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雪飄飛,銀白的月華偶爾從濃密的烏云間傾瀉下來。夜色已深,琴音城早已沉寂。白茫茫的街道幾乎見不到行駛的車輛和行人。
雪花越飄越急。一道身披斗篷的人影停留灰色的木門跟前。不見人影動作,也沒聽到他呼喊。斗篷人靜待片刻,原本緊閉的大門緩慢的打開。
大門里面,六道人影分散兩旁,讓出通道。他們仿佛木偶,既不說話,也無表情。他們木然的平視前方,任由斗篷人跨步進(jìn)門。
斗篷人也不理會開門的六個(gè)人影。他徑直走向院子深處。他的身后,六道人影遲緩的關(guān)閉大門。
斗篷人踏雪走近主屋,推門而入。
“吱呀!”木門的摩擦聲比較輕微。房屋里的海明威聽到熟悉的開門聲,沒太在意。他以為,是自己的妻子查探完女病患,回來休息。所以他繼續(xù)面對火光熊熊的壁爐,悠然的飲酒。
然而,海明威很快發(fā)覺不對勁。身后的腳步聲,太過沉重。全然沒有妻子往日行走間的輕盈。身后的腳步聲,更像男人的皮靴在木板上摩擦。
海明威站起來,轉(zhuǎn)身查看。手中的酒杯一下滑落,海明威緊張的指向緩步而來的人影:“你是誰?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你……”
“先生,請保持安靜!”斗篷人輕輕搖晃手里的長劍。他用左手揪住頭頂,一把拽下自己的斗篷。他把斗篷隨手丟在腳邊。
斗篷人止步,笑盈盈把左手伸進(jìn)懷里:“我叫杜深,是一名流浪騎士。無需緊張,我來找你談筆生意?!?p> 或許是因?yàn)槎派畹谋砬椋蛟S是出于解釋,又或許是杜深外表的年齡實(shí)在年輕。海明威鎮(zhèn)定下來,昂首挺胸,背起右手:“先生,我是文明人!我的家里,就……”
“我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別逼我殺你?!倍派顝膽牙锍榛刈笫?,往前一拋。一只脹鼓鼓的布袋,從杜深手里飛出,落到海明威的腳邊。布袋崩開,跳出好幾枚金燦燦的錢幣。
杜深笑容不減:“這是四十枚金弗林。只是定金!先生,請選擇吧。你是要錢,還是要我殺你?”
海明威微微垂首,查看滾到腳邊的那枚金幣。借助燭光和壁爐的火光,海明威很快確定腳下金幣的真假。他扭頭望向不遠(yuǎn)處的錢袋,忽然感覺口渴:四十枚金弗林,已經(jīng)超過他歷年來辛苦所得的積蓄。
“嗯哼……”海明威輕輕咳嗽,嚴(yán)肅表情,再次顯得正氣凜然:“你想要我做什么?先聲明,我是一名救死扶傷的醫(yī)師。殺人放火的壞事,我可不干……”
杜深失笑。他輕笑一陣,用左手握住劍身:“請回答我的疑問,海明威醫(yī)生。你是要錢,還是想死?”
說話間,杜深的雙手泛起火星?;鸸饴?,照亮整把長劍。很快,杜深胸前橫置的長劍,仿佛整個(gè)燃燒起來。
“你,”看見長劍閃耀火光,海明威的面色慘白起來,“你是元素使?”
“不僅僅是這樣!”杜深狀似神秘的一笑,“請告訴我,你的選擇。海明威醫(yī)生,你是決定接受我的定金,還是打算迎接死亡?”
“我……”海明威猶豫、掙扎,很快泄氣的軟下身子,“我接受定金?!?p> “明智的選擇。”杜深隨手把長劍刺進(jìn)地板。他徒手走到海明威身邊坐下,側(cè)對壁爐。
“啪!”杜深輕輕一拍巴掌,伸手邀請:“坐啊!海明威先生,不必拘謹(jǐn)。既然你選擇合作,我不會隨便傷害你的。”
海明威苦澀的一笑,依言緩慢的坐回原本的位置。
杜深探身,撿起地面的酒杯。他拿起酒瓶,傾倒少許。杜深伸長手臂,把酒杯遞向海明威:“來,壓壓驚。別緊張,先回答我的幾個(gè)問題?!?p> 海明威起身,接住杜深遞過來的酒杯。他坐下,也不顧杯口是否干凈,小口小口的輕抿起來。
“嗯,”杜深開始詢問起來,“今天下午,天籟家族的摩根少爺,是不是送來一個(gè)小女孩,讓你悉心照顧?那個(gè)女孩,醒了沒有?”
一問一答,海明威接受杜深的盤問。隨著時(shí)間推移,海明威漸漸放下心來。他發(fā)覺:杜深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圍繞那個(gè)不知姓名的女孩。盡管屢屢涉及肯尼家族的摩根,杜深所在意的,也只是摩根對于女孩的了解。
海明威不由暗自慶幸:“看樣子,眼前的男人不是針對肯尼家族來的!”在海明威看來,他惹不起杜深,但同樣承受不起肯尼家族的怒火。
盤問持續(xù)不短的時(shí)間。臨近結(jié)束,海明威才驟然醒悟:自己的妻子巡查病房,遲遲沒有回來。
心底忐忑一陣,海明威在回答完一個(gè)問題以后,終于忍不住道:“閣下,我的妻子探查病人,遲遲沒有回來……”
“哦,”杜深右手虛拍安慰,“不必?fù)?dān)心。你的妻子,就在主屋門外。因?yàn)椴幌胨驍_我們的談話,所以讓她在外面稍微等待一下?,F(xiàn)在問答完畢,她馬上就進(jìn)來?!?p> 話說完,木門緩慢推開。海明威的妻子朱麗葉,果然瑟縮著身子緩慢走進(jìn)門來。朱麗葉垂著頭,緩慢的走向海明威。
“親愛的,你沒事吧?”海明威起身,主動迎向妻子,將之抱住。海明威大略檢查,沒發(fā)現(xiàn)妻子的身體存在異常。但對于自己的呼喚,妻子始終沒有回應(yīng)。
海明威擁著妻子走向壁爐,擔(dān)憂的望向杜深。
杜深主動解釋:“我可沒把她怎么樣!估計(jì)只是受到驚嚇。我讓屬下,向她解釋此來的目的。你的妻子跟你一樣通情達(dá)理。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會全力幫助、配合我。是不是這樣?朱麗葉?!?p> 聽到杜深呼喊自己的名字,朱麗葉的身子明顯一抖。她緊緊抱住丈夫,側(cè)著身子對杜深輕微點(diǎn)頭。
朱麗葉的表現(xiàn),令海明威愈發(fā)擔(dān)憂。他把妻子送到壁爐跟前,低聲詢問:“親愛的,你沒受傷吧?”
朱麗葉把頭埋進(jìn)丈夫懷里,身子不停顫栗。她的聲音如此低微,以致海明威根本沒聽完整:“他是魔鬼!不要靠近他!他能役使怨魂。他會吞噬你的靈魂?!?p> 海明威正要細(xì)問,忽然聽到杜深的輕笑:“海明威先生,你的妻子看起來受驚過度。也許你該把她送回臥房,早點(diǎn)休息。我在這里等你。不要耽擱太長的時(shí)間?!?p> 海明威感覺妻子的身體冰冷。他本想讓妻子再烤一陣火。朱麗葉卻主動推著丈夫走向二樓。海明威只得把妻子送往臥室。
大約十分鐘以后,海明威走下樓來。他瑟縮的走到杜深跟前,看起來坐立不安。
“閣下!”海明威驚醒,望著爐火發(fā)呆的杜深。他吞吞吐吐的詢問:“閣下,您……是,巫師?”
“巫師?”杜深很驚奇的樣子,“我怎么會是邪惡、殘忍的巫師呢?”
杜深抬起右手,豎起食指。他的指尖,冒出一團(tuán)鴿卵大小的火焰,久久不曾熄滅:“你瞧,我是人人敬慕的元素使。我跟圣殿的關(guān)系,很親密的。你可不能污蔑我!”
“是,我很抱歉?!焙C魍叵肫拮雨愂龅慕?jīng)歷。他徹底絕望:“一個(gè)擁有元素火種的巫師。我該怎樣擺脫他?說不定,他還是圣殿的正式門徒!”
這一刻,海明威徹底熄滅反抗的心思。
“別害怕,”杜深起身,伸手勾住海明威的肩背,推著他向外走,“我這人很講究的。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吝嗇金幣。你幫我,或許會冒風(fēng)險(xiǎn)。但我會給你,與風(fēng)險(xiǎn)匹配的報(bào)償?!?p> 走出門來,杜深沒有詢問路線,依舊推著海明威往前走。
海明威不敢掙扎,輕聲詢問:“閣下,咱們?nèi)ツ膬???p> “去看看泰瑞莎,”杜深驟然醒悟,“哦,你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摩根.肯尼送來的那個(gè)女孩。她的名字,就是泰瑞莎?!?p> 海明威點(diǎn)頭,加快腳步:“原來閣下認(rèn)識她。我來帶路?!?p> “我算是認(rèn)識她吧,”杜深大搖大擺的踱步,“可惜,她還不認(rèn)識我。哦,提醒你一句。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不好。會被滅口的!”
海明威腳步一頓,身子僵硬的轉(zhuǎn)過身來:“閣下,我明白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主人。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讓我知道什么,我才知道什么?!?p> 杜深輕輕一打響指:“完美。如此聰慧的屬下,我怎么會舍得殺你呢?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公會的正式成員?!?p> 杜深示意欣喜的海明威繼續(xù)帶路:“你說過,從摩根把泰瑞莎送過來。她一直處于昏睡狀態(tài)。那么,以你的經(jīng)驗(yàn)估計(jì),泰瑞莎昏睡有多久?在摩根與她接觸的期間,她有沒有可能短暫清醒。而摩根卻沒有察覺?!?p> 海明威側(cè)著身子帶路,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我不知道她已經(jīng)昏睡多久。以泰瑞莎抵達(dá)醫(yī)館時(shí)的狀態(tài),我相信她很難有清醒的時(shí)候。摩根少爺言之鑿鑿。從他接觸泰瑞莎之初,泰瑞莎就一直處于昏睡。”
杜深的腳步驟然一緩,嘴角流露淡淡的喜色:“如此說來,泰瑞莎很可能不知道,是誰救的她?”
海明威莫名其妙,點(diǎn)頭道:“這種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