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槍藥啦!”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在確認是韓俊之后,直接回罵了一句。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韓俊愣住了,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大江?”
大江,大名張永江跟韓俊是鄰居,他七歲的時候搬來韓俊家所在的小區(qū),說是發(fā)小也不為過。
不過他倆跟一般好成一個頭的發(fā)小還不一樣。
張永江的身世比較復雜,他的爺爺是解放前國軍的上校師長,解放戰(zhàn)爭中投誠,在市總工會掛個閑職直至退休。
他的兒女也從不跟他來往,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續(xù)弦,也是他原本的小妾。
至于大江,他的老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去世了,老爹再娶之后覺得他是個拖油瓶,便直接將他丟給了爺爺奶奶,奶奶,就是那個小妾咯。
因為特殊的家庭環(huán)境,大江強勢而敏感。剛來那會兒,就像是個渾身帶刺的豪豬。
韓俊跟他同歲,在小區(qū)里也是調(diào)皮搗蛋的小魔頭,倆人湊一塊,那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
正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兩個當時七八歲的孩子,在接連大戰(zhàn)了幾場都分不出勝負之后,居然產(chǎn)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莫名奇妙地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后來,長大了一些的韓俊在一次大江幫他打過一場架之后問他,為啥自己就喊了一嗓子,他就梗著脖子跟數(shù)倍于幾方人數(shù)的少年開戰(zhàn)。
大江說,小時候,他打架厲害,打不過他的孩子只會喊家長,然后就辱罵他有爹生沒娘教,越是這樣,他便越要打。只有韓俊,跟他打架,只是為了分個勝負,從來沒有歧視過他的身世……那便是他的兄弟,他不能看著兄弟被人欺負,哪怕實在打不過,倆人一起挨揍也行。
男人的友誼就是這么奇妙,哪怕還是在孩子的時候。
回憶還在繼續(xù),韓俊知道,原本他并沒有接到大江的這個電話,因為那時的他正跟張婷好的蜜里調(diào)油,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
直到半個多月之后,他才獲悉大江將人捅成重傷不治身亡!
緣由,則是被大江捅的那人酒后駕車撞傷了大江爺爺!
事情發(fā)生在一個月之前,如果換做年輕力壯的人,后果不一定那么嚴重,關(guān)鍵大江爺爺已經(jīng)年過八旬,即便軍人出身身子骨還算硬朗也畢竟是個耄耋老人。哪里經(jīng)得起嚴重的撞擊。
事故發(fā)生之后,韓俊一家還去醫(yī)院探望過昏迷的老爺子,那時的情況就已經(jīng)不容樂觀。
而肇事司機在賠了一萬塊錢之后,就再也不露面了。
2000年,酒駕還沒有入刑,他所面臨的懲罰跟十幾年之后比起來根本不痛不癢!
大江爺爺?shù)酿B(yǎng)老保險在巨額的醫(yī)療費用面前只是個笑話。
他家的生活來源本來就靠大江爺爺?shù)呐f部時不時給予的一些接濟,還算過得去。
年初大江學了個駕照,爺爺幫他買了個二手小貨車讓他沒事兒幫著拉拉活兒,奈何時日尚短又沒有固定的客源,他根本沒有太多的積蓄。
這事一出,對大江來說跟天塌了無異。
至親重傷眼見不治,肇事者逍遙法外耍賴推諉,巨大的生活壓力擊垮了這個十八歲的孩子。
“我走以后,幫我照顧好奶奶。”
這是大江執(zhí)行死刑之前跟韓俊交代的。
可韓俊又能怎么樣?奶奶知道他犯了命案,憂急攻心突發(fā)腦溢血……
在韓俊往后的人生里,每每想起此時都處于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當初,為什么不看著點兒他,為什么沒有阻止他。
“你下來趟,我有事兒和你說?!?p> 大江沒有因為韓俊的沉默做出任何反應,只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韓俊直接出門,大江家一樓。
門開著。
進了屋,韓俊微微蹙眉。
房間有些亂,很明顯很久沒人收拾,大江弓著身子萎在椅子上,手肘撐著大腿,雙手抱著頭。
“來了?!?p> 聽到聲音,大江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雙眼,面色蒼白又憔悴。
他原本比韓俊就矮一個頭皮,卻比韓俊要壯實的多,面容跟略清秀的韓俊不同,濃眉圓眼,瞪起眼睛的時候略帶兇相。
而此時他卻瘦了一大圈兒,整個兒人的精氣神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爺爺怎么樣了?!表n俊拽了條椅子坐到他對面,問道。
“還那樣,不太好。奶奶剛把我替回來。”
“你想和我說什么事兒。”
韓俊知道,太多安慰的話,說出來并沒有什么用。
“那個肇事司機不想負責了?!贝蠼湫σ宦?,說道:“我想拜托你件事兒……”
“幫你照顧奶奶,然后你去弄死那個雜碎,好啊,很不錯,我也覺得那種雜碎應該弄死,你準備怎么干?”不等他說完,韓俊直接說道。
“嗯?”
大江怔住了。
他殺意已決,這事兒他要告訴韓俊,也知道韓俊肯定會勸說他,他想了各種韓俊勸說他的方式,唯獨沒有想到韓俊居然會這么說,他居然同意了?
“嗯什么嗯,廢話少說,說說你準備怎么干吧?!表n俊緊接著問道,根本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
“我已經(jīng)知道他家住哪了,跟了兩天,準備找個時間給他放放血?!闭f道最后,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飄出來的。
“哼?!?p> 韓俊冷哼一聲,接著他的話頭說道:“你進過幾次派出所?”
“啊?”韓俊有些莫名的話把大江給問懵了。
“三次,都是因為打仗,有一次我還跟你一塊進去,你為了保我不讓我在學校檔案里留記錄,把責任全背了?!表n俊兀自說道:“這就是有案底,你去給他放血,沒死叫故意傷害致人重傷,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死了,叫故意殺人,二十年起步,最高死刑,有動機有案底,你還沒錢賠償受害人家屬,那基本死定了?!?p> “這……不是……”
韓俊擺擺手,打斷了想要解釋什么的大江,接著說道:“然后這個家就剩奶奶了,奶奶年紀也大了,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給奶奶養(yǎng)老送終完全沒問題,但你掛了,奶奶這么大年紀能不能承受的了這個打擊?承受不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奶奶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特么不就是對不起兄弟了?”
“你……”
韓俊點著大江的腦門兒罵道:“腦子是個好東西你知不知道?同歸于盡?你傻了?”
“我不管!”
被韓俊擠兌有些無言的大江豁然起身,胸口起伏,近乎咆哮道:“我就得弄死他!憑什么我爺爺快死了,他屁事不管???你和我講法律?他也是故意殺人!憑什么法律不管?。课揖偷门浪?!”
韓俊心下暗嘆,不得不說這個肇事司機有些心機,最初先賠付了一點錢,給整個事情定了性質(zhì),受害者家屬也接受了。而事后反悔不再支付醫(yī)療費用,那大江想要討個公道只能走民事訴訟。
至于效率?
我就是沒錢賠,你能把我怎樣?我拖上三年五載你拿我有什么辦法?
換做當時的韓俊,不用說大江,就是他自己也想弄死那個雜碎!
“好!那咱就弄死他!”韓俊也站了起來,瞪著大江,說道:“但咱們得動動腦子!”
“這還有什么好動腦子的?我這兩天就找機會給他放放血!”
“你有病吧。坐下!”韓俊一把按住了他,撇了他一眼,說道:“你先冷靜會兒。我告訴你怎么辦?!?p> 韓俊重活了一次,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懵懂的青年,盡管重生之前的他日子過的很爆炸,但并不影響他慢慢的成熟起來。在他的眼里,大江現(xiàn)在就是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孩子。
“我記得,你中專學的是汽修專業(yè)對吧?”韓俊問道。
“是,怎么?”
“嗯,你這么辦……”放低了講話的聲音,韓俊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大江。
看著大江時而疑惑,時而驚愕的表情,韓俊知道,這一次,他至少不會再干蠢事了。
ps:關(guān)于大江身世,這段是真實的,只是人名作者做了更改,非上校師長,老人家人很好也是壽終正寢,并非意外,為了故事情節(jié)橋段的展開才做了加工,作者深感對老人略顯不敬,特此注明一下聊表歉意。各位看官老爺們敲個熱鬧就好,切勿深究。作者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