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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江湖

第二章 你是黃雀

傲嬌江湖 天河雙魚 4842 2017-02-01 00:02:07

  清風(fēng)送云去,明月登樓來。

  望著墻上這兩幅詩意縱橫、筆力輕靈的中堂,胡大先生無比的愜意,愜意時的胡大先生只做一件事:喝酒、吃花生米。

  酒是上好的花雕,是紹興的窖藏二十年以上的,開壇足以醉人的佳釀!

  花生米是五香的,是BJ廣緣樓的私房菜,自從胡大先生嘗過之后,廣緣樓的菜單上便沒有了這道菜,因為會做這道菜的大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出道三十年,做到如此的光景和地位,胡大先生是有可愜意的資本的。明月樓,不明究里的市井凡夫,只道是可以吃花酒,找漂亮姑娘的所在,只有少數(shù)的江湖人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殺人越貨,舐血如蠅的地方!

  作為明月樓樓主的胡大先生,知道自己不過是奪命十二樓中下三樓的樓主,但這也足以讓許多江湖前輩望其項背,讓許多江湖新俊垂涎其位了!

  意得志滿的胡大先生最生氣的便是,自己最暢快的時候有人來打擾自己,所有的下人無不深諳此道。

  “主人,”胡大先生耳邊傳來了管家胡作的聲音,胡大先生壓了壓心頭泛起的怒潮,威嚴(yán)地問:“什么事?”

  胡作又彎了彎本以十分彎曲的腰,低聲道:“牡丹樓飛鴿傳書來了!”

  胡大先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酒意也散去了大半。

  書只有短短的幾句,但卻字字千鈞,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明曰午時,有宮內(nèi)帶刀待衛(wèi)攜秘詔及鎮(zhèn)國之寶由你處經(jīng)過,奪寶除人,不得有誤!

  胡大先生又仔仔佃細(xì)地看了一遍,然后將它揉成團(tuán),放到口中,像咀嚼一粒五香花生米一樣,慢慢地將它嚼爛,伴著上好的花雕酒緩緩地咽下。

  半晌有余,胡大先生對胡作輕聲吩咐了一句:“讓下面的堂主們都過來吧!”

  望著胡作遠(yuǎn)去的背影,胡大先生從心底冒出一句話來:“該來的是遲早要來的!”

  太平鎮(zhèn),像天下所有的小鎮(zhèn)一樣,平凡而又祥和,一條并不十分寬敞的主街,兩側(cè)商賈云集,店鋪林立。

  怒馬鮮衣行走在這樣街道中,耿精忠仿佛回到了家鄉(xiāng)落馬鎮(zhèn),那般的親切,那般的隨意。從落馬山莊出來,到壁壘森嚴(yán)的皇宮之中,以經(jīng)整整五年了,他就像一只被囿于籠中的鳥兒一樣,重又回到碧水藍(lán)天之間,那種重獲自由的心情是用任何語言難以形容的。

  時近中午,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本鎮(zhèn)的都回家吃飯、睡午覺去了!只有像耿精忠這樣漂泊在外的旅人,才沒有可以安棲的巢。

  兩側(cè)的酒肆中早己高朋滿座、觥籌交錯了,酒和菜的香氣比賽一樣往鼻孔里鉆,胃和腸早就蠢蠢欲動了。

  摸摸斜背著黃色布袋,沉甸甸的黃漆木匣還有棱有角地提醒他:我就在你背上!一切安好!耿精忠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任何異常都沒有,一條街上酒肆有十多家,他沒有選那生意火爆人滿為患的大酒樓,也沒選人丁稀少門可羅雀的小作坊,而是選了一家干凈整潔,賓客不多的老店。

  栓好馬,抬頭望去,賢味居,三個隸書的大字被刻在一塊丈余長,三尺寬的松木木板,懸掛在門楣上,金漆都有些脫落了,落款己分辨不清了,更襯著歲月的悠長,時光的寫意。

  推門進(jìn)屋,五七張紅松木的桌凳,沒有半點灰塵,客人不多,一對年輕夫婦,女人抱著一個二三月大的嬰兒,坐在離門最近的一張桌子,臨窗的那張桌是兩個書生,滿口之乎者也地在爭論著什么,最里面一張桌只有一個人,是一個年近耄耋,鶴發(fā)雞皮的老者,很顯然老者己經(jīng)喝醉了,正伏在桌上呼呼酣睡。

  堂倌周身透著精明伶俐的精氣神,掌柜的更是憨態(tài)可掬,見人三分笑,從里到外寫著實在兩個字。

  耿精忠很滿意自己的判斷和選擇,因為周遭這一切都是他這位御前三品帶刀待衛(wèi)所能掌控得了的。

  想到此,他選了一個中間的桌子坐下,拿下斜背的黃布袋,解下腰間的紫金雁翎刀,平放在桌上,沖著笑吟吟走上前來的堂倌吩咐道:“一斤牛肉,十個饅頭,要快!”堂倌客氣地問:“客官,您不喝一杯嗎?我們這兒有上好的陳釀!”

  “不喝酒了!吃完我還要趕路?!惫⒕揖芙^了堂倌的提議。

  “好的,您稍等,馬上就好!”堂倌應(yīng)答著去后廚吩咐去了。

  片刻光景,一盤醬香四溢的牛肉,十個熱氣騰騰雪花大饅頭被堂倌端上桌。

  耿精忠舉起筷子挾起一塊牛肉剛要往嘴里放,掌柜的早以笑吟吟地手捧一碗湯,站在了桌前:“小客官頭一次光顧本店,這碗湯是我的一點兒心意,請笑納!”熱乎乎的湯,濃濃的人情味兒,感動得耿精忠?guī)缀趼湎聹I來,家一般的感覺呀,他仿佛知道了這家店為什么能開這么長久的秘密了!

  “謝謝,謝謝!”耿精忠放下筷子,雙手接過熱湯,暖暖的,從里到外。

  “快喝吧,涼了就沒味道了!”掌柜的注視著耿精忠,就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在看自己心愛的兒子!

  端至面前,耿精忠看得更分明了,湯清清的,里面有白色的蘿卜條,金黃的胡蘿卜條,黑色的木耳,醬紅的肉絲,碧綠的菠菜,上面還漂著幾葉嫩嫩的香菜,可謂是色、香、味、形俱佳的上品。怎能不讓人唾涎欲滴呢?

  就在碗到唇邊之際,波平浪靜的湯面上,忽然泛起了道道漣漪,耿精忠見得分明,是有一物從空中墜入碗內(nèi),是飛蠅?還是灰塵?

  耿精忠只好放下碗,拿筷子從碗中將那異物挾出,即不是飛蠅,也不是灰塵!而是一塊黃中有黑,黑中有黃,十分碩大的鼻屎!

  幸好沒吃東西,如果吃東西他一定會全吐出來,競管這樣,他還是干嘔好幾下。

  怎么就會飛來這樣的異物呢?耿精忠警覺地環(huán)視了一下周遭,門口的年輕夫婦在逗襁褓中的嬰兒,窗前的兩書生己爭得面紅耳赤,身邊的老者酣聲如雷!

  “小客官,我吩咐后廚再給你重做一碗吧!”掌柜的也沒有想到會發(fā)生如此變故,依然客氣地對耿精忠說。

  “不了,謝謝您的好意!請將這牛肉和饅頭給我包好,一會兒我路上吃,結(jié)賬吧!”他實在沒有再吃下去的食欲了!

  “好、好、一斤牛肉,十個饅頭,一共一兩一錢?!闭乒竦目谥斜硶汔性~。

  耿精忠從懷中掏出二兩紋銀遞給掌柜的,說道:“不用找了!”

  就在掌柜的接銀子的剎那間,掌柜的那雙手突然毒蛇吐信般直鉗耿精忠的脈門!那力道,那速度,閃電一般!

  御前待衛(wèi)何曾想到如此巨變,只是出于練武之人的本能,向后一縱,他忘了身后還有一張條凳,堪堪將他絆倒之際,堂倌的一柄牛耳尖刀己經(jīng)斜著朝他的軟肋刺來!

  耿精忠半空中一個金鷹翻身,那柄刀劃衣而過,立身站定之后,三品帶刀待衛(wèi)發(fā)現(xiàn)原本屬于自己的兩件寶貝,黃布袋和紫金雁翎刀己經(jīng)換了主人了。

  手拿兩件寶貝的掌柜的笑得更開心了,“小子,身手不賴嗎?愿不得宮中的老家伙肯將這么貴重的東西交給你來送!”

  “你們是什么人?朝廷的東西也敢動?”赤手空拳的耿精忠絲毫沒有怯意,十歲就跟父親闖江湖的他,什么樣的兇險沒見過,怎會把這一老一小放在眼里呢?

  “小子,你已是將死之人,就讓你做一個明白鬼!我們是奪命十二樓中的明月樓,死我們手里你也不冤屈了,挺有面子了!在我胡大先生手中,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胡大先生恢復(fù)了往曰那種氣定神閑的氣度,雖然前兩計沒有全部實現(xiàn),但拿到密詔國寶,還有金背雁翎刀,他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了。

  剛才一番打斗,讓其他三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斗嘴的不斗了,逗孩子的也不逗了,老者的酣聲也停了,醉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幕,一臉朦朧,屋內(nèi)死一般寂靜!

  耿精忠強(qiáng)迫自己平靜下來,小時侯父親曾諄諄告誡過他,大丈夫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其色,男子漢就要有山的偉岸,海的胸襟!想到此,他陡然從心底升騰起凜凜豪氣!

  “這么說,你吃定我了?”他望著胡大先生,調(diào)侃道。

  “那你還有咸魚翻身的機(jī)會嗎?”計劃周密的胡大先生不無得意地反問著。

  “我想試試!”四個字話音未落,轉(zhuǎn)瞬間,兩只柳葉飛刀己出手,江湖人只知道,耿家的霹靂刀法,天下一絕,豈不知耿家的飛刀,更是妙到毫巔!

  刀分左右,去勢如風(fēng),堂倌胡作到死都沒明白,為什么就死了!

  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三十年的胡大先生,也不曾想過耿精忠還有此絕技,幾乎就著了道兒。命是保下了,但躲的卻是狼狽之極。氣得他大喊道,“還不一齊動手,都是死人那!”

  令出兵動,坐在窗前的二個書生,門前抱孩子的年輕夫婦,各亮兵刃,扇面般圍繞過來!只有身后的老者依然沉浸在遐思中。

  耿精忠知道這才是胡大先生最后的底牌,想來也真是機(jī)關(guān)算盡了!

  沒有退路,只有迎難而上,此時把自己比喻成一只困獸是再恰當(dāng)不過了!耿精忠知道這將是他人生中最兇險的一戰(zhàn),也極有可能是最后一戰(zhàn),但作為一名勇士,倒下也要迎著刀刃倒下,想到此,他便看開了一切!

  兩個書生早己不是溫文爾雅的樣子了,更像兩個兇神惡煞,揮動兩副判官鐵筆,專點他身上的各處大穴,而身后那對年輕夫婦,分別守住門窗以防他隨時跑掉。

  看來是要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了,想到此耿精忠一股豪氣從心底油然而生,“大丈夫生有時,死有地!青山處處埋忠骨!小爺今天就看看你們怎么取小爺這條命,”話到拳到,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

  用筆的兩位堂主,功夫自是不弱,但兩人雙戰(zhàn)耿精忠,堪堪只打了個平分秋色,胡大先生真急了,對守窗的年青男子一招手,那男子心領(lǐng)神會,揮刀加入了戰(zhàn)陣。

  三英戰(zhàn)呂布,手無寸鐵的耿精忠,招式雖然精妙無比,拳拳到肉,但時間一長,體能就有些力不從心了。手眼一慢,鬼頭刀已到頂門,四只判官封住了左右退路,這一刀下來,非死即傷。

  就在耿精忠想抽身急退之際,前面揮刀的年輕漢子突然仰面倒地,雙眉之中直直地插著一根筷子,兩側(cè)用判官筆的兩書生也佇立不動了。分明是被點住了死穴,而他們身下也分別多了一粒油汪汪的花生米。

  驚訝之余,耿精忠回頭望去,依然是一桌一凳一老者,只是桌上的筷子少了一只,盤中的花生米寥若晨星而矣!

  知道暗助自己之人后,耿精忠雙手抱拳,深施一禮,“大恩不言謝!請問老人家高名貴姓,他日定當(dāng)厚報!”

  老者淡然一笑,“小伙子,看你的刀法和拳腳,你是落馬山莊耿家的吧?我無名無姓,也不要你的回報,只求日后不天天罵我就行了。”

  耿精忠又一拱手,誠懇地說:“您救我于危難之中,我怎么會恩將仇報呢?”

  老者冷笑一聲,一指胡大先生,朗聲道:“他剛才,不還噓寒問暖、雪中送碳呢嗎?怎么翻臉比翻書還快,猴急猴急地想要你的命呢?小伙子,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呀!”

  老者的一席話,提醐慣頂,讓他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一旁的胡大先生萬萬沒有想到,局勢急轉(zhuǎn)直下,剛才還順風(fēng)順?biāo)兀R上就要風(fēng)大船翻了,現(xiàn)在二比二,勢均力敵,鹿死誰手,尚不可知,況且老家伙身手又如此了得,還不跑,等死嗎?心念動時,便吩咐那個抱小孩的女人:“攔住他們!”言罷破窗而去。

  老者眼觀八方,遁跡隨形,箭一般飛逝而去。待耿精忠轉(zhuǎn)身追趕時,那個抱孩子的女子,己橫身面前。

  耿精忠是不愿與婦孺交手的,只好勸道:“饒你一命,快走吧!”

  誰料那女子不退反進(jìn),將襁褓里孩子的臉朝向耿精忠,用手在孩子的后背一拍,那孩子非但沒有哭,卻從口中噴出一團(tuán)煙霧來,那兩只小眼睛中倏然射出兩點寒星。

  耿精忠萬沒想這女子有此一手,急忙低頭掩面,停住呼吸,兩點寒星掠頭而過,對面墻上憑空多了兩只小孔。

  木偶暗器,好陰毒的伎倆,耿精忠再起身時,已順手撿起身邊年輕漢子用過的鬼頭刀,一個箭步向前,刀刃輕輕滑過年輕女人粉白的脖頸,鮮血花一般在空中綻放開來。

  一腳踹開門,提刀來到當(dāng)街時,胡大先生己橫尸街頭,后腦中直直地插著一根筷子。老者左手拿著黃布袋,右手提著紫金雁翎刀。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道中央。

  “再次謝謝老人家,為我除掉了勁敵!”耿精忠又一次恭身施禮。

  “小伙子,這個給你!”老者伸手遞過紫金雁翎刀。

  耿精忠接刀在手,懸于腰間,再伸手去接黃布袋時,卻見黃布袋已被老者背在肩上。

  耿精忠詫異地道:“那布袋也是我的!”

  老者平靜地回答:“現(xiàn)在它是我的了?”

  耿精忠叫苦不迭,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老人家,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那布袋就是我的命??!”耿精忠已經(jīng)汗流浹背了!

  “你的命,剛才我已經(jīng)給過你兩次了!再者這東西也是我想要的,而且又沒有取自你的手中,憑什么叫我還你呢?”老者一指他手中的紫金刀,正言厲色地反駁道,“況且按江湖的規(guī)矩來講,見者有份的話,你那份也分給你了呀!”一臉的無辜和無奈!

  “這,這,”耿精忠完全被這一番新奇的邏輯,說懵了。

  “這布袋先借我玩幾天,玩夠了,再還你!”老者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您借幾天?說得輕松!您住哪兒呀?您是誰呀?我怎么找您還啊?”耿精忠?guī)е耷粏枴?p>  “給你四句話,海外有仙山,出沒飄渺間。云深不知處,牧笛歌悠閑。猜去吧!”說完,老者身一縱,飛鵠一般,飄上屋脊,幾個騰越,飛出了耿精忠的視線。

  正午的陽光,辣辣地照在太平鎮(zhèn)的街上,辣辣地照在呆若木雞的耿精忠的身上,只在身后留下一塊小小的陰影,可誰又能知曉他心里的陰影有多大呢?

天河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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