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得富
待月娘從故事中走出來,重新平復(fù)情緒,時間已到中夜。只聽波濤輕拍堤岸,畫舫已緩緩靠向碼頭。
月娘哪里肯放“趙楫”離開?自掏腰包給了船家賞錢,讓他在岸邊候著。又要了宵夜點心,殷勤侍奉軟語央求,定要柳卉欣將這首《白狐》馬上教給她。
月娘外表柔弱,其實極是好勝,因受聲音所累,唱詞難臻巔峰,從此便不再唱了。如今柳卉欣真的拿出了適合她的歌兒,她若不馬上學(xué)會了,晚上哪里能睡得著?
柳卉欣剛編完故事,倒也沒什么睡意,便坐下來又給她清唱了兩遍。
“這調(diào)子真的好怪,好些地方完全不符樂理,可聽著卻又協(xié)調(diào)動聽。這是什么原因呢?”月娘十分聰明,又學(xué)得專注,一面聽一面用紙筆記下詞曲。
歌詞還好辦,記譜時卻遇到了麻煩。北宋時音樂仍然采用“宮商角徵羽”五音來記錄,而這首現(xiàn)代流行歌曲卻是依照西方樂理譜寫,有些音調(diào)根本就不在五音之內(nèi)。
什么原因?
這問題可難倒了柳卉欣,她本就是一心只讀課本,絕不超出大綱的好學(xué)生,音樂的東西她哪里知道?
“這是因為,因為哆唻咪發(fā)嗦啦西。”柳卉欣有些煩躁的隨口說道。
“哆唻什么,是什么意思?聽起來好像樂曲的調(diào)子?!痹履镆苫蟮馈?p> “是‘哆唻咪發(fā)嗦啦西’,那就是……咦!你聽說過十二平均律嗎?”柳卉欣原本準備用簡譜塘塞的,可說到一半?yún)s觸動了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然后她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記憶的角落里竟然保存有基礎(chǔ)的現(xiàn)代樂理知識。
天吶!趙楫同志,你是有多不務(wù)正業(yè)?。??不是說時間緊迫,生死攸關(guān)么?怎么還有閑暇去學(xué)這些東西……
不過既然學(xué)都學(xué)了,現(xiàn)在正好能派上用場。柳卉欣當下一邊“回憶”,一邊向月娘教授起來。
規(guī)律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常常就是幾句話,感覺上十分簡單。可在被人總結(jié)出來之前,人們看事物總是霧里看花,盲人摸象。
例如著名的牛頓力學(xué)三定律,在牛頓之前世界上的一切便遵照這樣的規(guī)律運動了無數(shù)年??芍钡脚nD用三句話把它們總結(jié)出來,所有人才豁然開朗,原來我們的世界是這樣運行的。
樂理也是一樣,不得不說“五音”的發(fā)現(xiàn)是樂理學(xué)上非常了不起的創(chuàng)舉。在生產(chǎn)力那樣落后的遠古,能總結(jié)出這樣相對先進的樂理,著實體現(xiàn)了華夏先民的智慧。
但比起融合了物理學(xué)、數(shù)學(xué)等跨學(xué)科理論的現(xiàn)代樂理,古代的“五音”就顯得簡單的多了。而剛才柳卉欣預(yù)備用來搪塞的簡譜,其實也只是西方常用的音符。
我們?nèi)祟惐容^難分辨一個音和它的倍頻音(例如55赫茲和110赫茲),因此我們認為倍頻音是諧和的。這兩個和諧的音之間的音程,我們稱為八度。
柳卉欣先前提到的“十二平均律”,就是將一個八度平均分為十二個半音。華夏的五音,其實就是這十二個半音中的五個音:do、re、mi、sol、la,而西方則通常使用七個。
事實上,只需掌握簡譜的七個音,就足夠月娘完美的彈奏和演唱這首歌了。但作為在音樂上苦苦求索的樂師,對她啟發(fā)最大的,卻是這純理論的十二平均律。
月娘浸淫音樂一道十年,尤其精通琴箏,算得上京城樂師中的翹楚。初聞這套理論,只覺匪夷所思,可細一思忖便感到精妙無比。
她琴藝本高,近年來已到了瓶頸,百尺竿頭再難寸進??纱朔犅劻肆苄乐v述的樂理,只覺豁然開朗,許多困擾她多日的難題迎刃而解。腦海中靈感猶如泉涌,萬物之理瞬間貫通,一朝頓悟,琴藝已跨入圓融如意的大成境界。
月娘思忖片刻,開始調(diào)整琴弦。好在她使用的是數(shù)十條琴弦的古箏,而不是古雅的五弦琴,有更多的琴弦可供使用。與平時的校音微調(diào)不同,她這一次是按著十二平均律大刀闊斧的進行變動,直到半個時辰后方才調(diào)校完畢。
月娘先清彈了一遍曲子,彈第二遍時才伴著琴音曼聲唱和。寂靜寒夜中,完美聲線與動聽琴曲融為一體,交相輝映。柳卉欣閉目凝神,聽得如癡如醉,只覺得一晚上的勞神費力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報。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琴曲終了,廳中寂靜無聲,半晌柳卉欣才回過神來,輕輕鼓掌,真心贊嘆道。月娘早已淚流滿面,眼中有圓夢的喜悅、有對“他”的感激、還有壓抑不住的熾烈情火……
額!這是準備獻身?這種好事還是留給趙楫自己享用吧。
柳卉欣狼狽不已,落荒而逃。
事實上一想到將來趙楫洞房花燭,第二天自己也會“共享”到完整的經(jīng)驗,柳卉欣就覺得牙疼。
……
“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的???殿下!您這是要……煉丹!?”
這天清晨,趙楫親自去太尉府將高強接到他的荊王府。連水都沒顧得上喝,又將他拉到了后院一間偏僻的小屋。
只見屋子中央立著一個古怪的裝置,新砌的土灶,灶上安放著一口大鐵鍋,鐵鍋上是一口倒放的大木甑,木甑的頂上是另一口稍小些的鐵鍋。木甑與兩個鐵鍋間的縫隙,全都用濕布仔細塞緊。
高衙內(nèi)混跡市井多年,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東西。聯(lián)想到當今皇上對道教的推崇,自然而然的便往玄之又玄的方向猜去了。
“哈哈!這東西可比那虛無縹緲的仙丹好多了,我先不慌說,待會兒你自然就知道了?!壁w楫大笑道?!皝?!你先幫我把火生起來?!?p> 高強如今雖然錦衣玉食,但當年也是苦出身,劈柴生火的事兒雖然丟了幾年,現(xiàn)在重新做起來依然有板有眼。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響,鍋沿處漸漸升起絲絲白色的蒸汽。
“滴答!滴答!”
液體滴落的聲音在寂靜中分外明顯,趙楫唇角緩緩勾起。漸漸地,濃烈的酒香開始四處彌漫。
“好香!”
高強鼻子不住抽動。
“這是……酒?怎么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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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紙
PS:樂理知識當然不可能這么簡單,小說中簡化處理,感興趣的同學(xué)可以自行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