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雖是對我不錯,可我在丞相手中,就猶如公叔痤門下的衛(wèi)鞅,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殺?!?p> 看來,這甘茂雖對他又知遇之恩,可在韓進心中,卻只有恨。
想當年,衛(wèi)鞅還是一士子,在魏國丞相公叔痤府中做門客,當時。公叔痤數(shù)次三番勸解魏惠王,重用衛(wèi)鞅,令魏國二次變法圖強。不進入如此,公叔痤為了控制衛(wèi)鞅,將衛(wèi)鞅常年關在府邸當中,不讓其見外客。
可在與秦國河西一戰(zhàn)當中,公叔痤重傷且被俘虜,后來這人是被秦孝公放回來了,可這傷勢一直沒好起來。后來公叔痤臨死之際,進言魏惠王如果不用衛(wèi)鞅,就請殺了衛(wèi)鞅,衛(wèi)鞅大才,決計不能到他國。韓進說這話,其心思可見一般。
蘇銘聽后,卻是在心中想著,這韓進除了反復無常之外,就連面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居然敢將自己比作衛(wèi)鞅。
又細想一番,從這句話中,好像也并不能得到一些實質性的東西。那日嬴稷與甘茂會談,外面可有十來人坐著,當時自己也沒往別處想,這外面的人中,到底有沒有韓進,就記不清了。
不過,外面的這些人雖然不能夠完完全全聽到里面說的什么,但隱隱約約的話語,再加上對甘茂的了解,面色的觀察,必是能夠猜到那日發(fā)生了什么。眼下既然是有了這個眉目,那就得好好利用,得讓鮑灼好好查一查了。
“蘇大人,這……”
蘇銘半晌不語,韓進忍不住出聲問道。
“好了,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現(xiàn)在倒是說說,如何能為我解惑?”
蘇銘示意,打斷了他,對于韓進的解釋,他沒了興致。
韓進一聽,神色一正,起身,將身上寬大的衣袖整了整,又在大帳中來回走了起來,作出了一番,侃侃而談的架勢。
蘇銘知道,但凡文人士子,總歸是有些傲氣的,這韓進更是傲氣十足。蘇銘對他的所作所為,也絲毫不放在心上,就這樣靜靜的等著他走完這幾步。
“蘇大人,今日夜里,在下看這丞相大帳中的燈盞雖沒有亮著,可這里面的卻是一直有人影走來走去,我想應該是丞相是為今日之事在憂慮。丞相此人,遇事必定是三思而行,小心謹慎而為之,今日他應該是確切的感覺到我王對他的不滿,我王是想讓他出走,可這種不滿稍稍又差了一些。
所以,按在下的猜想,或許過段時日,丞相又能夠想通,不離咸陽。再者,大王用此計,本就是為了落下賢君之名。當今天下唯有名利最重,如果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恐怕被人瞧出端倪來。此時,大人就需要在下,在下以丞相身邊人的身份,潑一盆水,讓丞相的心不得不涼,如此,丞相必有他圖,離開咸陽。
在下也可隨著丞相離開,到時候大人再以我王的名義,去接回丞相,這賢君之名,可不就落下了。到那時,丞相必定也知曉我王的用意,我王大張旗鼓迎接甘茂,此時甘茂在山東諸國聲名鵲起,去他過做個上卿大夫,也是可以的。在下再隨著大人回來,為大人效力?!?p> 韓進想的很遠,竟是連這一步的想到了,這么辛苦的謀劃,就連隨甘茂出走也是愿意,這讓蘇銘多了一個心眼,看來他所圖不小啊。
蘇銘的大帳當中,黑漆漆的一片,不見其人,只聽到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怎么看都像是有陰謀?,F(xiàn)在,外面的燈火又是照耀在了韓進的面上,讓他更是陰惻惻。
“我想知道,你會怎么說?”
蘇銘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呵呵,大人不必擔心,在下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韓進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既然他能夠找上自己,應該就有一定的把握吧。以韓進的心機,已經(jīng)不弱于甘茂了,能屈居甘茂如此之久,這樣蘇銘越加懷疑起來。
這樣一來,跳吧,要是不跳出來,自己怎么能抓住他呢。
“如此,甚好?!?p> 見蘇銘應承,韓進大喜。
“唉!”
忽然間,蘇銘嘆了一口氣,這甘茂是走定了。自己雖不是主謀,但卻是一個十足的幫兇,自從為了對付翟榮,放了翟歿起,自己就開始用陰謀詭計來對付敵人了。現(xiàn)在,竟是越來越順手了?;蛟S翟榮說的很對,自己骨子里是有這份天賦。
想到這里,蘇銘又瞧了一下韓進。誰能夠想到,堂堂威風八面的秦國丞相,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這樣一個絲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韓進低著頭,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好吧,事成之后,我必定向我王舉薦你一番。”
聽到蘇銘的話,韓進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面上露出了喜色,朝著蘇銘拜了拜,轉身離去了。不知道為什么,蘇銘總是覺得,此人不是那么真,真的有些看不透。
蘇銘一人,靜靜的坐著,很快的,整個人就被吞滅在了這黑色當中。只要泛著白色的眼珠子,才證明那里有個人。
而韓進呢,出了蘇銘大帳,又是換了一副臉,在甘茂大帳前躊躇半天,才是進到了帳中。
進去之后,只聽得里面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是人的竊竊私語,如果仔細聽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只有韓進一個人的聲音。
咣當!
像是什么東西被打翻一樣,傳了出來,霎那間,就劃破了這寂靜。好在郎官們知道有人進去了,不然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一樣。
緊接著,只剩下了人喘氣的聲音,像是甘茂的,如同莽牛,呼啦呼啦的,過了許久,這聲音才是停了下來。
撲棱一下,就像是一個人,被忽然間抽去了全身的精氣,一下子躺在了地上。悉悉索索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或許是被躺下那人的悲痛所感染,這聲音也開始低沉起來,讓人聽的有些陰冷。
又過了許久,通過映照在大帳上面的影子看得清楚,躺下的那人,如同無力一般,雙手撐著地,才是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最后伸出了手,揮了一下。
頓時,悉悉索索的聲音戛然而止,又嘆了一口氣。
突然,大帳門簾拉開,面沉入水的韓進,走了出來。
最后,走了幾步,韓進回了一下頭,就消失在黑夜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