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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江湖錄

第二十二掌 王道之劍

烽煙江湖錄 負(fù)雨 5007 2017-01-18 19:00:33

  李巖從阿史那瑕手中接過湛盧劍,很是疑惑,不禁說道:“此劍如此非凡,宇文信如何肯隨意贈人?”阿史那瑕搖了搖頭,說道:“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了。湛盧本應(yīng)是前朝帝王佩劍,只是三代之內(nèi),并無心在天山的馬上皇帝,便一直束之高閣了?;蕦m大內(nèi)藏品如此之多,宇文信未必識得此劍也說不定呢?!?p>  李巖聽聞此劍竟然為帝王佩劍,心中一驚,說道:“如此這柄劍還有誰敢用。家?guī)熢f,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又說各人有各人的福祉,妄自取不能承負(fù)的姓名尚且為取禍之道,更何況佩戴這般承載氣運之物?!闭f著搖頭不已。

  阿史那瑕笑道:“此劍不僅為王道之劍,也是仁道之劍呢。你敢立志蕩盡天下不平,若真矢志不渝,又如何配不得此劍;此時正是風(fēng)起云涌之時,你若能以己所行所為聚得萬民之心,恃之改朝換代,為天下之主,又如何配不得此劍?”

  李巖苦笑道:“公主過獎了,若說仗劍江湖,行俠仗義也就罷了,民生大計,運籌帷幄一概不懂,王圖霸業(yè)豈是我輩可以染指圖謀的?”

  阿史那瑕“哦”了一聲,又道:“關(guān)于此劍如何處置,我有上中下三策,你可愿聽?!崩顜r聽她便如戲文故事中的智囊一般,轉(zhuǎn)眼間便想出了三個處置之策,不由大為佩服,當(dāng)下拱手說道:“請公主指點!”

  崒干在旁道:“這般文縐縐的說話,腦袋都聽得大了三圈?!彼枪髯o衛(wèi),又是公主師兄,平日里人前甚是恭敬,私下里卻無甚禁忌,當(dāng)然也是將李巖當(dāng)做自己人的緣故。

  阿史那瑕瞪了他一眼,斥道:“喝你酒去!”不再理他,繼續(xù)對李巖說道:“下策,留下此劍自用?!睄尭舌洁斓溃骸斑@么好的劍,不留下來還送人不成,留下來就留下來,還什么下策?”

  阿史那瑕卻不理他,只道:“劍是好劍,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多數(shù)人不認(rèn)得,不見得所有人都不認(rèn)得。此劍若只是普通的神兵利器也就罷了,只是尚承載天命。我觀這天下,十年之內(nèi)必起刀兵,到時任一有實力問鼎天下的勢力都不會坐視此劍落入他人之手,到時你莫說能去行俠仗義,便是應(yīng)對各方搶奪湛盧的高手便夠你應(yīng)接不暇了。這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崩顜r搖了搖頭,想來是不肯自用的。

  阿史那瑕又道:“中策,選一家你看好的勢力,將此劍贈與其主。且不說日后如何,至少你贈劍之時便可獲得極大利益。比如說,你此刻返回乾陽殿,將此劍交還給宇文信,只怕他立刻封你個駙馬都尉也說不定喲?!蹦樕暇褂姓{(diào)笑之意。李巖臉上一紅。

  崒干在旁笑道:“他倒是想做駙馬,只是不想做大楚的駙馬罷了……”眼看阿史那瑕眼睛瞪了過來,趕緊道:“喝酒喝酒?!崩顜r知崒干約略看破自己心事,當(dāng)下也碰了一盞,遮掩尷尬。

  阿史那瑕不理二人,臉色鄭重,接著說道:“上策,便是將此劍好好藏起,積蓄一支力量。待得來日刀兵四起,你只需往西南去,選一處易守難攻,土地開闊之處,招收四處流民,任由各方勢力在中原混戰(zhàn)。時機成熟,便以此劍為憑,稱前朝皇族,十年生聚,十年教化,更有我在西北,咱們互為強援,而后十年刀兵,平定天下,你為帝王,創(chuàng)萬世之基,豈不甚好?!?p>  李巖聽了一驚,仔細(xì)看阿史那瑕臉色,知道她絕非玩笑之語,略一思索,才道:“公主雄才大略,李巖佩服。且不說能否成事,只是如此一來,中原一統(tǒng),勢必往后延二十余載。到時各方鏖兵,任由中原百姓深陷戰(zhàn)火,又豈是我所期盼。李巖并非天縱英才,萬法皆通,奪國、治國都非所長,我的野心,也不過是成為一個行俠仗義的江湖人罷了?!?p>  阿史那瑕嘆了口氣,雖然明知他定會拒絕,也不料拒絕的這般干脆。多少少年英俠,只要是略有才華,此番年歲又有幾個不是輕狂之輩,又有幾個不認(rèn)為世間萬物皆是以我為主,皆可為我所用。在極端的誘惑之下,還能清醒衡量自身能為,已是極為難得了。“人中龍鳳”四個字在阿史那瑕腦海中一閃而過,也許這就是大祭司常說的人中龍鳳吧。

  崒干本對李巖極有好感,在阿史那瑕說起天下間莫大于此的王朝更替時,便已不斷向他使眼色盼他答應(yīng),最終聞得李巖斷然拒絕,不由一陣嘆息,心知李巖只怕已失去了一次可以追求阿史那瑕的最佳機會。

  阿史那瑕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此看來,你是打算采用中策了?”

  李巖點了點頭,答道:“依公主所言,此劍送出去最好,那便將此劍送給李湛,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公主以為如何?”

  阿史那瑕道:“不錯,流光城本就是天下公敵,也不怕再多添些覬覦‘湛盧’的宵小之徒;且流光城十載經(jīng)營,雖備受打壓,依然根基雄厚,再加上李湛名正言順,配合‘湛盧’之名,當(dāng)是天作之合。就是這樣,我已見過楚皇,接下來便要見李湛了,到時你正好送與他做個人情。你且細(xì)細(xì)思量一番,真的不要此劍么?”

  李巖道:“我意已決。我既然以公主侍從身份獲得此劍,則此劍當(dāng)為公主所有,既然不是所托非人,便由公主自行處置便是?!苯?jīng)過多日相處,他也知曉阿史那瑕目前只怕居于困境,此番東來便是為了尋求盟友解決眼前困厄;且觀在楚帝召集人手圍攻流光之際,李湛尚有余暇來天都攪動風(fēng)云,只怕流光城的實力遠(yuǎn)非表面那般單薄。他心中存了阿史那瑕與李湛結(jié)盟好過與宇文信結(jié)盟的念頭,便以想“湛盧”劍為契機促成此事。

  他這番心思豈能瞞得過阿史那瑕,只是她也不多言,便安排李巖去知會李湛,約定見面之事。

  紫微宮大業(yè)內(nèi),宇文信身著便服,負(fù)手立于一副掛軸前面,武瀛恭恭敬敬站在旁邊,向他匯報阿史那瑕一行的諸般情況。武瀛素知楚帝喜怒不形于色,匯報完之后,也不敢多插話,唯恐引起楚帝不悅。

  良久,楚帝長嘆一聲,說道:“這一幅《樂毅論》孤向來是極喜歡的,不屑于茍且有成,不渴求小的收獲,而著眼于天下。樂毅放棄攻下即墨,以待敵人自降,實乃是無雙的王者之道。”話鋒一轉(zhuǎn),對武瀛道:“武都督你說,流光城怎么就不能理解孤之仁心,繳械投降呢?孤是趕盡殺絕之人么?”武瀛心道:“以陛下的氣量,若繳械投降,只怕一個活著的人也剩不下?!弊炖飬s道:“定然是那幫余孽以小人之心……君子之肚,不能理解圣上包容四海的氣度?!?p>  宇文信聞言笑了起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次可要記清了。不錯,這幫余孽不服王化,這次就讓他們隨流光城一起消失吧。你且說說,那個李巖,他是什么來頭?”武瀛伴駕已久,早就習(xí)慣宇文信話題變換極快的說話方式,對于此事也早有腹稿,當(dāng)下奏道:“啟稟圣上,那個李巖必然是凌云弟子無疑,不過看起來武學(xué)駁雜得很,倒像是半道入門的。臣跟他交手良久,也沒見他使出多少凌云派的絕學(xué),不過武功確實不弱,臣竟然不能占得上風(fēng)。臣也差人偷偷檢查過他放在殿外的兵器,只是尋常鐵劍,看來也不像凌云哪個重要人物的弟子;在四方館懷瑜公主也直言不諱承認(rèn)他的師門,想來不至有假。近來城內(nèi)凌云弟子很多,王九州門下弟子尤其多,看來凌云一派堅持多年之后,也逐漸開始有感于圣上龍威,開始投誠了?!?p>  宇文信微微冷笑,顯是不大滿意,不過近來城中凌云弟子漸多,且有不少竟然加入設(shè)在南市的集英館,看來經(jīng)過十余年打壓,凌云一派內(nèi)部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分裂了,這倒是個極好的消息。

  武瀛本以為奏對完畢,忽地宇文信道:“洪連,你來說說,那個小子的武功是什么路數(shù)?”話音甫落,簾幕陰影處走出一個人來,武瀛看他裝束,卻是一個太監(jiān)。洪連躲在簾幕陰影中時,便如鬼魅一般,似乎連影子也是飄忽的,此刻站到燈光下,卻是一個器宇軒昂的太監(jiān),氣勢之強,便是武瀛這般殿前值守、兵馬統(tǒng)率也是不及。洪連說道:“以臣之見,李巖的內(nèi)功心法是‘負(fù)天絕云’,所出招式看似雜亂無章,拳腳中卻有一股氣凌天下的銳氣,我沒有看錯的話便是‘決浮云’的劍意。如此看來他不是孫九亭的弟子,就是于九音的傳人。但是不管哪個是他師父,如此藏頭露尾,一定別有所圖,依我看還是于九音的弟子居多?!彼@一番說話,聲若洪鐘,怎么也不像其他宦官那般陰柔,即便是自稱“臣”也讓武瀛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只是更讓武瀛震驚的還是他話中之意。

  于九音何許人也,十幾年前護送前朝余孽前往流光,一路上殺傷無數(shù),在東海還鬧出好大動靜,當(dāng)時可是震驚天下的大事。只是后來迫于師門壓力,他任由趙重霄鎖住一身功力,之后凌云一派約束門人弟子不再沾染朝廷是非,也算是各方都可接受的結(jié)局。此刻凌云派重入天都,于九音弟子再現(xiàn)江湖,只怕又要橫生枝節(jié)。

  聯(lián)想到以上種種,武瀛悚然一驚,一邊跪倒請罪,一邊說道:“臣馬上率人奔赴四方館,將李巖捉拿起來,下到天牢審問?!?p>  一跪之間,懸在他腰間的長刀露了出來。宇文信眉頭一皺,道:“這柄‘摧鋒’怎么在你這里?”武瀛道:“日間臣與李巖文成殿比武,圣上給的賞賜是一刀一劍,臣便取了這柄‘摧鋒’,圣上莫不是……”忽覺不妥,趕緊住口。

  宇文信也不理他,只是示意他起來說話,轉(zhuǎn)身卻看向洪連。洪連苦笑道:“日間陛下賞賜刀劍,臣本意取今年巴蜀進獻的百煉刀劍各一口便是了,誰知順平公主非要替臣選取,結(jié)果便在大家珍藏中取了這柄‘摧鋒’,公主還要把陛下的‘赤霄’劍拿出來,臣拼著惹怒公主,隨意選了一口,才算把陛下的佩劍保了下來。只怕現(xiàn)在公主見到臣還要不高興呢?!币幻嬲f話一面心有余悸四處打量,似是害怕順平公主突然出現(xiàn)一般,方才的宗師氣度全無。

  宇文信酷愛收藏兵器,他的武庫之中多有珍藏,最珍愛的莫過于自己的佩劍“赤宵”,此刻聽聞險些被順平公主取出賞人,也是一陣慶幸。只是他向來寵愛這個女兒,卻也毫無辦法。武瀛見勢不妙,連忙將“摧鋒”奉還。宇文信卻道:“這也算順平公主的恩賜,你便好好用此刀為朕殺敵吧?!蔽溴s緊跪下謝主隆恩。

  宇文信輕輕揮手,洪連重新退到簾幕之下,氣勢盡斂,如同普通不通武功的宦官一般,只是武瀛再也不敢小看他。宇文信接上先前話題,悠然道:“不必去管李巖,任由他去鬧,鬧的動靜越大越好,到時正好去了凌云派這個心腹之患。只是如此一來,卻不知突厥一部在其中扮演個什么樣的角色?!彼麅?nèi)心深處,還是很希望能獲得突厥這個援手,以打開多年來越發(fā)惡化的局面。

  武瀛道:“是,那臣這就派人盯好他們?!?p>  宇文信輕輕甩動長袖,冷笑道:“重點盯好南市、天樞就好,去吧?!蔽溴嫱穗x去。宇文信坐下,陷入沉思之中,帷幕中的洪連如同入定一般,連呼吸似也沒有了,整個大殿逐漸籠罩在越來越濃重的黑暗之中。

  卻說李巖出了四方館,一路假裝觀賞周遭景致,倒也發(fā)現(xiàn)幾個盯梢之人,想來還是引起了懷疑。他唯恐連累到阿史那瑕一行,又怕暴露隱藏至深的太白居,當(dāng)下便改道去往南市。甫到外圍,便大感震驚。

  南市占有二坊之地,店肆一眼望不到邊,各色錦旗迎風(fēng)招展,配合匾額書寫著店家招牌、經(jīng)營物種等等,除了中原盛產(chǎn)的布匹器具,南方異果、西域名駒也是應(yīng)有盡有,更有來自極西之地的大食刀劍、琉璃器件等等。市上人山人海,布衣襤褸的販夫走卒、綾羅纏身的公子貴女,呈現(xiàn)在李巖面前的是一個完全不一樣印象的城池。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門前樹立著一面大旗的場館,旗呈黃色,以金絲銀線繡了一頭下山猛虎,上書“集英”二字,應(yīng)該是就楚帝用于召集天下英豪,共伐流光的集英館了,據(jù)說大旗上的字還是楚帝親手所書。集英館人來人往,想來都是各方豪杰,周邊遠(yuǎn)遠(yuǎn)圍著看熱鬧的百姓。

  李巖正自駐足觀看,旁邊一個三旬漢子湊上前來對他說道:“這位少俠,看你必是遠(yuǎn)道來京,莫不是也想成為集英館座上賓客么,不知拜師何門?”眼光中全是精明狡黠之色。李巖本待不答,聞得他最后一句,倒也來了興趣,便反問道:“怎么,為國效力還要問出身么,師出名門如何,默默無聞又怎樣?”

  漢子展顏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說道:“師出名門便可直接成為集英館座上賓,默默無名便要經(jīng)過各方考驗。一入集英館,便有餉銀十兩,這可是朝中四品官員的規(guī)格待遇,待得在討伐流光之戰(zhàn)中有所作為,只怕就要一飛沖天了,實在是聞達(dá)于朝、名震于野的不二捷徑?!?p>  李巖不由嘆息,天都一個小小的不良之人談吐都有一股不凡之意,也不愧為一國都城了。他轉(zhuǎn)過身來,說道:“若是在下不曾拜入名門,那要經(jīng)過何種考驗?還請指教?!睗h子見他說話客氣,當(dāng)下也收起憊懶之色,指著門口一個巨大石鎖,正色說道:“若非名門子弟,第一關(guān)便要舉起那個重達(dá)五百斤的石鎖,之后才有資格領(lǐng)取一個序號,可憑此序號進行下一次核查?!闭f著,聽得“嘭“、”啪“兩聲,一個少年舉石鎖失敗跌落地上,另有一個中年漢子吐著血從集英館墻內(nèi)跌了出來,兩人灰溜溜的去了。

  正與李巖說這話的漢子搖了搖頭,道:“即便序號排到了,也未必能通過,這十?dāng)?shù)日中,能進去留下來的也不過兩成罷了。更何況,目前的序號已發(fā)到了一千開外,以每日可以核查考較二十人算,輪到你也到兩個月左右,那時候只怕討伐流光的大軍早就出發(fā)了。不過少俠既然遇到了我,不敢說是少俠的運氣,為少俠擺平此事,成為集英館座上賓客,還是不在話下。在下周二,還請指教?!闭f著抱拳施了一禮,算是正式介紹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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