身上沾了草葉,衣裳也劃破了。手上凝著血跡。
莫七趕忙解了身上斗篷,為她披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搓著她的手,貼著她冰冷的臉龐。
絲絲暖意,讓魚奴漸漸回神,她緊緊摟著他,安心極了。
莫七見她好些,終于放下心來:“走,起來!”
“起不來!”魚奴有氣無力說著,腳上一點知覺也沒有。
莫七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腳也扭了,得趕緊找個暖和的地方,再計議別的。
平谷城中暫時是不能回去了,不知道那幫人是什么人派來的,說不定還在山上,還在平谷城,這里也不能久留,需得趕緊離開,找個地方落腳,為魚奴療傷。
莫七背起魚奴,她奄奄一息,耷拉在莫七胸前的胳膊上,衣袖破了,胳膊上露著一道道劃痕。想是從山上跌下來樹枝劃痕。
她面色慘白,臉上一塊塊青紫,發(fā)絲凌亂的披在身上。
莫七邊走邊喚她:“魚奴?!?p> “嗯!”
魚奴有了依賴,放松下來,氣若游絲應(yīng)著。
莫七著急起來,你別睡,很快,很快就有熱湯,爐火,棉被,這會可千萬別睡。
“嗯?!边@一聲之后,魚奴再無聲響。
莫七在山坳中轉(zhuǎn)了半晌,走出很遠(yuǎn),穿過山坳,又進(jìn)了一處叢林茂密的山中,幸得山中獵戶相助收留,帶回村落,魚奴得以得到救治。
魚奴清醒過來,已是下午,只覺周身暖融融的,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手正被莫七緊緊捂著。
“咳!咳!”魚奴咳嗽起來,莫七忙過來,滿是欣喜,你可算醒了。
魚奴望著他輕笑,莫七端過熱湯,給她喂下。
“你受了傷,為何不說?!蹦哓?zé)怪她。
“當(dāng)時情急,再說只是皮外傷,沒事?!濒~奴晃了晃包裹著棉布的手說著,又自嘲:“說來我這也真是,命途多舛!”
自從離開度月山,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傷了,心里也是。
“要我說,你的命是極好的,每每總能轉(zhuǎn)危為安,我都覺得你是我命里的福星!”莫七笑道。
“真的!”魚奴抿嘴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真的,你對我太重要了!”莫七攬著她說道。
魚奴輕輕一笑,是嗎,我于你重要嗎?“咳咳?!濒~奴又咳嗽起來。
她受寒嚴(yán)重,手腳俱是行動不便。少不得在此耽擱。
莫七便忙前忙后,小心照顧。換衣梳洗,端茶送水,湯藥飲食莫不親力親為。
獵戶只當(dāng)他們是夫婦,玩笑魚奴嫁了個好丈夫。
晚上,兩人坐在床邊,莫七給魚奴輕輕揉著腳腕。
“李炤延,多謝你!”魚奴說著,瞧著他心中有些心疼,一時間心中都是他的好。
“那你要怎么謝?”莫七笑道。
魚奴一時語塞,沉吟片刻:“滴水之恩,當(dāng)以身相許報之,如何?你便留在此處,與我二人,不問世事,作對神仙眷侶,可好?”
你不必試探我,莫七溫柔一笑:“甚好!那你我二人便在此結(jié)為夫婦,可好?”
“好?。 濒~奴玩笑似地望著他。
莫七一把橫抱起她,兩人出了門。
茫茫夜色,只有星辰閃著光芒,山林寂寂,雪海悄悄。
兩人相攜跪下,莫七望著她溫言道:“那咱們便對著這北歧的山林,雪海,星辰起誓,結(jié)為夫妻?!?p> 魚奴望著他,師父,無一,我可以嗎?李炤延,我能信你嗎?
“我李炤延,愿娶楊魚奴為妻,不記以往,只念當(dāng)下,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此生此愿,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同舟共濟(jì),至死不渝!”
“我楊魚奴,愿嫁李炤延為妻,不記以往,只念當(dāng)下,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此生此愿,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同舟共濟(jì),至死不渝!”
兩人四目相對,擊掌為誓!
繼而莫七抱起她,既是高興又是暢快的大笑。魚奴掩不住笑意,躲在他懷中:“小聲點,走了,進(jìn)去?!?p> 清冷的農(nóng)舍生出許多溫?zé)?,魚奴坐在床邊笑著望莫七:“我這便嫁人了!”
莫七忽而俯身吻了上去,起初只是唇間一吻,便停不下,叫人貪戀,叫人忘了一切,失了心智,只想看看情愛的深處,究竟何物。
“啊!疼!疼!”魚奴小聲叫道,莫七慌忙松手,一時忘情,怕是碰到她傷口。
“對不起?!蹦呤肿銦o措。
不知為何,魚奴只覺好生失落,難過,又有些憂懼,搖搖頭,緩緩起身,眼眶泛紅。莫七見狀以為自己太莽撞,嚇到了她。
莫七將她攬入懷:“對不起,是我唐突了?!?p> 他心跳激越,喘息深重。
“你怎么了?!濒~奴抬起頭,一臉關(guān)切。莫七輕道:“沒事,口渴?!?p> “我也是,而且特別悶,臉很紅吧,你幫我也倒些水吧!”魚奴說著,莫七哭笑不得,逗著她:“不許喝水,快些睡吧!”這個傻姑娘。
魚奴躺在床上,蜷縮在被子里,絲絲涼意漸漸讓她冷靜下來,倦意上涌。見莫七披著斗篷,在桌邊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莫不是要在那坐一夜,睡吧,這里睡得下?!濒~奴沖他說著。
莫七嘴角輕揚,聽話的躺了下來。
兩人中間隔著一尺寬,可他總覺得魚奴的呼吸像是撲在他的臉上,鉆進(jìn)他的心里,讓他燥熱不堪,好一會,他翻過身,卻見魚奴已經(jīng)睡著了,她黑的發(fā),光潔的額頭,墨色的眉,粉色的唇格外誘人,白皙的脖子隱著好看的鎖骨,下面……和她睡在一張床上,哪里能睡得著。
他側(cè)過身,仔細(xì)看著她,相識至今,許多事浮現(xiàn)眼前,心中之人,失而復(fù)得,又成了眼前之人,竟比什么都讓人覺得高興,滿足!
魚奴赫然睜開眼睛,趁勢枕在他手上:“怎么不睡?”
莫七瞧著這一雙清透的雙眸望著自己,再忍不住。
他啄著她的唇,頸,耳朵,裸露的肌膚沒一寸逃得過他的親吻。唇齒纏繞,耳鬢廝磨。
不知道這樣幾回,不知不覺已到深夜!兩人躺著,久不入眠,漸漸話也沒了。只剩下寂寂無聲的夜和呼吸之聲。
魚奴好生困倦,卻不肯睡去,他就在身旁,不過一尺的距離,怎么那么遠(yuǎn),他為何不抱著我,魚奴想著,生出齷蹉羞恥之感,又生低落孤寂之心。
我困了,你呢,魚奴問他。她側(cè)過身看著莫七:“這枕頭好生不舒服。”
莫七伸出胳膊,魚奴乖巧的鉆進(jìn)去,緊緊抱著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還有極好聞的氣息。她像只小貓,貪戀著莫七的懷抱,不經(jīng)意翻動,更撩人心弦。
“這是什么?”魚奴摸到他衣領(lǐng)下有異物。莫七一笑,拎出一只鑲金玉墜來。
兩人就著昏黃的燈火,望著這塊玉,這玉是當(dāng)年魚奴所贈,被他摔了的,事后又悔的不行,便又請匠人修補(bǔ),終日佩戴,聊以慰藉思念。
莫七娓娓說著,他喜歡她許久,不知道什么時候,大約是梁州重逢,或是示劍山,已然是掛念在了心上,只是陰差陽錯,又年少輕狂,終不知,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魚奴只覺好像回到當(dāng)年在示劍山贈玉的情形,年少情懷,一時洶涌而來。
望著那佩玉,魚奴眼中噙著眼淚,緊緊摟著他,倦在他懷中。
別動!莫七神色怪異。
四目相對,她湊上去,吻住了他。
這一次,就讓一切水到渠成。不是說,情不知所起,濃時難自持。唯愿常相伴,鴛鴦比翼飛。
她的肌膚完全的展露在他眼前。兩人這次真的坦誠相對。
冷嗎?他問
不冷,魚奴臉色通紅,神色迷離,言語嬌弱。
“我極冷!”莫七低低說著。
此番景象,他終于得到解脫。唇齒脖頸再滿足不了他,他親吻,掠奪著。
這一夜春光,是盛夏的序幕,是秋實冬藏前奏。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唯愛情,不辜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