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嘿嘿一笑道：“外祖父，做人要往前看，不要老往后看?！?p> 聽罷此話，茍寒山手里的象牙箸已經(jīng)被他揉成了數(shù)段，“你敢再辱我恩師！別怪初次見面禮數(shù)不周?！?p> 茍寒山在地榜排第二，恩師葉秋排第一。茍寒山怎么也沒想到地榜上確實有葉秋這兩個字。
葉秋嚼完鰲頭，吐出骨頭，道：“說個笑話，茍老先生不要介意，地榜榜首確實不是在下。”
“是你個頭！”茍不冷忍不住暴粗道。
“可是……”葉秋抹了抹嘴，道：“天榜榜首的名字應(yīng)該不會也是令師吧?！?p> “哈哈哈！”茍寒山不怒反笑道：“少年猖狂原是本份，我見過狷狂的，卻沒有見過你這么狷狂的——瞎子?！?p> 茍寒山故意把最后兩個字加重托長。
葉秋對這句話沒有太大的意見，狷狂和瞎子都是事實，沒有什么好辯駁的，舉起象牙箸胡吃海喝起來，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到這么多山珍海味了，不吃實在可惜。
“老夫不管你葉秋還是葉冬，只要放過老夫的外孫女，老夫可以許你一世榮華?！逼埡綋Q了種口氣道。
葉秋搖了搖頭。
“你敢不同意？”茍不冷質(zhì)問道。
“此事我做不了主。”葉秋嘆了口氣道，“當年入贅不是我做主，納妾也不是我做主，董清要來要走，我葉秋都不會攔著。”
董清輕咬貝齒，道：“外公，嫁給葉秋為妾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不后悔?！?p> “清兒，你也太不懂事?！逼埡介L嘆了口氣道：“常言道，兒要窮養(yǎng)，女要富養(yǎng)，是我這個當外公的不是，若是老夫來的再早些，也許清兒不會為了學煉器委身下嫁?！?p> “外公，清兒挺好的?！倍宓?。
“跟著一個只會吹牛的瞎子能有什么前途？”茍寒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清兒的處境讓他想起被自己舍棄的妻女這幾年的處境，內(nèi)疚之情陡然升起。
“外公，我夫君不是普通的瞎子?！倍逡残耐慈~秋被茍寒山奚落，鼓起勇氣道：“來年朝歌，我一定會證明我的夫君不是普通的瞎子?！?p> “如何證明？”茍寒山質(zhì)問道。
“夫君就是我的老師，他會教我煉器?！倍宓哪抗庵敝钡囟⒅埡?，一字一字，如鋼珠擲地，“朝歌爭鳴，青彥榜首！”
茍寒山看著董清不斷起伏的胸膛，知道她此時的情緒有些激動，看她的目光露出了堅定而絕決的眼神，再看葉秋的淡然自若，茍寒山覺得有些莫然其妙，真不知道這二人哪里來的自信。既然連董清自己也這么說了，茍寒山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些年茍家上下事事順遂，唯獨女兒這邊讓他有些操心。
“好！倘若你沒能完成自己說的大話，到時候與這個瞎子一刀兩斷，外公再與你找個有手有眼的好夫婿?！逼埡降馈?p> 不知為何，聽完這話董清兩行淚水直往下掛，俏生生的臉龐讓人心生不忍。
“怎么了，清兒，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逼埡揭脖贿@兩行清淚戳中了心底。
董清止不住地流淚，道：“當年外公棄我母親和外祖母不顧，三十多年來連信也沒有一封，如今初次見面外公卻要奚落我的夫君。我董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青彥榜首我一定會得到，夫君我也一定不會舍棄！”
說完，拉起葉秋的手奮然離席。
這一番話讓茍寒山很不是滋味，滿桌珍饈卻讓他提不起一點食欲，當年的自己真的做錯了嗎，或者說現(xiàn)在的自己做錯了？茍寒山連飲了三杯酒，不管如何，自己是真心為董清母女好，這不可能會錯的。
“清兒還小，不懂事?！倍瓚?zhàn)摸了把微酸的鼻子，董清這話讓他都有些動容，他是聰明人，當然知道董清這幾句話已經(jīng)深深地鉆進茍寒山的心里去了，自己十八年前下的一步棋，如今正像十八年前想的那個方向走去，向董平使了個眼色。
董平舉起酒杯，“外公，平兒敬你?！?p> “乖孩子?！逼埡交剡^神來，揉了揉濕潤的眼眶，“明天跟外公去朝歌，外公一定會好好補償你?！?p> 董清和葉秋走在生冷的青石板上，金梧桐跟在后面，三個人不知道說什么是好，就這樣一直往前走。
“其實我真的知道青錫和葛奚金在鎢云礦中該怎么解。”葉秋道。
董清原本暗淡的眼神突然一亮，：“真的？”
葉秋點了點頭，“離莫草可以解青錫，秋輪草可解葛奚金，但青錫和葛奚金兩者兩融卻非這兩種草汁可以解?！?p> “那該怎么辦？”董清道。
“它們之間缺少一種媒介，如果再加一種山茱萸，三種草結(jié)合應(yīng)當可以解青錫和葛奚金?！比~秋道，當年他和藥帝對這方面有過深入的探究，大致還記得一些。
“當真！”董清高興地跳了起來，雙手抱著葉秋的脖子。
金梧桐看在眼中有些尷尬。
“走，我們回神兵山莊！”董清興奮地道。
三人連夜乘肥鷹回到神兵山莊，連告別都懶得說一句。
董清點起火爐，不斷抽動風箱，然后將鎢云礦放入火中煅燒，浸水，錘打。整整弄了一夜沒吃沒睡，像是注了雞血一般，金哞所都的技法被她耍得虎虎生風，偶爾還用筆記一點點記下心得。金梧桐也一夜沒有合眼，從旁協(xié)助，沒有絲毫的怨言。
如此一來，葉秋的日子又變得無聊起來，這幾日除了睡覺就是散步，有空時會獨自逛街，也會沿著上溪河一直往下走，在亭中享受下清風。很多時候會遇到歐陽明、陳老、趙老三人，喝口茶，下盤棋也是常有的事。
陳老愛下棋，老是盯著葉秋不放。葉秋對下棋興趣不大，不過閑來無事，下幾盤倒也能打發(fā)時間。
閑聊起來發(fā)現(xiàn)趙老的身份比較神秘，有些像是煉器師，但又沒有煉器師的那份自豪，說起話來有些閃躲。歐陽明是做精鐵礦生意的，這大抵沒錯，他看起來也像是個坦誠的人，陳老是做赤銅礦生意的，本身是四品煉器師，這也不是什么秘密。葉秋從來也沒在乎過這些，下棋歸下棋，喝茶歸喝茶。
三人對葉秋漸漸產(chǎn)生了興趣，因為葉秋說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讓他們備受啟發(fā)，隨著時日漸長，四人成了忘年交。
如此日子一恍就是數(shù)月，春暖花開。
封城煉器師公會。
一個老頭蹺著二郎腿大喇喇地坐在上首，胡子上扎了一條放蕩不羈的小辮，時不時地撓著后腦勺，樣子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幾個月下來煉器師公會的任務(wù)被人領(lǐng)走了一半多，而且據(jù)說全都是上次遇到的那兩個小姑娘領(lǐng)走的，平均三五天就能完成。這樣下去讓他有些憂心，覺得有必要找她們談一談。
他在這里一連等了三天了，終于今天讓他等到了，只見門外進來三個人，兩個有些眼熟的小姑娘和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正是葉秋一行三人。
“止步。”徐老伸出右手攔住了三人。
“有何指教??？小老頭?！倍搴懿豢蜌獾氐?，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老頭，而且也猜到了幾分他的來意。
徐老眼珠子一轉(zhuǎn)，道：“三位高人??！”
“何出此言啊？小老頭?！倍迩纹さ氐?。
“吳記鐵匠鋪是吧？”徐老道。
“你到底想說什么？小老頭?！倍宀荒偷氐?，這幾個月來她們賺了不少錢，為了避嫌疑早早地在建業(yè)街的僻靜處開了個吳記鐵匠鋪，沒想到真有人會來查此事。
“聽說吳記鐵匠鋪剛開張不久，真是小廟藏真佛，佩服佩服?！毙炖献灶欁缘卣f著一些有的沒的，然后突然低聲道：“難道你們不想賺更多一點嗎？”
“怎么賺？”董清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煉器師公會的任務(wù)也快做完了，接下來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徐老的鼠眼往外一掃，輕聲道：“三位有沒有聽說過黑市？”
“黑市？”董清搖搖頭，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金梧桐身在業(yè)界，對這方面倒是有所耳聞，據(jù)說是地下交易市場，賣買些材料和寶器，也有拍賣任務(wù)的，這些東西都來歷不明，或偷或搶，但價格方面比煉器師公會要貴上許多。黑市中不乏有提煉礦石的任務(wù)，只要有能力確實能賺錢，只是黑市較為隱蔽，沒有熟人介紹很難進去。
“看來你有些門道?！苯鹞嗤┑?。
徐老嘿嘿一笑，“門路我可以介紹給你們，但是能不能成功，這是你們的事情了。”
金梧桐和董清對視了一眼，兩人早有默契，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兩人決定一試。
徐老是個極聰明的人，一看兩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游說成功了，“好，那晚飯過后，我在北門口等你們?！?p> “等等，還不知道怎么稱呼?！倍鍐柕?。
“嘿嘿，大家都叫我徐半仙?！闭f完小老頭身形一閃就消失在門外。
徐半仙當然不是小老頭的本名，應(yīng)該是他的綽號，但聽這個綽號應(yīng)該有些能耐。董清和金梧桐還是有些忐忑，去黑市的風險不言而喻，被人騙只是小事，劫財劫色才是真正要擔心的問題。
“去看看也好的?！比~秋道。
聞言，兩人的心定了下來，似乎有葉秋在，什么都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