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對,變化!”仇隱揩干眼淚,跨步走向房間,“你隨我來!”
留白緊步跟上,在房間中看著仇隱御起銅幣,令銅幣游走在九尺之間。
銅幣宛如蝴蝶,上下翩翩起舞,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千姿百態(tài)盡顯淋漓盡致。
“能感覺到嗎?”
“前輩御動銅幣用的是單股氣。之前只看前輩把銅幣浮在空中,覺得近乎臻至完美的境界,如今看見前輩讓銅幣浮游走動,才發(fā)現(xiàn)前輩的御用之術(shù)并非完美?!?p> “能說得具體點嗎?”
“前輩的上下起落非常優(yōu)美,表現(xiàn)也很自然??墒牵谧笥议W爍的動作里面,摻雜了一絲生硬,和前后大幅度走動時的弊病一樣,有種放不開...不,是欲放卻怕不能收回的恐懼?!?p> “一針見血!”仇隱叫好道,“你說的完全吻合我劍術(shù)上的缺失。”
“這是為什么呢,前輩?”
“飛花御劍式,在御劍的使用中并不常見,原因在于它的門檻非常之高,而且如果不能練到精深,在實戰(zhàn)中極易反遭其害,所以許多門派都將它摒棄,都采用利箭出弦式作為根本。”
“利箭式?”
“像弓弦上的箭矢,一往無前,要求以快致勝?!?p> “和飛花式相比,兩者各有什么利弊呢?”
“凡大法門中,都分小法門。小法門里面,又分先易后難,和先難后易的類別。飛花式屬于后者,利箭式屬于前者。兩者相比,優(yōu)劣也很明顯.利箭式天性較快,但缺乏變化,練到后期要以變化的精妙程度去分判高低;飛花式則天性側(cè)重變化,速度需要人為地去提升,提升速度,是后期的重中之重?!?p> “如果利箭式和飛花式同時取人首級,哪個會更快?”
聽到留白的這番發(fā)問,仇隱撫須含笑,搖搖頭沒有明確作答。
“劍放在地上,是不會自己去殺人的。決勝的關(guān)鍵,不僅在劍本身,也不僅在招式本身,最關(guān)鍵的,還是在于使用者的本身。利劍,絕招,都只是用來加強劍客的。”
對此,留白深以為然。
“前輩的言外之意,是飛花御劍式練到深處,完全能夠施展出超越利箭式的速度?!?p> “速度的前提根本,還是掌握的程度?!背痣[吐露出自己的根本底細說道,“留白,我不瞞你,以我現(xiàn)在的實力,御劍的最遠距離是六丈,所以飛劍臨近六丈的時候,極其容易被人劈飛,其中的原因,你能猜得到的?!?p> “是因為前輩無法雙股御氣?”
“單股御氣的最大優(yōu)勢是在于一點定中心。弱勢也集結(jié)在此處,重心稍微偏轉(zhuǎn),就容易失去控制??墒菍Ψ中哪芰Φ牟蛔愕木毩?xí)者來說,偏又是個準確的選擇。以我為例,在分氣上沒有天賦,所以通過水到渠成的方式練就單股御劍也就可以了??墒窍胍M,還必須要有天賦。”
“單氣只需要摸索,雙氣卻就要天賦?!?p> 留白不禁為習(xí)武者們感到悲哀,一心求索,卻為一道門檻鎖死。
“可是前輩,我覺得雙股氣卻也未必是最完美的御劍方式?!?p> “你說的沒錯,目前最接近完美的御劍術(shù),是三花聚頂。即三股氣同時灌注劍中,根據(jù)利劍本身的材質(zhì)不同,以單氣御劍法為中心,以雙氣御劍法為輔助,如此,上下左右的變化皆為流暢自然,破敵,只需一劍足以!”
留白熱血沸騰,他能想見,一柄利劍在三花聚頂?shù)募映窒?,能夠發(fā)出幾何威力。
“有人能達到這種境界嗎?”
“有,同時七柄利劍加持三花聚頂,所組成的劍陣,就是我教導(dǎo)你的運轉(zhuǎn)七星!”
房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留白實在不知道該用何種語言去表達對創(chuàng)立者的崇敬。敢開前人所不敢開的生僻領(lǐng)域,勇氣遠比成就值得敬懷。
遲鈍良久,留白才說話到。
“前輩,運轉(zhuǎn)七星的創(chuàng)立者,是哪一位呢?”
“唉......”
每每念此,仇隱總要傷懷。
記不清是多久以前,那人總在陽光普照的日子里對他輕輕指正。
“運氣不要刻意,行氣運氣要像流水一樣,輕快、不間斷,做到可以隨時凝聚力量,也可以隨時分散力量......”
朦朧的背影至今依稀浮現(xiàn)在的他的夢中。
優(yōu)秀者的痕跡總是難以被抹除。
“倒不是因為他的名姓不好說出口,實在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是連觸碰都不曾觸碰?!?p> “前輩,我總覺得您有一位仇人,她的力量十分之大,讓您沒有必勝的決心,甚至,連一分戰(zhàn)勝她的信心也沒有。”留白的目光盯緊在燭火上,他能猜出仇隱的對手是誰,可是他想不明白其中的淵源。
畢竟,那個人應(yīng)該是御劍山莊的驕傲。
對于留白的話語,仇隱選擇了沉默,他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反駁。
二人沉寂的時間里面,在空中久久停留的銅幣仍在割動風(fēng)聲,一如仇隱復(fù)仇的心意,遲遲沒有斷絕。
末了,由留白率先開口,重開話題。
“前輩,我下一步,該怎么做呢?”
“打斷雙股氣御劍的修行,精力全部放在單股氣御劍上面。”
“為什么?”留白詫異道,正常的思路,不應(yīng)該是發(fā)揚優(yōu)勢為重嗎?
“雙股氣會讓你迷失在天賦的便利中,從而漸漸掩蓋你的不足之處。所以,彌補斷板,從你缺少的地方先行著手。單股氣的修行積累,是個苦功夫。”
留白徐徐點頭,誠然,在雙股氣的使用上,他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得心應(yīng)手,而單股氣,他還停留在初起的階段。倘若不去沉淀,恐怕以后就此止步。
順應(yīng)仇隱的心意,留白毅然決然放棄雙股御劍的優(yōu)勢,轉(zhuǎn)為對單股氣的摸索。
他堅信,仇隱決不會欺詐于他。
萬物悄然生長的時刻,是在夜間,許多白天看不見的成長,都是在黑暗里面悄悄進行的。
院子里的小樹是這樣,窗臺上的夜貓是這樣,習(xí)武者也是這樣。
坐定在床榻上,經(jīng)過兩日苦功的冷葉已能初步感應(yīng)到氣的存在,加之仇隱的指點,現(xiàn)如今的他幾乎能在入定的瞬間便窺見氣的玄秘世界。
比之別人,他是有些天賦,但更勝在對探索的投入。
“你的天賦比我要好,短短兩天,抵得上我半個月的苦功?!?p> 圓凳上,浪子劍客端正坐著說道。
“師傅,徒弟也是怕給您丟臉,所以才一點時間不敢浪費,全部鋪在修行上面?!彼砷_雙腿,冷葉走近李弄。
“謙虛過了就是虛偽,我不想你成為一個虛偽的孩子?!崩钆f道,“關(guān)于挑選弟子,我向來有個主張,就是無論天賦如何,品行首先要端正。你的品行,我是挺滿意的,美中不足的是你有一點點的自卑。”
被李弄說中心結(jié),冷葉頗為靦腆著低下腦袋。
“師傅,您也知道,弟子的出身不高。一直以來,想學(xué)習(xí)上乘的武功又沒有明師愿意教授,直到遇見師傅?!?p> “臨陣對敵,武功好壞只是取勝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個人的心性意志也很重要?!崩钆谅曊f道,“自卑,不是件好事。一個人自卑久了,無非會形成兩種結(jié)果,一種是深陷泥沼,慢慢變得抬不起頭來做人?!?p> “師傅,您放心,徒弟不會變成這樣的?!崩淙~連忙應(yīng)道。
“另一個不會比這個更好。會積弊成狂,陷入魔障!所以,我希望你能擺正心態(tài),年輕人行差踏錯在所難免,但不能一錯再錯,自毀一世?!?p> “徒弟牢記于心!”
應(yīng)答完后,冷葉回想起下午時向留白請教,遭受婉拒的事情。又想起先前,李弄曾叮囑他不得敲問留白內(nèi)功底細的吩咐,由此感到內(nèi)心有所不安。
“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師傅,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p> “什么事?”
“師傅,您曾讓我不要去問留白功法的事情,下午我違背了您的意思,去請留白指點我修行。”
“嗯?”李弄皺起眉頭,“留白什么反應(yīng)?”
“他挺為難的,所以我沒敢強求?!?p> “嗯,他沒有板著臉把你趕出來,說明他對你還是有情誼的。”
“師傅,高深的內(nèi)功心法真的如此隱秘嗎?連隨便指點一句都要小心謹慎?”
“哼,謹慎?你是沒見過真的謹慎。”李弄冷笑道,“對于現(xiàn)在的名門大宗來說,內(nèi)功心法不啻于門派根基,是門派的立身之本,連掌門人都無法恣意傳授給門下的弟子。再說,早年間,有很多殘酷的事情,都由一句簡簡單單的指點引起。”
“有這么嚴重?”
“當然!”
李弄斬釘截鐵地說道。
“要怎么行氣,行氣走去哪里,都是內(nèi)功的根本。精通人體百脈的高人,可以通過點點的蛛絲馬跡,輕易獲取到各個門派內(nèi)功心經(jīng)的奧秘。因為人體行氣久了,對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會形成不同的變化。另外解剖各門派高手的干尸,研究他們的穴位變化,也能得到相應(yīng)的心法,所以許多門派的高手死在外面,門派也會花大力氣去找回他們的尸體。要記住,不僅僅是活人會說話,死人的身體要更加實誠?!?p> “徒弟實在是難以理解,為什么各門各派要將心法藏得那么深?開誠布公出來,用苦功來分出高下,難道不好嗎?”
“開誠布公?哈哈哈,你這傻小子,沒想到還挺會做夢?!?p> 李弄開懷大笑,他被冷葉的天真逗趣。
“小子,你是忘了開誠布公的結(jié)果嗎?出了一個少可為不夠,還要再出第十個,第一百個嗎?”
“這...”冷葉尷尬地撓撓腦袋,“如果徒弟能學(xué)到絕世心法的話,一定會開誠布公出來,然后叫天下人知道,實力出自于勤奮,而不是靠下作的敝帚自珍?!?p> “話說得大了點,勝在中聽。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會為你感到高興。來,這邊坐下?!?p> 李弄笑著,示意冷葉坐到他的身邊。
“你的天賦比我想得要高,所以我決定在內(nèi)功方面,不用按部就班地教你。因為我會的也不多,要訣還就一個。就是勤加苦練,多加琢磨。早一點的時候,和你提起內(nèi)功主要用來改變劍的本質(zhì),這是沒有錯的,但是劍是什么,你清楚嗎?”
受到發(fā)問,冷葉端住下巴努力思考,心中揣摩著依照李弄的心性,想要的結(jié)果會是什么?
如果單純說鐵劍,他會感到滿意嗎?
時不時地看向刀劍架上的十步寒光,冷葉的心中彷徨不定。
“不準多想,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
李弄不耐煩地喝道。
“劍就是劍,是武器!”
冷葉顧左右而言他道。
“傻小子故弄什么玄虛!雖然話說得沒錯,劍是武器,那什么才叫武器呢?”
冷葉語塞,不知道要怎么回應(yīng)。
“唉...能用來幫我們戰(zhàn)勝阻礙的就是武器!再說,劍是什么?對于無形的對手,劍是意志;對于有形的對手,劍是手里的兵器。記著,學(xué)劍,是為了改變我們自己,讓我們面對困難有勇于去面對的決心。懂得挑戰(zhàn)懦弱的自己,是非常難得的美好?!?p> “徒弟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剛才還在說你的肚子里的病根。能馬上見效?冷葉呀,為人處世不能光挑好聽的講,真明白的時候才說明白,只記住的時候要說記住,不要瞎搞。”
“徒弟記住了!”
“嗯,這才像話嘛!好了,那些玄的虛的我也不多說,說多了還不知道起什么效果。我今晚要說的,是氣的使用。你先試著折斷這張紙?!?p> 說著,李弄將手里的宣紙卷成棍棒的模樣,遞到冷葉的面前。
冷葉輕輕壓下手指,紙棒隨即彎曲。
“好,現(xiàn)在再試試?!?p> 捋直紙棒,李弄再度遞到前去。
冷葉再度抬手壓下,但指尖的力氣漸漸施展到十分,也沒有令紙棒有半分的變動。
皺起眉頭,冷葉要站起身子揮掌劈下。
“哎哎哎,不用那么較真。”伸手壓下冷葉的肩膀,李弄搖晃著手中脆弱的薄紙片說道,“劍是什么?把一塊鐵片打成尖尖的模樣,就叫劍嗎?往小了說,是。但往大了說,萬物皆可為劍,人也可以為劍。所以氣注長劍,其實就是將氣注入到萬物的身上去?!?p> “師傅說過,是讓劍更靈活,更堅硬?!?p> “對了。氣注在人的身上,可以讓人更靈活,更堅硬。注入到紙片上面,就可以讓紙片更堅硬,更強韌。”李弄說道,“可是切記一點。任何東西,都有著它所能容納的上限,好比這張紙,事實上,只要我松開了氣,它就會立即化成碎片?!?p> 冷葉聽后大驚失色。
“怎么會這樣?”
“超出事物本身所能承受的,就會反遭其害!這也是在警醒你,過猶不及,一定要穩(wěn)固根基,才能獲得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另外引出來的,就是劍器本身的高低優(yōu)劣?!?p> 冷葉眼中綻放有光,他的眼神投射在十步寒光上面,對其本身的材質(zhì)發(fā)出好奇。
“師傅,您的意思是不是,劍的本身越優(yōu)秀,能夠承載獲得的優(yōu)勢就越重?!?p> “一點不假。譬如我的潮心劍,它能很好地接受我的內(nèi)勁,哪怕再多的變招,劍體變化得再扭曲,也能在氣的輔助下順利完成?!?p> “還得要適應(yīng)使用者的本身。”
冷葉恍然大悟,李弄是在告誡他,不是看起來越高、越深厚的就是最好的,或者說,世間上并沒有最好的功法存在,只有最適合的。
“悟性也著實不錯??!剩下的不足能矯正回來,會是顆好苗子??上Оl(fā)現(xiàn)得有些晚了,要是早上幾年,現(xiàn)在的功夫可能都比我深了。”
“師傅,您在想什么?”
發(fā)覺浪子劍客看著自己入神,冷葉慌張問道。
“沒什么,只是看到你,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不過別誤會,不是好朋友間的那種惺惺相惜,而是一個老師傅遇到一個好徒弟時的那種愛才的感覺?!?p> 浪子劍客止不住的發(fā)笑,他向來愛笑,不過浪笑、傻笑居多,如今收了弟子,笑出來的情緒倒都是溫和的喜愛。
“師傅,謝謝您!”
冷葉有些淚目。
浪子劍客教授他的、訓(xùn)導(dǎo)他的,都是別人未曾給過的。
回顧他的童年,滿是黑色的山嶺以及黑色的山洞。天微微熹亮,一群孩童就走出山洞握住匕首,隨后,在教頭的喝喊聲中,冷葉如黑色榕樹上的一道樹葉,在人群中麻木地揮著雙手。
自卑的起因緣由便是少時的泛泛泯然。
那時他未覺得天地待他有何不公。
及到他看見了更廣大的世界,才在強烈的沖擊中,知道自己不過是最底層的一只螻蟻。
“傻小子,說什么謝!好了,你也應(yīng)該練功了。記著,以后每逢子時和午時,你都要盤膝練功。練功不能過度,但也不能隨興?!?p> 起身拍拍自己的雙手,浪劍客拍飛了手掌上的紙屑。
如他所說,紙張本身的低劣材質(zhì),注定了它消亡的宿命。
與此同時,封家之外,臨近灌口鎮(zhèn)的陰暗小巷子里。
張九爺長身站起,把原先卷在地面蓋住雙腿的斗篷沉重披上。
斗篷很重,壓低了張九爺?shù)募贡场?p> 可在那佝僂的身形里面,目光又是無比的堅毅。
如鷹隼?似豺狼?
形容都不準確。都不能準確地描述出那雙在黑夜中泛發(fā)寒光的眼眸。
他的身體里藏有一道巨獸。
能不屑寒風(fēng)所帶來的凄寒,能撇開生死險境前的憂慮。
步伐堅定,天間飛舞的小雪在地面塑出兩行整齊的腳印。
賭上過去的名號,張九爺要為自己的人生書寫結(jié)尾的篇章。這是他蓄謀已好的事情。在年邁到無以復(fù)加之前,以堂堂正正的聲名去完成一件值得書寫功績的屠殺。
即便不是屠殺也好,起碼是場惡戰(zhàn)。險惡到剛剛好殺死對手,險惡到剛剛好力竭而亡,總之,是個很不錯的結(jié)尾。
懷著必死的念頭,張九爺走了一天一夜。
長久的行程沒有磨盡他的銳氣,區(qū)區(qū)只讓他的眼睛熬到通紅。抬起眼睛,看向圣孤山的色彩帶有血色。
“紅色的山嶺,很好,很好?!?p> 張九爺?shù)拖骂^顱前進。
從背影上看,他像是被人斬去了首級。
因為山坡很陡,所以他的身子壓得很低,低得幾乎看不見他的腦袋。
山上,風(fēng)雪愈重。
和灌口鎮(zhèn)的細細微雪不同,山間的雪片飄飛地有拇指粗細。
俄爾,一陣火光吸引到他的注意。
人跡罕至的圣孤山,如果時常有獵人出沒,那就不應(yīng)享用“孤獨”的“孤”字。
“要來了嗎?”
張九爺輕聲地自問道。他感到許久不曾滾燙的血液在燃燒,他的心也從未比此刻更活躍。
他像極了一條嶄新的生命,在新世界張開眼,貪婪而又急切地想去獲取所有。對他而言,走向死亡,就是邁進全新世界的方法。
“來吧,來吧,讓我看到你們丑陋的雙眼,讓我把你們帶到好看的世界?!?p> 步履堅定,張九爺毫不猶豫地朝著火光走去。
他的意志一直不曾變卻。
然而,他所看到的,并非是通往死亡的道路,而是熟悉的死亡場景。
奄奄一息的火光面前,一行十六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離著不遠的樹枝上,還有三人被掛在枝頭。
地面上紛亂躺倒的,是各色繽紛的武器,些許被打碎成兩截,些許被擊散成碎片。唯一兩件保存完好的,是散落在樹底下的短刀。
看得出,襲擊者的速度很快。
他先破掉了樹枝上的暗崗,隨后沖進人群中,大開殺戒!
轉(zhuǎn)過眸子望見巖石表層鐫刻著的掌印,張九爺甚至不敢相信,微弱的火光照見的會是真實的場景。巖石層上,一道血手印在風(fēng)雪中被熱火烤化,淌淌流下被雪花染上晶瑩的血珠。
那是用深厚的內(nèi)功,將人胸口打穿,整齊利落地照印在巖石上留下來的。
站過去用腳步揣度距離,倒下的亡者,竟與血掌印相離九尺!
“是誰,是誰干的?!”張九爺怒不可遏,空曠的山谷間回蕩的全是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到底是誰!”
聲音顫落枯葉,白雪掩蓋住腐朽的生機。
張九爺?shù)慕Y(jié)局篇章被改寫,死亡的距離變得久遠。
及到很久以后,張九爺才從即將熄滅的火光中醒轉(zhuǎn)過來,他用木柴救活了枯火,獨自盤坐在死人堆中,兩眼笑盈盈地看著躍動的光芒。
活著,也挺好。
起碼能讓他去完成和一個小孩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