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這樣大,四兒不知走了沒。
這個無一,跑到哪里去了,會不會又去了清風(fēng)樓?
魚奴終是不安,罷了,先回去,看她回來沒。
今日下了雨,四公子許是未走,趕緊把無一找回來,讓她說清楚。
魚奴撐著傘一路跑著,裙擺、鞋子俱已濕透,她躲在檐下,嘆息著可算到了!
“噗嗤”旁邊馬兒打著噴嚏,魚奴這才留意到有人也在廊下!
“阿越?你怎么在這?”魚奴收了傘。
阿越比劃著要找無一,無一還沒回來?魚奴意外,似乎又是意料之中。
四公子人這會該出府了,無一再不去見他,不知道還有無相見之期。
咱們?nèi)フ宜~奴顧不上饑腸轆轆,拉著阿越朝清風(fēng)樓跑去。
尋遍了整個清風(fēng)樓也不見無一,都說她沒來過!
那她會去哪呢?魚奴將孫夫人贈的補品放下,又和阿越急急出去尋無一。
雨這樣大,街市上空無一人,兩人冒著雨在街上尋著,魚奴邊喊著“無一,無一?!?p> 卻不見無一身影。
雨霧濛濛,兩人心急如焚,四兒就要走了,無一,你當真不見他嗎?
一個乞兒披著破蓑衣,拉著魚奴朝梁河畔跑去,遠遠的魚奴瞧見揚絮橋上一個弱小的身影淋在雨里。
“無一?!?p> 阿越忙策馬回去報信。
魚奴上了橋,遮擋了些許雨水,無一渾身濕透,不住的顫抖,魚奴很是不忍:“你這是做什么,既然不喜歡又何必這般糟踐自己。若是喜歡便與他一起,人生苦短,在一起一日便歡喜一日~”
說著拉她下橋,找地方避雨!
無一掙脫開!喊道!
“我不喜歡~我討厭他~”聲音哆嗦著。
“你別管我。都走。等我玩夠了,自然回去。”無一逞強道。
魚奴滿是憐憫的目光看著她,靜靜給她撐著傘。
“你不必躲著了,四兒今日不會去了,他要去睢州了,剿水寇。你也許再也看不到他了!”魚奴靜靜說著。
“說了三天,他這都做不到?!睙o一不屑道。
“無一,他就要走了,若是打起仗來,真的可能有去無回!”魚奴勸道!
終于,河邊傳來噠噠馬蹄聲!莫七,四兒,阿越踏馬而來。
四兒下了馬,飛奔到橋上,魚奴將傘給他,跑下了橋。渾身濕的差不多了,莫七上前,脫了蓑衣給她披上。找了河邊避雨的屋檐,緊握著她的手,哈著氣,為她取暖。
阿越牽著馬站在河邊。油棕色的蓑衣淋在雨里。
三人都望著橋上二人,雨靜靜下著!
只見兩人抱在一起,又分開,似在爭執(zhí)。
“你猜,他們在說什么?”魚奴望著莫七,問他。
“我猜,一定會說,你莫不是個傻子,大冷天跑到這淋雨!”他敲了下魚奴腦袋。
魚奴吃痛,委屈的望著他:“若是你,你會為我留下來嗎!”
“我們男人吶,一留一個準。”莫七看著她笑著說道。
“你會留我嗎!”
“你會娶我嗎?”
“會!如當日誓約!”
“好!如當日誓約!”
橋上,四兒轉(zhuǎn)身欲離去,無一神色不辨,望著他,臉上身上都是雨水,她真是高興,沒人看得到她的眼淚。
也許是太冷,她顫抖著聲音喊道:“張夜闌,你混蛋!”傘斜放在一旁,滿臉的雨水。
四兒回過身,抓著她的手,將傘撐好。
摸出婚書和契書,無一眼睜睜看著那兩張薄紙,飄飄搖搖落到河面。
“你自由了!回去吧,別再這樣了!”四兒說著,只覺心也碎了,人也恍恍乎,隨那兩張薄紙浸在冰冷的梁河里。
“保重!”說著轉(zhuǎn)身離去!
“駕”四兒消失在梁河畔,阿越緊隨而去,莫七嘆息:“你們先回去,我送了四兒去找你?!?p> 他的蓑衣給了魚奴,冒著雨策馬而去。
無一還在橋上站著,念叨著:“張夜闌,你還欠我一天!”
說著將傘一扔,縱身一跳,魚奴大驚失色,什么也顧不得去拉她,也跟著跳下河。
橋洞里,適才的小乞兒拿了棍子救了二人上來。又生了火堆,這才有了絲絲暖意。
兩人狼狽不堪,魚奴又冷又餓,凍的直哆嗦,烤著火,不時搓著手。
無一仿若置身事外,仔細攤開那兩張薄紙。
紙張早已浸濕透,字跡已然模糊,稍稍晃動,便要散了!
無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魚奴見她如此,也跟著留下眼淚!
“你到底是何意,喜歡?為何不留下他?”魚奴責怪道。
“不行,落鬼山若是知道了,會殺了他們的,還有閩沙島,他們做的出來的!”無一邊哭邊說,倒在魚奴肩上。
“再說,我才沒有喜歡他,我只是舍不得,~嗚~我只是舍不得,沒了張夜闌陪我看戲,陪我吃飯,陪我玩,還哄著我?!彼薜南駛€孩子:“他若是不喜歡我就好了,為什么,他要喜歡我,就這樣一起玩玩樂樂不好嗎?”
她最初只是想嚇跑他,怎么就到了今日的地步。
你,真的,不值得四兒喜歡!魚奴輕輕說著,望著河面翻騰的細浪。
雨珠落在河里,激起細微波紋。繼而波平如鏡。
魚奴烤著衣服,見無一渾身濕噠噠的,扯著她衣裙幫她烤著:“唉,回去,換身干凈衣服!”
無一不愿意,這樣實在狼狽。折騰了好一會,雨小了許多,兩人攙扶著,打著哆嗦往清風(fēng)樓走去。
噠噠噠!馬蹄聲陣陣。莫七和阿越追了上來。
肅王府里,魚奴洗了澡,換了干凈衣裳,披頭散發(fā),裹著棉被,烤著火,赤著腳貼在暖爐上,捧著下人送來的熱姜湯,好一會才緩過來。
輕啟窗欞,已是晚上,雨也停了。只見窗外屋檐下掛著幾只燈籠,隨風(fēng)搖晃,昏黃的燈火明滅。院子里傳來淡淡的雨后青草、梅花的殘香。
魚奴心中歡喜,這是莫七的院子。
門外傳來莫七的聲音:“魚奴?!?p> 魚奴丟下棉被,整飭衣裳,又忙去找鏡子,一時又找不到,著急忙慌的捋著長發(fā)。
莫七見她不應(yīng)聲,只聽屋里窸窸窣窣響聲傳來,一時情急,推門而入。
正瞧見魚奴擺弄頭發(fā)。見他進來了又羞又惱轉(zhuǎn)過身去:“非禮勿視?!?p> 她穿著莫七的衣裳,白色褻衣,外頭裹著絳紫交領(lǐng)長袍,上繡黃月皓云,衣裳略大,衣擺正好蓋在腳背上,一轉(zhuǎn)身,隱約露出她纖細的腳踝。
莫七走到她面前,忍不住笑意,輕柔的將她兩旁的長發(fā)撫到耳后。魚奴輕輕說著:“我沒找到鏡子?!?p> 莫七將她帶到鏡子旁,燈火有些昏黃,銅鏡中映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恩,還好,魚奴暗自說著。
拍了拍身上長袍,恩,玉樹臨風(fēng)貴公子,自夸道:“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像你?我若是扮起男人來,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許啊!”
“才不像”莫七無奈一笑,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叫人著迷。
他拉過魚奴雙手,魚奴望著他,雙目清亮,像雨珠落在眸中:“怎么了,是不是覺得我清水出芙蓉?!彼器镆恍?。
莫七被她逗笑,擁著她,聞見她周身,發(fā)間陣陣清香,享受這一刻的愜意和安寧,可是心愛之人在懷,又怎么會安寧呢,不一會他的手攬在她的腰上,唇覆在她的額上,聲音低沉,問她:“你冷不冷?”
魚奴紅了臉,搖頭:“不冷。”
“我冷!”說著吻上她的唇。
魚奴只覺天旋地轉(zhuǎn),頭腦空空,閉上眼,望見的是無垠的星空,她掉落在星河里,沉浸在他的氣息中。
不知道什么時候,兩人倒在了床上,魚奴雙眸惺忪,面色緋紅,望著他:“還冷嗎?”
“冷,冷極了?!蹦邠嶂亩?。
“那你許是著涼了,要看大夫。”魚奴依戀地環(huán)著他的脖子。
“對,我這就去。”說著又吻了上來。
“咚咚咚!”有人敲門,兩人置若罔聞。
“小菱兒,你在嗎?”無一喊著,聽見里面有聲音啊,推門,又推不開。
便有些著急:“菱兒,菱兒?!边吅氨闱瞄T。
魚奴倉皇的開了門。
無一穿戴一新,松松垮垮的挽著發(fā)髻,滿是疑慮:“在呢?怎么不開門?”
“我肚子餓了。”她大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瞥到一個人影,定睛一瞧:“肅王莫七,你也在呢?”
無一拿起桌上的點心,小口咬著,觀這二人性情,滿面春色,我打攪到人家了?
“額,我去找點吃的?!睙o一起身說著要出去。
“說起來,我也餓了,我今日一天都沒吃東西。”魚奴摸著肚子。
正說著,阿越和碧茹來了,不一會,擺了一桌子飯菜。
望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魚奴和無一便食指大動,無一更是拿起筷子就要夾。
碧茹不悅,主子還沒動,沒規(guī)矩,滿目厭棄之色。
“好了,你們退下吧,阿越,你留下!”莫七說著。
魚奴拉著阿越坐下,莫七坐在對面,阿越、無一,一左一右坐在魚奴身邊,魚奴餓了一天了,自然不會客氣,無一向來胃口很好,阿越厭棄無一,從回府便給了無一許多冷眼,見她仿若無事,更是不悅。
莫七輕咳了幾聲,近來本就許多煩心之事,很是疲累,今日淋了雨,剛才覺得燥熱,這會靜下來又覺得冷,也沒什么胃口,只是不住的給魚奴夾菜。
無一壞笑:“哇,我看一會我還是自己回去吧,唉,某人便是回去了,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莫七說道:“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又豈是一人?”
他目光冷冽,掃過無一,又溫柔的望著魚奴。
這飯桌上氛圍著實詭異,都懷揣著明白裝糊涂。
但這種事,誰能去辨別究竟誰對誰錯呢?唉!
紅情坊肯定是要回的,魚奴今日出來一天了,又掛念起坊中諸事,趁著夜色二人回了坊子,無一又是嬉皮笑臉的,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旁人問起四兒,她也嬉笑而過,眾人也當是玩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