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辦公廳,就是衙署處理公文的地方,也相當(dāng)于公家書房,用于平時批寫政務(wù)所用。
大晉上下級之間的制度都是很森嚴(yán)的。
縣令的辦公地點和縣丞、主簿都是分開的,雖是同在一個衙門,卻是不同處室,更以大小來昭示著各自的身份。
而縣令為一縣之大,除卻辦公廳居首要,不經(jīng)縣尊本人同意,任何人不能隨便進入,但縣尊又可隨意進出官位低于他的下屬的辦公廳,從這里就體現(xiàn)出了封建時代上下級的身份制度,品級的重要性。
楊文清撒手不管清流和沈衡繁瑣的對接,轉(zhuǎn)身入了辦公廳,南陽有半年多沒有當(dāng)家做主之人,雖有主簿沈任知代勞,但這長達半年之久堆積的事務(wù)也夠他忙上些時日。
轉(zhuǎn)眼他在辦公廳就待了五日,這幾天除了晚上回去昭華院歇息,連用膳楊文清都是在辦公廳用的。
楊文清入辦公廳第二日起老天連綿不斷的下雨,一直到第五日中午才漸漸收了雨勢。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公休,這日是三月十五,受公休日的影響,楊文清疲懶的丟下公務(wù),大早上在辦公廳抱著本厚厚的南陽地志看了起來,也沒看幾頁,隨著外邊漸收的雨勢他心思都放窗外去了。
辦公廳和外院之間連接著個幾十平的池塘,離岸邊較近的區(qū)域種了小半塘的荷花,雖未到時節(jié),但隨著這幾日雨水紛飛卻開了不少,晶瑩細雨斜斜而下,粉白色的花瓣因為雨滴碰觸抖抖索索,像極了調(diào)皮的孩童和雨水嬉戲,偶爾襲來一陣輕風(fēng),滿塘的花葉也隨之輕顫,飄香十里。
而楊文清的視線卻是飄在濃密荷葉下游出來戲水的鴛鴦上。
領(lǐng)頭是兩只抬頭昂首的大鴛鴦,它們后面還跟著排成隊的三只小鴛鴦,像視察領(lǐng)土一樣,每天這個時候楊文清都會看見它們一家子悠閑的繞著荷花塘游上一圈,晃完了它們又躲了起來,散步一樣,非常幸福的一家。
”又看鴛鴦,公子你膩不膩味?“
楊文清聞言看去,小清流正以手抱胸靠著門框邊給他大翻著白眼。
”呵呵......吃點心的又來了。“楊文清微笑,語氣里盡顯無奈。
一語落下,還靠門框的某人大步而進,接著是一番嫻熟的動作,落座,倒茶,吃點心。
看著清流嘴里塞著,左手拿著,右手端著,一副仿佛餓了十年八年的樣子,楊文清滿心無奈之余,身心疲憊得不行。
曾幾何時,前身也好,他也好,不曾餓著這娃呀!他怎么就一副餓死鬼投胎般?
這幾天他在辦公廳熬的時間挺長的,所以沈衡和劉大師商量過,每天都做了三兩樣不一樣的精致小點端來辦公廳給楊文清享用以解乏意。
第一天清流忙著理清對接的事情沒空來煩他也沒發(fā)現(xiàn),等第二日發(fā)現(xiàn)了,之后每天雷打不動的過來說著嫌棄辦公廳沉悶的話,各色點心更是沒少落下。
一兩次清流臉還會紅,次數(shù)多了他皮也厚了,面對自家公子那句狀似調(diào)侃的話他面不改色的收下。
”誰叫劉大師手藝好呢......“清流嘴里塞得鼓鼓的,一張一合含糊不清道。
”手藝好也不能像你這樣吃法?!皸钗那迮牡羲忠美泵诽鹚值氖郑蹦氵@樣狼吞虎咽,小心別咽著了,好似我和你搶似的......“
掌廚劉大師是本地人,南陽由于濕氣重的緣故多數(shù)人喜愛食辣,所以劉大師一手廚藝偏川蜀風(fēng)味,相比于南陽的口味重,太康的飲食以清淡為主。
楊文清不忌辣,所以對于掌廚劉大師的廚藝是認(rèn)可的,至于點心,異世而來的孤魂楊文清早已見識過無數(shù)口味,而清流從小跟著前身正主,什么樣好吃的沒吃過,現(xiàn)在這么喜歡劉大師的點心,不過是貪口味新鮮罷了。
畢竟劉大師出品的點心主偏酥咸或香辣,甜味的反而極少。
清流鼓著兩腮幫子對楊文清傻笑,一深一淺的可愛酒窩因為嘴巴塞得滿滿的也消失了。
楊文清看他依舊手嘴不停,嘆氣搖了搖頭也不打算再勸,當(dāng)年他像清流這個年紀(jì)也喜歡吃零食,說不定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想著他又到書桌上拿了那本南陽地志躺到搖椅上看了起來。
窗外細雨漸停,春風(fēng)綠景,一片安寧。
而辦公廳祥和平靜,小廝清流像只松鼠一樣開心的吃著點心,主子楊文清翻著手中厚厚的書籍,如玉的臉上神情平靜,嘴角勾著淺笑,周來財靜靜的站在門外,看著這一主一仆的動靜只覺這副畫面如同細水流淌,歲月靜好,不想打擾。
楊文清早在他出現(xiàn)那一刻余光就注意到他了,見他一直站著發(fā)呆,心覺奇怪,放下剛翻頁的南陽地志,抬手招呼道,”師爺有事?“
沒有經(jīng)過他同意是不會有人敢進來的,心思單純的清流除外。
隨著楊文清招呼,一心一意吃著點心的小松鼠也注意到了門外的周來財,他快速的咽下嘴里含著的點心,腳下生風(fēng)一般奔了過去,“周大哥,半天沒見你,聽沈管事說一大早你就出府去了,點心我快吃完了你才來?!八麚狭藫项^頭,又掃了一眼桌上幾個點心盤子里僅剩的幾塊小點心,臉兒微紅,顯然不好意思了。
周來財自然是有事,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三言兩語應(yīng)付了像尾巴一樣的清流,這才和楊文清說明了來意。
楊文清乍然聽清流說這人大早上出門了還愣了一下,現(xiàn)在看他面色坦蕩的說著出門只是去衣裳鋪子轉(zhuǎn)兩圈挑衣服,來找他只是要借銀子,又想著南陽這樣多變的天氣,若是再一直這樣下雨,沒等另外一半從太康出發(fā)的行囊先到,說不得他也得走衣裳鋪子轉(zhuǎn)轉(zhuǎn),而周來財本來就沒什么衣物,這樣說來倒也情有可原。
他點了點頭,道,“春至而夏歸,是該添衣物了?!鳖D了頓他又抬手指了指一旁笑得傻兮兮像尾巴一樣隨在周來財身后的清流,“不過現(xiàn)在府里暫時是清流管著這賬目,你該尋他才是。”
”大人說得是?!敝軄碡斝χ鴳?yīng)聲,“但不管事情大小瑣屑,來財覺得還是和大人說一聲才好?!?p> 周來財表現(xiàn)得恭敬無比,但楊文清潛意識里防范著他,所以也沒在說什么,笑笑點頭一副很受用的樣子也就揭過了。
而清流一聽周來財來意是要銀子,他這幾天又和周來財處得好,連忙和楊文清說了一聲,拉著周來財就快步的走了。
楊文清看著這親密相攜而去的兩背影皺皺眉頭,他怎么看著,才幾天的時間,小清流好似和這周來財處得越是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