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輔導(dǎo)課上,張凡一改昨日的積極狀態(tài),他低靡地坐在座位上,手中的筆轉(zhuǎn)的就快要飛起來一樣,老師不止一次看向他,他都無動于衷,身邊的徐然也感覺到他的異樣,課間休息時忙轉(zhuǎn)頭詢問因由。
“失戀了?”徐然學(xué)著張凡的語氣笑問。
張凡倒是認(rèn)真地回答道:“嗯!”
徐然抬頭看了看前座的景雪,她正在認(rèn)真寫字,沒有與身邊的同學(xué)一起笑鬧。
“表白了?”徐然不解地問。
張凡抬頭看著徐然,神情復(fù)雜地說:“沒有!”
徐然一頭霧水地看向張凡,張凡則苦澀地一笑說:“她問了我無數(shù)關(guān)于你的問題,傻子都猜的出來為什么!”
徐然表情一怔:“這可不能亂猜啊,我不是學(xué)習(xí)好嗎,打聽我也是正常的!”徐然做無力的辯駁,希望能夠化解張凡的心事。
張凡嘆氣道:“她還問我你和陳靜到底是不是一對?”
“你怎么說?”
“我說,我不知道!”
徐然笑了,他忍不住問:“你不是總說我家里外頭一邊一個嗎?”
張凡安靜地回答:“我都是猜的,不敢這么說!”
徐然看著張凡,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玩世”的小子原來這么單純,他忍不住坐近一些說:“你放心吧,不管是哪個女生,我都不會接受的!”
張凡抬頭看他:“家里真有?”
徐然笑笑沒回答。
張凡長舒一口氣,但是轉(zhuǎn)瞬再次表情黯然。
“那我也沒有機(jī)會!”他小聲的嘟囔,徐然都聽在耳里,他轉(zhuǎn)過來認(rèn)真地說:“怎么沒有機(jī)會呢,還沒試就退縮了?”
張凡看了看徐然,似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作為“情敵”,他還是沒辦法對他釋懷,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情緒,他端端正正坐好,不再與徐然攀談。
徐然最不期望發(fā)生的事情莫過于此,班主任老師走進(jìn)來,第二節(jié)課再次開始。徐然一抬頭,就看見前排的景雪正不折不扣地看向自己,看著她幽怨的眼神,徐然實在不知道該給她回復(fù)怎樣的一個表情,他移開目光看向另一側(cè),發(fā)現(xiàn)陳靜也在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與景雪不同,她面露微笑,好像正在等著跟他“不期而會”,徐然索性低下頭,一心看著老師發(fā)下來的試卷,誰知道一個不經(jīng)意,又聽到了身邊張凡的嘆息聲。
下課后,陳靜再次來到身邊等他,徐然不用抬頭就能看到很多人注視自己,他拿好書包對陳靜說:“我一會兒不回學(xué)校,你自己先走吧!”
陳靜問:“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徐然曖昧一笑:“有些地方女生是不能去的!”
陳靜的臉一下子紅了,徐然這么說,讓她不好意思再問,于是跟其他同學(xué)一起走了。
昨天還熱熱鬧鬧的幾個人,今天都興味索然地離開老師家的課堂。最后一個走的是徐然,他等大家都離開后找到老師,希望他能同意自己不再補(bǔ)課的請求。
還沒等他開口,班主任老師先說話了:“徐然,我正想找你呢,我這有幾本剛來的《海淀題庫》,你拿回去做吧,這題型和難度也就只有你合適!”
徐然說:“我還有不少練習(xí)冊!”
“沒事,擇優(yōu)練習(xí)!”老師說完,樂呵呵地把幾本書放在徐然手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的學(xué)生多,難度上去他們也跟不上,在課上你可以自主復(fù)習(xí),但是老師還是希望你能按時來,一來能多學(xué)點東西,二來,也能促進(jìn)大家的學(xué)習(xí)積極性。”
徐然再一次啞口無言,他默默地點點頭,拿著老師給他的輔導(dǎo)書離開了。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想著,如果這個時候回中學(xué)去見林麗,時間也還來得及。正午的陽光灑在街邊的積雪上,路上的三輪車一輛接一輛經(jīng)過身邊,他差一點就攔下一臺三輪車去車站,但他轉(zhuǎn)眼看到手中的書本,還有太多的功課沒有復(fù)習(xí),他是如此,她也應(yīng)該一樣。要考試了,他不應(yīng)該這樣。
街邊的電話亭里熟悉的音樂傳來,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有她的電話號碼了,為什么他才想起來呢!
坐在電話亭里,他撥通林麗寫給他的電話,盡管他猜想著這個時間她一般不會在寢室,但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電話通了,房東阿姨十分熱情,她讓他等一下,說去后院喊她,過了幾分鐘,那邊接電話的還是房東阿姨,她抱歉地說,她不在,他已經(jīng)猜到會是這樣,于是禮貌地說“謝謝”。
掛了電話,徐然回過神來,他拿著書本,大步向?qū)W校的方向走去。
林麗的一天也是滿載收獲而歸,她跟許瀟瀟一起練習(xí)英語句型轉(zhuǎn)換,跟陳大偉一起背文學(xué)常識,跟李佳明一起學(xué)物理和數(shù)學(xué),還在要放學(xué)的時候偷看了程鵬飛的錯題本,所有這些都讓她受益匪淺,她心情不錯地坐在寢室的桌子前,拿著赫爽的一張彩紙疊起了紙鶴,她疊的有模有樣,赫爽看了一眼后滿意的點點頭,但當(dāng)林麗說“把這個放在你的盒子里”的時候,赫爽還是笑著說:“你自己留著吧!”
徐然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
徐嬸熱情地來叫她,剛一說有電話找她,她就飛奔了出去。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麗心里五味雜陳。
“才回宿舍嗎?”
“嗯!”
“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你呢?”
“我也還行?!?p> 電話兩端的兩個人,簡短的幾句對話后都陷入了沉默,隔著電話線,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他的樣子,各自想分享的心情也都梗在喉中,林麗想告訴他元旦晚會的多姿多彩,徐然想跟她分享滑冰場上的趣事,可是站在電話的兩端,誰也沒有提起。
徐然所在的小賣部里人聲鼎沸,林麗的身后房東正在看著電視,他們聽著彼此話筒里傳出來的背景聲,都在心底深深地嘆息。
林麗問:“你補(bǔ)課補(bǔ)的怎么樣?”
徐然回答:“都學(xué)過,老師非讓去的?!?p> 林麗說:“好好學(xué),然后回來教我們?!?p> 徐然苦笑一聲:“等我回去估計都考完試了!”
說完這句,徐然有些難過,他有點后悔下午為什么沒有攔下一輛三輪車,如果那樣,此刻他就會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對著電話不知如何訴說心聲。
“我們也在復(fù)習(xí),都學(xué)得挺好的,都在向你看齊呢!”
徐然對著電話點點頭。
又沉默了十幾秒后,徐然對著電話輕輕叫了一聲:“林麗。”
“嗯?”
“......”
林麗聽到電話那端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心里越來越難過,她默默地等著他的話,他也在默默地思量著。
沉默了一會兒,徐然說:“晚上早點睡,起的早就別睡那么晚了!”
“嗯,你也是!”
“沒有時間就不用給我寫信了,有事我給你打電話?!?p> “好!”
“我一有時間就回去看你!”
“好!”
“......”
“你那邊人挺多!”
徐然說:“是!”
“那早點回宿舍吧!”
“好!”
“再見!”
“再見!”
說完了“再見”的兩個人誰也不放電話,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他們的心越來越悲傷。
房東阿姨在電視柜前翻找東西,林麗不好意思再呆立下去,她對著電話說聲“我掛了”,然后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電話。
回到宿舍,赫爽問:“誰的電話??!”
林麗說:“徐然?!?p> 赫爽本想再問點什么,林麗卻倒頭躺下了,她側(cè)著身子背對著赫爽,一句話也不再說。
第二天的早自習(xí),林麗背單詞,寫習(xí)題,做一切與學(xué)習(xí)有關(guān)的事,她以為只要極力克制就可以讓自己忘記噬骨的想念,可是她錯了,她越是不讓自己想起,他越是在眼前晃動,他的聲音還在耳畔,他那句“再見”聽起來像自己的一樣悲傷,她該怎們辦,該怎么辦?
上午的每一節(jié)可都上的那么慢,慢得好像所有的老師都在講經(jīng)文一樣,她聽不進(jìn)去任何一個字,她的思想不著邊際的神游,心思隨著老師們的聲音飄到他所在的地方。
第四節(jié)課上完,看著寫滿文字的黑板,她甚至想不起來剛剛上了什么課,在呂佳的手中的小鏡子里,林麗看到自己蒼白憔悴的臉,然后她突然站了起來。
“同桌,我身體不舒服,老師來你幫我請假?!?p> 呂佳一驚:“怎么了?”
林麗搖搖頭,然后做了一個“拜托了”的手勢,呂佳會意地點頭。
林麗快步走出教室,走出學(xué)校大門,門衛(wèi)大爺敲了敲窗戶,她作勢捂了捂肚子,大爺似乎了然的點了點頭,女生們總有幾天要捂著肚子請假出門,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林麗回了宿舍,她換了衣服,戴上圍巾,拿好錢,然后毫不猶豫地向汽車站臺走去。
張凡的“失戀”情緒還沒過去,他一改往日的歡鬧模樣,安靜地坐在座位看書。昨天還在認(rèn)真安慰他的徐然,今天也情緒低落,他也坐在座位上安靜地寫字,兩個人各有心事,互不干擾。
陳靜早上來找徐然,在走廊里說了幾句話回來后,徐然依舊沉悶。張凡在一邊有意無意地說:“對人家沒意思還出去!”
徐然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本來就很煩惱,他不想跟他掰扯這些,他插上耳機(jī),聽著林志炫的“你的樣子”,想象著林麗元旦唱這歌時的情景,慢慢閉上眼睛。
歷史老師停止了關(guān)于“雅各賓派恐怖政策”的深度解讀,“法國大革命的熱潮”終于在下課鈴聲中結(jié)束了。
徐然的眼睛盯著歷史試卷,心里卻是一片灰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定,連數(shù)學(xué)課都聽不下去的他更加不知道剛剛歷史老師在講些什么。
張凡從衛(wèi)生間回來,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徐然,徐然心情正差,看見張凡這樣的眼神十分不悅,他抬起頭問:“又怎么了?”
張凡指了指門外:“又有女生找你!”
徐然懶得理他,坐著沒動。
張凡說:“真有女生找你!”
徐然心里煩躁得很,他對張凡說:“外邊的不管是誰,麻煩你幫我告訴她,我不在!”
張凡說:“你自己去說唄!”
徐然看了看他:“我去說'我不在'?”
張凡搖搖頭說:“明明失戀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還牛!”
徐然沒說話,他插上耳機(jī)繼續(xù)聽歌,張凡想了想,還是郁悶地起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就再回到座位,徐然甚至沒問一句關(guān)于那個女生的問題,張凡也懶得匯報,他拿出《地理》練習(xí)冊,胡亂地寫了起來。
十幾分鐘后,地理老師批評一個上課睡覺的學(xué)生,才把溜號兒的徐然和張凡驚醒,他倆端端正正坐好,生怕自己無故成為老師的下一個目標(biāo)。
老師終于停止了怒氣,教室里也變得十分安靜。
張凡看了看徐然,忍不住說:“怎么好看的女生都喜歡你呢!”
徐然不搭理他,繼續(xù)看著自己的練習(xí)冊發(fā)呆。
“剛才那女生我還真沒見過,肯定不是四班或六班的,要不我不可能不記得?!?p> 徐然看了看他,他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她說她叫林麗,你知道是哪個班的嗎?”
徐然睜大眼睛看向張凡,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你剛才說誰?”
“找你那個女生啊,可好看了,你不出去......”
徐然壓住他的胳膊,張凡看到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團(tuán)火一樣在燃燒。
“是林麗嗎?”徐然一字一字的問。
張凡愣愣地點點頭。
徐然“嗖”地站了起來,他大踏步地向講臺前走去,對著一臉茫然的地理老師說:“老師,我有點急事......”
地理老師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徐然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
走廊里空無一人。徐然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他趴在窗臺上向操場看去,操場上只有五星紅旗在飄揚(yáng),沒有人,沒有林麗。
張凡不可能騙他,他從沒說過她的名字,他不會知道。
他向樓下跑去,每一層的走廊里都是空的,就連女衛(wèi)生間他都去門口看了一遍,他喊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徐然的心越來越緊張,她來了,他卻因為心情不好沒見她,是這樣嗎?為什么要這樣呢!這不是電視劇里的故事嗎?怎么會發(fā)生在他們身上?
他跑到操場上去搜尋那熟悉的身影,沒有人,他跑到大門口向街道兩側(cè)張望,沒有人。她來了,又走了嗎?
徐然越來越慌張,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無助和懊悔,他毫無意義地在校園里走著,眼睛在身邊的樹木、籃球架、單雙杠上一一掠過,就好像在那些不可能的地方,林麗會突然出現(xiàn)一樣。
他幾乎要絕望了,他想著,我該去車站找她,或者她已經(jīng)在回去的路上了。
他就那樣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身向大門的方向走去時,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徐然!”
徐然慢慢轉(zhuǎn)身,慢慢回頭,就在宿舍的拐彎處,林麗正站在那里看著他微笑。
她裹在黑色的大衣里,白色的圍巾與她清秀的臉龐相得益彰,俏皮的頭發(fā)被風(fēng)一點一點吹起,而她,正在那里笑漾于眼的看向自己。
那一刻,徐然終于知道了什么叫“一眼萬年”,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那個人必須是她。
這就是愛吧!
是的,這就是愛!
他緩緩地、迫不及待地向她走去,而她,也歡喜地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一爾丁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笑容,感受他們的心跳和呼吸,他們就那樣真實的站在我面前,好像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