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何處重逢
敲著石桌,越則昭懶散的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看著眼前的花草假山。
今夜三哥府中請客,他便來了個大早,在煜王府等著和四哥一道赴宴。說起來,三哥也算夠能忍,親生舅舅剛被午門斬首,又損失了個吏部,好沒面子的從御書房里破了相,德妃娘娘因此一病不起,他到是請客辦差,照常不誤。這份心性,自己可沒有。
把玩著手中的白瓷茶杯,越則昭側(cè)頭問道:“四哥的事還沒辦完?”
“回稟五皇子,煜王吩咐,讓您在此稍等片刻,他隨后就到。”
翻了個白眼,越則昭心中不悅,頭一扭,只見一人從游廊上走過,熟悉的身影瞬時勾起了他的興趣。
“去,把那人叫來?!鄙蠐P(yáng)的嘴角,無不透露出幾分邪氣。
不過片刻,那人已然跪在地上,低頭行禮,很是恭順。
越則昭眉毛一挑,盯著他彎下的身子調(diào)侃道:“幾日不見,學(xué)乖了??磥盱贤醺囊?guī)矩教的好啊?!?p> “寧北有幸能入煜王府,自要珍惜,不可辜負(fù)王爺好意?!?p> 說話的正是剛被煜王帶入府中的寧北,這些日子來,跟在諸葛先生身邊,認(rèn)字讀書,做些打掃的雜事,性子雖未全然養(yǎng)成,但也被磨了一二。
那日寧北眼中的銳氣,越則煜看的清,越則昭自然也是識人。眼前的寧北看似對自己畢恭畢敬,但心中的恨意,只怕是絲毫不減。當(dāng)日在城郊他是對著那人的尸首拜了一拜,也說了要照顧他兒子,可惜那些都是做給旁人看的,他需要放低身段收買人心??涩F(xiàn)在在煜王府,一個外人也沒有,他也就不用委屈自己給顧及一個賤民的心思。本來嘛,一個災(zāi)民,死就死了,哪里需要這么麻煩。這小子要裝,好啊,看他能裝到何時。
收回身子,斜靠在椅子上,越則煜一個眼神,旁邊的侍從已然明白,上前便給寧北一個巴掌,怒斥道:“一個下人,膽敢在五皇子面前不自稱奴才,好大的狗膽!”
畢竟不過八歲的孩子,偽裝之事還未全然學(xué)會,一巴掌下去,寧北擦去嘴角的血跡,兩眼直直看向悠閑自在的越則昭,如鋼刀般冷冽。
輕聲一笑,越則昭從椅子上起來,蹲在寧北面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冷眼瞧著:“就是這樣,那日你那個父親可憐巴巴的死在你懷里時,你就是這般眼神。”
寧北握緊雙拳,咬緊牙關(guān),眼中的怒火似要將越則昭燒穿。
越則昭松了手,起身落座,佯裝苦惱道:“那個死人叫什么來著?讓本皇子想想?!币磺媚X袋,越則昭勾起嘴角,笑著看向?qū)幈保笆墙袑幑?jié)全吧。”
聽著越則昭用如此輕佻的語氣念出自己父親的名字,寧北怒不可遏,他殺了父親,還如此囂張,自己誓要報(bào)仇!
揮起拳頭,寧北直接沖了上去??稍絼t昭連看都懶得看,寧北便被一旁的侍從直接一腳,踢翻在地。
瞥了眼滿身塵土的寧北,即便被人踩在腳底還要死死瞪著自己,越則昭只覺好笑。想殺自己,先把命交上來再說。自己就是故意激他,在煜王府處理掉這個后患,免得日后為他分神。
“煜王府向來規(guī)矩森嚴(yán),你這般沖撞于本皇子,實(shí)在丟了煜王府的臉。本皇子就受累幫四哥除了你這個害群之馬。”
話音剛落,侍從便加大了腳下的勁道,寧北只覺胸口如有巨石壓著,根本喘不過氣,眼前發(fā)花,臉已漲的通紅。
“啊”
一聲慘叫,只見侍從縮至一旁,捂住手腕,卻止不住從里面噴涌而出的鮮血。
越則昭大驚,扭頭一看,只見林子朝正躬身在外,向他行禮,而他身后站有一人,手持匕首,默然不語。
“林子朝!你想做什么!”
“五皇子不必過驚,這位是煜王府的侍衛(wèi)仆郇,他方才不過是執(zhí)行煜王府的家法?!?p> 林子朝一臉淡然的笑意,在越則昭的眼中卻很是刺眼。每一次自己用盡心力,討得父皇歡心時,四哥便是這般笑著看向自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在四哥眼中不過是小孩子家的玩鬧一般,幼稚可笑。
“你傷了本皇子的侍從,執(zhí)行的是何種家法!”
“煜王家規(guī),府中侍從不可私下毆斗,凡發(fā)現(xiàn)者,斷其手筋?!绷肿映瘋?cè)頭看向痛苦萬分的侍從,勾嘴一笑,“閣下雖非煜王家仆,但身處王府,自是要守王府的規(guī)矩??撮w下的傷勢,只怕日后要換個營生了?!?p> 越則昭壓下滿身的怒意,擺出皇家的尊貴氣勢,看向諸人,“寧北以下犯上,犯的是國法,本皇子維護(hù)法紀(jì),爾等誰敢阻攔?!?p> 仆郇和寧北聽著越則昭的此番話,眉頭緊皺,心下?lián)鷳n,反觀林子朝卻挺身而上,目光投向越則昭,不躲不避,正面以對。
“大燕法典四十六條,凡違法者,禁私刑,禁私罰,統(tǒng)交當(dāng)?shù)馗脤徖?。違此條者,視為同罪?!绷肿映琅f和善的笑著,好心道:“五皇子若想去燕都府衙處置寧北的死罪,子朝愿意同行,為您做證?!?p> 拿國法壓人,那就看看他敢不敢承擔(dān)國法的后果。
越則昭冷聲一哼。為他做證,證明了寧北的死罪,那他豈不是一樣同罪,好個林子朝,心思夠毒!不就是想逼自己放了寧北,好啊,如他所愿。
隨即理了理衣衫,擺擺手,“本皇子今日要去炳王府赴宴,并不得空,既然是煜王府的下人,交給四哥處置,本皇子自是放心。”
“這是自然,王爺自然會好好懲戒對五皇子不敬之人?!绷肿映硇卸Y,“回稟五皇子,王爺在廳堂候著皇子同行?!?p> 說完,低聲吩咐道:“仆郇大叔,帶五皇子前去見王爺?!?p> 越則昭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寧北,冷哼一聲,揚(yáng)長而去,路過林子朝時,停下道:“待本皇子明年開了府,定要請你去我府上,教教規(guī)矩?!?p> “五皇子相邀,子朝定然遵命?!?p> 勾起嘴角,越則昭拂手而去。
見閑人都離開后,林子朝眉頭一皺,連忙將寧北扶了起來。他雖與寧北不甚熟識,但也聽諸葛先生說起過緣由來歷。見他今日弄得如此狼狽,嘆了口氣:“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何必急在一時?!?p> “我…….我不許有人侮辱我的父親?!睂幈钡椭^,聲音哽咽。
搖搖頭,林子朝苦笑:“看來你有個對你很好的父親。只不過,復(fù)仇從來不易,受不了屈辱唾罵,悟不透一個忍字,離你們父子重逢的日子也就不遠(yuǎn)了?!?p> 何處重逢,唯有地獄。
寧北低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