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大黃搭拉著舌頭,眼睛鼓的圓圓的,用不可思議的蠢表情打著蔡換兒:艾瑪呀,這丫頭片子有兩把刷子??!是個人才!
“大黃,別擋道??!”對著蹲在正屋門口的大黃,蔡換兒趾高氣揚的一揮手。
‘汪’大黃不服氣,送她一個‘切’。
刑元紹撐起身,慢慢走到窗臺書案前,正好被蔡換兒進(jìn)門看到,大驚小怪的跑過來扶起他胳膊:“大當(dāng)家的,別動,別亂動。小心傷口?!?p> 刑元紹甩開她的攙扶,十分無奈,不忌諱道:“我只是不小心被蛇咬了,不是斷腿了?!?p> “啊呸呸,百無禁忌,大吉大利。”蔡換兒馬上糾正:“大當(dāng)家的,這種話可千萬不能高調(diào)宣言,很容易觸霉頭的。”
刑元紹毫不在乎,拉開椅子坐下,道:“你先出去跟師爺說,我在寄信?!?p> “哦。請師爺執(zhí)筆是吧?”蔡換兒自作聰明。
刑元紹不解釋,只擺手。
蔡換兒鬧不清他什么意思,撓撓頭,快步出門尋師爺。
練武坪,二當(dāng)家的老高在訓(xùn)話,大意是這次出師不利,竟然讓大當(dāng)家的受傷。這次同行出寨的嘍羅加罰負(fù)重訓(xùn)練,不許吃晚飯。
被罰的嘍羅不敢抗議,默默認(rèn)罰,氣氛壓抑!
吳師爺此時在賬房跟管賬的徐氏對著賬,只聽算盤撥拉噼啦響,間歇聽徐氏輕言細(xì)語說:“布匹不夠了,快夏至,兄弟們得換單衣了……面粉也快用完了,還有……”
忽然抬眼看到蔡換兒扒著窗戶,徐氏抬抬下巴問吳師爺:“這就是新來的打雜丫頭?”
吳師爺轉(zhuǎn)過頭,先是點頭:“就她?!倍髥枺骸皳Q兒,什么事進(jìn)來說?”
蔡換兒看著打算盤的徐氏。整潔的衣著,精明干練的相貌,眼神銳利倒也不太傷人。
“師爺,大當(dāng)家的說要寄信。讓我跟你來說一聲?!?p> “知道了?!眳菐煚斦酒?,撣撣衣襟,又泛泛指指徐氏:“這是咱們山寨賬房先生。”
徐氏和氣笑了:“先生可當(dāng)不起,叫我徐大嫂就行了?!?p> 蔡換兒是個實用主義,見她是個婦道人家,卻管著賬房,那自然是極有能力兼有實權(quán)的人物,當(dāng)然不能得罪。不但不能得罪,還得抱粗腿不可。
她抿抿嘴,俏皮無知笑說:“我不叫。”
“嗯?”吳師爺和徐氏都愕然。
蔡換兒接著笑說:“我叫你一聲徐姐姐可好?”
徐氏下巴一掉,手里撥打的算盤也停下來。
“姐姐看著也就長我?guī)讱q,叫大嫂生生把人叫老了?!辈虛Q兒活潑的解釋。
“噢!”吳師爺聽明白了,意味深長笑點點她:“你這丫頭還真古靈精怪的。”
蔡換兒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故做無知:“師爺,我說的不對嗎?”
“呵呵?!眳菐煚敻尚?。
蔡換兒又討巧的轉(zhuǎn)向徐氏:“徐姐姐,你不介意吧?”
“呃?”從古至今,就沒有哪個女人不想青春永駐的。
徐氏抿抿耳邊的頭發(fā),眼里帶著笑,面上卻還是一本正經(jīng):“我都孩子娘了,老嘍。唉!”
“沒有呀。徐姐姐不老……”蔡換兒還要拍馬屁。
徐氏微笑說:“寨子里年紀(jì)大的叫我老高媳婦,平輩的叫我翠平娘。你是小輩,就叫嫂子吧?!?p> “……哦?!辈虛Q兒該妥協(xié)的就妥協(xié)。
只是老高媳婦……難道她是二當(dāng)家老高的媳婦?
這個問題,蔡換兒還是小心試問了吳師爺,得到肯定回答后,稍微有些吃驚:“夫妻店呢?”
一個是二當(dāng)家的,也有實權(quán)。一個是管賬的,掌經(jīng)濟大權(quán)。里外都把控著,刑元紹是不是被架空了?蔡換兒體內(nèi)黑暗因子發(fā)酵。
吳師爺彎腰從咕咕叫的籠子里抱出一只墨綠白點的鴿子,回說:“別胡思亂想,把這只信鴿帶回給大當(dāng)家的。”
“信鴿?我以為今天有鴿子湯喝呢?”蔡換兒嘿嘿傻笑。
出了賬房,吳師爺領(lǐng)她來到議事廳另一側(cè)空院,擺著好幾個大木籠,養(yǎng)著不少咕咕叫的鴿子。羽毛各異。蔡換兒原以為是加病號餐宰鴿子,沒想到是養(yǎng)的信鴿?
吳師爺默默瞪她,就知道吃?
“嘿嘿,我年幼無知,見識淺,眼界窄嘛,師爺多多包涵哈?!辈虛Q兒抱著信鴿,對吳師爺傻笑自嘲兩句,轉(zhuǎn)身一溜煙跑回小獨院。
吳師爺翻眼望天,腹內(nèi)思忖:這丫頭的來歷,到底細(xì)作打聽清楚沒有?
‘噗愣愣’信鴿一飛沖天而去。
蔡換兒不知道刑元紹信里內(nèi)容,也不知道寫給誰。反正問了刑元紹也不會跟她透露。還不如閉嘴乖乖收拾桌面。
刑元紹負(fù)手站在窗前,昂望信鴿漸漸成小黑點,一直到不見才緩緩掉頭。
“你過來?!彼麤_蔡換兒勾勾手指。
“是?!辈虛Q兒歡喜快速的蹦到他面前,仰面期待注視他。
刑元紹扶桌邊坐下,語氣很平和不見情緒:“告訴我實情,你為什么非得入伙土匪窩?”
攔路劫財?shù)耐练税?,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也不是什么體面的職業(yè)。若非走投無路,良家子誰會哭著喊著入伙呢?
這其中必有內(nèi)情。
刑元紹已經(jīng)掌握了部分真相,可還是要當(dāng)面聽聽蔡換兒的說詞是什么?
蔡換兒懵了小剎那,心念一轉(zhuǎn)也能理解他溫和的審問了。
嘯山寨固若金湯,又整治的井井有條,不是一般意義的打家劫舍粗暴簡單山匪。也不是隨便什么人哭慘賣窮就可以順利入伙的。
如果沒有嚴(yán)苛的用人程序,任憑人來人往不設(shè)防,官兵怕是早就把嘯山寨拿下了吧?
她一個黃毛丫頭不畏土匪兇惡名聲,也不怕被轉(zhuǎn)手發(fā)賣,死皮賴臉抱粗腿非得入伙,按正常邏輯,的確常人無法理解。
“家鄉(xiāng)遭災(zāi),逃難過程中,與父母姐妹失散。只跟依附著叔叔嬸嬸。總是吃不飽,營養(yǎng)不良又長的不好看,被嫌棄沒有用還吃得多?!辈虛Q兒鎮(zhèn)定冷靜的說出原因:“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我就是棵微不足道的雜草。如果再不吃上飽飯,說不定過幾天就餓死街頭了。所以,我必須自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