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生什么事了?”謝無垠從座位上站起來。
衙丁看了無奕和荀芷一眼,欲言又止。
無垠擺了擺手勢,衙丁就先到桃花塢候著了。
他轉過頭對無奕她們說道,“花船周圍我已經(jīng)派人守著,你們就呆在花船上,不要走動?!?p> 然后盯著無奕,“尤其是你。”
荀芷看向無垠說道,“平時啊都是我趕她才走呢。你放心,今天她就在我這呆著?!?p> 無奕沖著荀芷甜甜地笑了,然后瞪了一眼自己哥哥,說道,“前面不是有事情么,還在這拖拖拉拉的呀。放心,就是來十個人扛我,都扛不走得?!?p> 聽了這番話,謝無垠才邁步匆匆走了。
等他的腳步聲遠了,無奕才靠近荀芷,輕聲問道,“荀芷姐姐,你說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在明月樓還能發(fā)生什么事,不外乎就是一些爭風吃醋的閑事。算了,我們不管這些事情了。最近我研究出了新甜品,你要不要試一試?!?p> 荀芷看著珠圓玉潤的無奕,接著說道,“你最近是不是又重了些,我咋覺得你跟這幾天的月亮一樣,越來越圓了呢?!?p> 本來聽到有甜品可以吃,還蠻開心的,突然被荀芷這么一問,無奕便覺得有點興趣泛泛了。
她甕聲甕氣的說著,“我原先以為荀芷姐姐跟眾人不一樣,不在意紅肥綠瘦,卻一個勁的調(diào)笑我。你說說,我哪里圓潤了?!?p> “您現(xiàn)下穿了男裝倒是看不出來了。不如讓我來給你梳妝換洗一番,再來瞧瞧。”
無奕這個人呀,簡單,除了吃以外,對什么都不太感興趣,連女孩子最喜歡的梳妝打扮也懶得打理。
每一次來荀芷這里都是隨意裝束,自己還未曾見過她認真裝扮后的樣子。
倒是見過她的無笙姐姐,模樣甚是清麗。
荀芷看著無奕,這個小丫頭經(jīng)自己手打扮一下,是不是也傾城傾國。
“那我還是對你的甜品比較感興趣。”,一想起自己像個木偶一樣,坐在那里讓人擺布,只是為了賞心悅目,還不如多品幾道好菜呢。
“那我們說好了,我讓你嘗新菜品,你呢,就要讓我來給你妝洗了?!?p> 荀芷興趣盎然,勢必讓無奕也淑女一回,也不虧自己與無奕手帕交的情誼。
“好吧,”無奕無可奈何的答應著,什么時候吃個美食還要這番辛苦啊。
荀芷輕聲交代秋萍幾句,秋萍便退下了。
不一會兒便端著一個琉璃青玉的盤子,盤子里放著金燦燦的圓餅。
難道西施廚娘的廚藝倒退了?這道甜品看著很是普通呀。
無奕取了一塊,輕輕的咬一口,糯糯的頂,脆脆的底,里面裹著香香的餡,滋味鮮美而不膩,宛若荷葉上的晨露,清新婉轉。
這口感新奇又熟悉,說不上來的喜悅,無奕看向荀芷,問道,“這是什么?”
“饕餮娘子,你的舌頭不是天下第一靈么,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荀芷纖長如玉的手指從盤子里取出一塊,慢慢的嘗著。
“嗯,有藕香晨露、玉鼎金瓜、紫苑香芋,餡里面倒是還放了別的什么,我吃不出來了?!?p> 無奕又嘗了一口,慢慢的搖了搖頭。
“嘗不出來也罷,到時候你會知道的?!避鬈朴朴频卣f道,“那甜品也品嘗到了,是不是該到我了?!?p> 說罷便站起來,朝無奕伸出手,“無奕小公子,這邊請吧?!?p> 無奕只好再塞一塊點心進嘴巴,一邊嘟囔著,一邊吩咐著心兒,“記得把這些給我留點,別一個人吃光了。”
心兒嘴里含著點心,含糊地答應著。
無奕隨荀芷進入了她的香閨,在梳妝臺前坐好,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荀芷忍著笑,說道,“無奕,不用如臨大敵,我又不會吃了你?!闭f罷便開始拆她的發(fā)束。
當她取下金環(huán),看到金環(huán)上的曼珠沙華便愣住了,這是……
無奕感覺荀芷停下動作了,便看向鏡子里,荀芷正拿著自己的金環(huán)發(fā)著呆,問道,“怎么了?”
“我看著花紋倒是挺別致的,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女兒心思?!?p> 荀芷將金環(huán)放在桌子上,接過秋萍遞過來的檀香木梳,給無奕梳起了頭。
“一朵花而已,什么心思呀?!睙o奕感覺莫名其妙。
“曼珠沙華,花葉兩相生,生死難聚首,醉里不知相思苦,猶貪半晌歡。”
荀芷手指微微顫抖,險些拿不住梳子。
“原來曼珠沙華,這么悲傷呀?!?p> 無奕看著荀芷發(fā)紅的眼,不敢繼續(xù)說下去。
“我還要兩人相白首,一世共深情呢。這金環(huán),我才不要呢。你幫我處理了吧。”
“這個金環(huán),你還是收好吧。別人送你的東西,到時候討還了,你別給不出來了?!避鬈撇辉倏醋雷由系慕瓠h(huán),收了收心思,認真的給無奕妝扮起來。
正是青春女兒好顏色,不用涂抹胭脂,只需輕掃峨眉,淡點朱唇,便已楚楚動人。
荀芷精心挽起的歸云髻,烏云朧月,星點著珍珠簪,倒也可愛。
只是此時無奕身穿男裝,失了幾分女兒嬌態(tài)。
荀芷打開衣柜,從中取出豆綠色折枝海棠菱紗衣,青綠色銀線星河襦裙,藕香色抹胸,親自給無奕換上,一個清麗絕俗的女子便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雖和無笙為同胞姐妹,兩人卻不盡相同,無奕裝扮起來更甚于無笙,俏麗無匹中,又添了幾分靈動。
看多了朱顏的荀芷,暗暗驚艷于無奕的花艷。
此時被驚艷到的不只是荀芷,還有在屋頂?shù)哪饺蓐住?p> 無奕雖比眾女圓潤一些,但是裝扮起來,竟然無人能比。
甚至比自己娘親還要美上幾分。
荀芷看了看無奕,突然皺起來眉頭,不對,還差點什么?
對,云髻上還缺一只釵。
她想起在藏寶閣里有一枝別人送的紫玉星月釵,用起來剛剛好,便對無奕說道,“你先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p> 說完,便叫上秋萍蹬蹬地下樓去了。
無奕看著荀芷匆匆忙忙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什么時候她變得跟自己一樣,冒冒失失的。
她站了起來,轉了轉,瞅向鏡中的自己,感覺還不錯。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自己還是有傾國傾城姿色的,雖然跺一腳也能夠傾國傾城。
鏡子里突然多了一個人,無奕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的確是有人。
她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背后站著慕容曜,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無奕突然變結巴了,“你,你,在這里干什么?”
“雖然是換了樣子,本質卻一點都沒有改變呀。我在明月樓能干什么?自然是跟別的男人一樣呀?!?p> 慕容曜看著無奕佚麗的面容,突然有一股沖動,他想把她的妝容弄亂,他不想讓別的人再看到她這個樣子。
想著,便從背后取下風帽,手一揮,帽子便款款的落在無奕的頭上,連發(fā)髻都沒有亂。
無奕眼前突然被黑色輕紗籠罩了起來,只能透過縫隙看外面,很是不方便,便要舉手拿下來。
“我勸你還是不要取下來,”慕容曜便說便朝她走過來。
無奕看著慕容曜那俊逸的臉,身體突然一顫,聲音都發(fā)抖了,“你,你,老毒物,你要干什么?待會兒,待會兒荀芷姐姐就回來了?!?p> 慕容曜從她身邊走過,到梳妝桌拿起了那個金環(huán),重新走到無奕面前,掀起風帽的緯紗。
無奕眼前霍然一亮,緊接著便出現(xiàn)了慕容曜清舉如玉的臉。
果然是老毒物,就連青玉面具都掩蓋不了他俊顏的殺傷力。
無奕的心兒,受到了威脅,竟然忍不住加速了,就像是有一只小鹿在跳躍。
慕容曜將手伸向她,無奕往后退了一步,盯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將金環(huán)放在她的手里,然后看著她的眼鏡,一字一頓說道,“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將它亂扔?!?p> “不就是個破金環(huán)么,能有什么用?!?p> 無奕的手被金環(huán)硌得生疼,咬著牙低聲地說道。
“它是你的護身符,好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p> 慕容曜劍眉一挑,繼續(xù)說道,“你收好了,下次再這么亂丟,可不是這么簡單?!?p> “讓人收東西,哪有這么兇的?!睙o奕雖然嘴上這么說著,還是用心的將金環(huán)收進了袖子里。
“還有,以后不許再妝扮了,丑死了。”慕容曜看著她的臉,眉毛蹙了起來。
看著慕容曜嫌棄的眼神,無奕的心好像被攥住了,一股酸意從心底蔓延上來,淚水溢滿,滾落下來,掉在裙衫上。
干嘛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雖然自己見慣了這樣的眼神,慕容曜的眼神卻讓她難過。
自己是珠圓玉潤一些,雖然沒有弱柳扶風之姿,也貌勝無鹽。
慕容曜,老是對她冷嘲熱諷的,是跟自己有仇么。
是的,他不是跟她有仇,是自己跟他有仇。
莫名其妙就中碧落黃泉的毒,然后就要天天喝勞什子解藥,還要天天看見他這張臉。
啥事情都不講明白,爹爹和哥哥們都是,慕容曜也是,為什么都瞞著自己。
難道她真的是很廢么,她的武功是沒有哥哥姐姐們高,也不會暗器,也不會醫(yī)術,更不用說經(jīng)商,可是她不是一無所知的白癡。
想著想著眼淚便簌簌地落了下來,她直接拿下頭上的風帽,完全不顧剛綰好的發(fā)髻已經(jīng)松散了,幾縷青絲垂落下來。
她將風帽扔給了慕容曜,順手抹了一下淚水,便要出門去。
她到要去看看前堂發(fā)生了什么,爹爹和哥哥們究竟瞞著她什么。
下了樓,發(fā)現(xiàn)心兒不見了,自己不是交代她不要亂跑么。
這小丫頭又去哪里了,還有荀芷姐姐,都去哪里了。
環(huán)顧花船廳堂,沒有什么人,就連她走到了桃花塢,都沒看見一個人影。
哥哥不是安排了衙丁們在花船周圍守著,人呢?
她在桃花塢走了一圈,只發(fā)現(xiàn)了幾杯茶盞打翻在地。
難道人都去前廳了?
無奕轉身便朝前廳走去,剛過了木棧道,便在荷花塘邊上發(fā)現(xiàn)了一方紅皎縷金絲帕。
那是荀芷姐姐拿在手中的帕子,怎么會掉在水里。
無奕加快了腳步,眼前卻突然一黑,慕容曜的風帽又回到她的頭上了。
老毒物已經(jīng)到她身后,清冽的聲音響起,“被悶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很難受。我曾經(jīng)就是那樣子。”
“你也不用怪別人瞞著你,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只能白白累及他人。”
“你過來就是為了再諷刺我一下么?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保護著,我是很弱,但是我也有知情權。我也有心,有心去幫助他們,讓事情好轉。”
無奕繼續(xù)往前走著,腰上一緊,整個人便騰空了。
“你要干什么?”無奕掙扎著,“放我下來”。
“你覺得你這么冒失的闖過去,能做得了什么?”
慕容曜胳膊圈緊她,便飛上了明月樓的屋頂。
等無奕稍安后,方才將她放下,掀開一塊青瓦,朝屋內(nèi)看去。
廳堂里的人都在,整個屋子里亂糟糟的,時不時傳來女子低低地啜泣聲。
一些人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一些人被衙丁們擒拿住,上了鐐銬。
無奕趴在屋頂上看不到屋內(nèi)全貌,連二哥在哪兒都尋不見。只能聽見一些斥罵聲和打斗聲。
不行,要下去看看,才能夠知道里面的狀況。
她求助的眼神看向慕容曜,希望他能夠帶她下去。
雖然她有些輕功,但是從五層樓這么高的地方下去,真的沒她啥活路。
“你想好了,你現(xiàn)在要下去。”慕容曜躺在屋頂望著天,看著烏云騰起的天空,皺著眉頭。
他不喜歡下雨,太麻煩。
“你二哥不在里面,荀芷也不在。你帶來的小丫頭都不在,里面其他人與你無關,是生是死,你下去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那干嘛要帶我過來。”無奕無語了。
“我?guī)氵^來,是讓你看清楚自己?!?p> 慕容曜轉過頭來看著無奕,“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有心就可以的?!?p> “如果連心都沒有,那活著干嘛。底下的人是與我無關,但是我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不管。我爹爹是相輔,我兩個哥哥都在大祁奔波著,我豈能坐視不管,更何況我還想知道這一切。”
無奕慢慢地往邊挪著,“你幫我也好,不幫我也好,我都要去瞧一瞧?!?p> 她朝下看了一眼,覺得眩暈,風吹起她的裙邊,整個人就像是欲飛的蝴蝶。
她心里知道,自己要掉下去的話,肯定就沒命了。只好回頭看向慕容曜。
那個家伙還在那躺著。
小劇場
“小曜曜,問你一個問題哦?!睙o奕笑瞇瞇的問道,“是我好看,還是你阿娘好看。”
慕容曜心里警鈴大作,又到了走繩索的一天?!班?,都好看?!?p> “那好吧,今晚上你就跪榴蓮吧。”無奕無奈的說道。
“當然是你最好看了,我的小心奕?!蹦饺蓐坠ЬS道。
“你這個不孝兒,晚飯沒你份了,走吧,奕兒,我們自己去吃。”
我真是太難了。慕容曜仰天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