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在喉上。
劍身被山風(fēng)摧的冰冷,讓人心寒。
深夜,妖山里,怎會突然出現(xiàn)一柄利劍?
有劍挾持,白無常不敢再動,微微轉(zhuǎn)念,苦笑問:“魎字刺客?”
“什么?”終于有人出聲,果然是個女人。
因為只有女人才用這種細(xì)細(xì)的劍。
女人的聲音微顫,好像受到驚嚇的人反而是她。
白無常微微轉(zhuǎn)身,劍刃逼近一步,她厲言:“別動!動一動就割了你的頭!”
“你手上輕點,我不動?!卑谉o常果然不動了。
他不動,這柄劍也沒有動,很長時間,兩人誰都不說話。
山風(fēng)吹的寒,夾雜了一些雪花。
聽到耳邊裙擺聲烈烈,劍身開始顫抖。
如果她受不了風(fēng)寒,就一定不是地府的刺客。
另有其人?究竟是誰?
“女俠,你經(jīng)制住了我,但總這么站著也不是個辦法。”白無??鄧@:“你好歹問我點什么吧?!?p> “我是蕩魔人!”她回言,充滿著自豪。
“哦?!卑谉o常立即再問:“然后呢?”
劍身再遞近一些,幾乎就要切進他的皮膚,她厲聲:“我要殺你!”
“憑什么?”白無常大聲喊冤:“就因為我晚上爬山了?”
“就憑我是蕩魔人!”
一句義正言辭后,細(xì)劍割破了他的脖子。
血跡流出。
劍的主人仿佛受到了驚嚇,立即將劍身挪的遠(yuǎn)了些。
估計是剛才是沒拿穩(wěn)劍,這不是坑人嗎?
“蕩魔人可以隨便殺人嗎?”
雖然受了傷,心里卻好笑,真想回頭看看她長得什么模樣。
但白無常玩心大起,裝作害怕的模樣,一動也不敢動。
“不可以殺人?!彼卮鹚?,聲音已經(jīng)放軟,定了定心神后,又強硬的說:“但蕩魔人可以殺妖!”
“那你不應(yīng)該殺我?!彼闪艘豢跉?,好似撿回了一條命,對她說:“我不是妖?!?p> “別騙我!”
她的聲音又強硬了一些,質(zhì)問:“如果你不是妖,怎么這么晚在妖山里行走?”
“你不也這么晚在妖山里行走嗎?”白無常反問:“難道你是妖嗎?”
“師傅說過,妖性狡詐!你休想唬我!”
利劍逼近,再次厲聲:“你不是妖又是什么?”
“咱倆同行?!卑谉o常笑答:“我也是蕩魔人。”
“?。空娴??”
伸出兩指,輕輕推開劍身,轉(zhuǎn)向聲音的方向,笑回:“否則,我怎么會這么晚在妖山里行走?”
終于見到了有趣的她。
細(xì)眉鳳目,下巴小巧,高挽發(fā)髻。
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青衣素裝,做道姑的打扮,是一個清爽的修道小女。
紅唇已被凍得泛紫,全身上下抖個不停,也不知道她在冷風(fēng)里埋伏了多久了。
被他盯得局促,還以為是他怪罪,忙將寶劍倒持在手,向白無常軟軟的施了一禮:“得罪!得罪!”
抹了抹脖子上的殘血,白無?;囟Y:“熟人也有認(rèn)錯的時候,師姐不必介懷?!?p> 道姑將寶劍入鞘,雙臂抱緊凍透的身體,顫聲問:“師兄是拜在誰的門下?”
自報家門,也是道友間的規(guī)矩。
白無常對蕩魔的行當(dāng)不太熟悉,為免露出破綻,立即隨口答:“我是九天蕩魔祖師架下不入流的重、重、重徒孫輩,師傅的名諱實在不敢直言,因為我不成器,也沒臉報字號。敢問師姐是拜在誰的門下?”
“師兄是師承九天蕩魔祖師?”她立即滿眼羨慕,感嘆的說:“那師兄不是蕩魔人,應(yīng)該是蕩魔仙啊。”
咦?還有蕩魔人和蕩魔仙之分嗎?
看她的神色,似乎蕩魔仙的稱號更高級了一些。
暗思完,對她做了個苦臉:“我因為學(xué)藝不精,幾次出手都丟了師傅的人,所以師傅讓我回回爐,這才讓我從蕩魔人開始重新修煉。”
“這種事也能重新來的嗎?”
道姑滿臉不解,對白無常再施一禮,正色道:“我拜在地仙須菩提門下,是第三十一代弟子。師傅賜我法名——摘月仙子?!?p> 須菩提門下?真是……有緣。
心里一陣叫苦,臉上卻大為敬仰,立即還禮:“原來摘月師姐是名門之后,失敬,失敬!”
“可是,我還不知道師兄的法名呢?”
“哦,好巧,好巧?!卑谉o常也學(xué)著摘月的模樣,正色拱手:“師傅賜我法名——采星小童?!?p> 摘月,采星,般配。
“小童?”摘月側(cè)頭疑惑:“一般女徒叫仙子,男徒叫天神,怎么你師傅叫你小童?”
蕩魔界怎么這么多規(guī)矩?真是羅嗦。
“那還不是因為我學(xué)藝不精,配不上天神兩個字?”白無常暗自吐舌,又對摘月說:“摘月師姐,這里的風(fēng)太硬了,我都快凍透了,咱們換個避風(fēng)的地方說話吧?”
“嗯,也好?!闭曼c了點頭,皺眉看了一眼白無常:“如果采星師兄肯多用點功,也不至于被妖風(fēng)攝傷了?!?p> 說完這話,她連打了幾個冷顫,率先往樹叢深處鉆去了。
尋到密林深處的一塊空地,白無常抱來枯枝,堆在一起,燃起一簇篝火。
兩人伸手烤火時,白無常套問出了些蕩魔行當(dāng)?shù)碾A級。
原來,天仙門下之徒被稱作蕩魔仙,地仙門下之徒被稱作蕩魔人。
蕩魔仙慣殺盤據(jù)道場的群妖,而蕩魔人則斬混入人間的邪祟。
另有三界中人在凡人面前濫用法術(shù)者,蕩魔仙與蕩魔人可共同拿他回天庭治罪。
“師姐既然是蕩魔人,怎么會埋伏在斷山力王的道場?”套出這些信息后,立即反問她:“如果要滅斷山力王的妖族,不是應(yīng)該由蕩魔仙來動手嗎?”
“我跟你說,你可別跟別人說?!闭屡^了身子,頓時有了精神。
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后,才神秘的對白無常說:“我來這里不是殺妖的,是殺鬼的?!?p> “殺鬼?”白無常一愣:“這種事不是歸地府管嗎?師姐怎么也要插手?”
“地府現(xiàn)在踩過界了!”
摘月冷哼一聲:“黑、白無常那二只不要命的鬼,在這兩個月里什么都管。先后插手了仙界和人界的事,聽說連西方極樂的事他們也參與了?!?p> “不可能吧?”白無常面現(xiàn)驚詫后,連連搖頭:“黑、白只是兩只不入流的小鬼使,哪有這么大的手段?恐怕師姐聽來的都是謠傳吧?!?p> “我說的,你怎么還不信呢?”摘月皺起眉頭,有些生他的氣。隨手揀起一根長枝,撥弄篝火。
“摘月師姐親眼看到黑、白做了這些事嗎?”
“那倒不曾見……”摘月撇了一下嘴,扔掉長支,又立即橫眉說:“不過,有一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
順手撿起她扔掉的長支,將火堆調(diào)得更旺一些,抬眉問:“哪件事?”
“黑無常罵了我的祖師爺須菩提!”摘月突然抽出長劍,冷哼一聲:“這仇我不能不報!”
“黑無常罵了須菩提?”白無常立即驚訝:“你是說罵?不是打?”
“哼!他哪斗得過我的祖師爺?”
摘月滿臉驕傲:“要不是我祖師爺胸懷寬廣,不與他逞口舌障,就憑他?還不夠我祖師爺一招看的?!?p> “是,是,是?!卑谉o??嘈?,連連點頭:“要是真動起手來,確實不夠看的。”
真事傳為假,假事做真言,從古至今,沒變過。
“我摸到消息。”她又湊近白無常,壓低聲音說:“黑、白兩只鬼現(xiàn)在就藏在這座山里。我是來找他們算這筆賬的?!?p> 道行不靈,消息夠準(zhǔn)。
“算,一定要算!”白無常立即和聲:“不過,賬要算清楚點才好。是黑無常罵了師姐的祖師爺,能不能別算上白無常?”
“不行!”摘月收起佩劍,連連搖頭:“這兩只鬼最近斬妖除魔的,好不威風(fēng)!天界的事情也敢插手,聽說還欺負(fù)了門神,就憑這點,必須都得教訓(xùn)!”
看來自己也躲不過去了。
“好!”白無常贊了一聲,又挺胸說:“天下蕩魔人是一家。不能讓他們這么猖狂,我愿助師姐一臂之力,鏟除黑、白兩只小鬼!”
摘月點了點頭,義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動手的時候,你躲在我身后,別傷了自己!”
說完話,摘月提劍起身,要出林子。卻被白無常喚?。骸皫熃?,現(xiàn)在不是下手的好時機!”
“你要是怕了,可以不去!”
不屑的橫了他一眼。
膽小懦弱,只會練嘴。
白無??嘈ΓB忙解釋:“鬼是夜里精,如果現(xiàn)在動手,正好是他們功力最盛的時候。白天陽氣最足,可以扼殺鬼氣,師姐不妨好好想想,如果明天動手,咱們的勝算會更大一些!”
好像也對,仙界下來的人,就算再不濟事,也有點見識。
摘月有些猶豫,如果就此罷手,可浪費了剛才的英氣。
看出她的心思,心里好笑,白無常又進一句:“就算師姐一定要現(xiàn)在動手,敢問師姐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嗎?”
“這……”摘月?lián)u了搖頭,又倔強的說:“我可以一個洞、一個洞的去翻?!?p> “不行,不行?!?p> 白無常嘆氣搖頭:“這是斷山力王的道場,每個洞里都有妖,師姐如果翻出了妖,殺是不殺?如果殺,怕是師姐也踩過了界,搶了蕩魔仙的買賣。如果不殺,又怕走露了消息,被黑、白二人察覺,一但跑了怎么辦?”
“那該怎么辦?”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摘月徹底沒了主意,賭氣的坐回火堆旁。
白無常對摘月眨眼一笑:“等明天天亮了,我去替師姐打探黑、白的藏身地?!?p> 勉強點了點頭,隨聲問他:“那咱們現(xiàn)在就空等著?”
輕輕一笑:“咱們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