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等候在這里的趙豐年立即上前查看岳飛,確認他毫發(fā)無損,不由對岳飛另眼相看。要知道這鐵八卦至少有五百斤,而從那么高處落下的,整體分量只怕更大。岳飛簡單客道了兩句,就只是坐在軍庫的入口處,等著薛鶴帶領弟兄幾個挑裝備。薛鶴在幾人中最見多識廣,他知道機會難得,很積極挑出了一百套鐵甲,和四百套加固的皮甲。徐慶則東張西望的找稱手的家伙,最后選中了一條八卦開山斧,湯懷和姚政各找到了合手的長槍。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山下過,留下買路財!”徐慶轉(zhuǎn)動斧頭,對著姚政道:“胖子!牙根半個說不字,徐爺爺管殺不管埋!”
姚政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不知死活的賊強盜!老子是官軍!你是哪里的賊寇!”
“滾!”湯懷從后面給了徐慶一腳。
徐慶一個趔趄,怒道:“老湯你又打我!你昨晚真的受傷了嗎?”
“受傷也照樣教訓你!”湯懷笑道。
薛鶴在遠處叫道:“干點正事!別玩了!”
庫房門口,趙豐年好奇地問岳飛:“你不缺裝備?在這里想什么?”
岳飛道:“我在想,如果我們順利守過兩日,而遼軍還在進攻,我們該怎么辦?若想不出我就沒心思做別的?!?p> 趙豐年皺眉道:“這不該是那些將軍考慮的是嗎?你一個小小的隊長,芝麻綠豆官,就算想通了有用嗎?何況,這本是無解的事。有解的話,劉延慶會選擇撤軍?”他直呼劉延慶的姓名,毫無恭敬之意。
岳飛道:“但我方才站在瞭望塔上,看著周圍的戰(zhàn)場就忍不住考慮這些。一想到這么多糧食會落在遼國手里,一想到那么多軍械來不及弄走。我就心疼得不得了。”
“種田的娃,沒見過世面。”趙豐年調(diào)侃道,“人家宣撫的公子只在乎那些石頭。你要知道隨便幾塊石頭,就抵得過一萬石的糧食。”
“值十萬石糧食的石頭也比比皆是?!痹里w小聲道,“一顆奇葩點的石頭,足以讓一個家族家破人亡?!?p> 趙豐年笑道,“所以這點糧食上頭并不心疼。盡管真要在短期內(nèi)去籌那么多糧食絕不容易。但我們大宋朝,泱泱大國,天朝上邦怕什么?說來你明白這些,不是一般的種田人嘛。你的師父是誰?”
“家?guī)熤芏?、陳廣?!痹里w道。
“原來是陜西周侗,那你也算是名家子弟。”趙豐年瞇起眼睛,“說來,你真不去挑點什么?”
岳飛笑道:“你這里有沒有大的床弩?給我在每個營壘安排兩架?!?p> “那東西不是攻城用的嗎?”趙豐年奇道。
“居高臨下,平射一樣有用。信武倉外是開闊地,敵人以騎兵為主,床弩仍然能有很好的作用。另外神臂弓,你這里一定有吧?”岳飛掃了眼一旁的湯懷,“至于我,你有沒有三石的硬弓?”
“你能開三石,天!你還是人嗎?”趙豐年驚道,但他隨即想到剛才鐵八卦的事,就毫不懷疑岳飛的能力。
岳飛道:“入伍前我就能開三石的。我們是守城,開弓時無人打擾。不過我一直沒找到那么硬的弓,相州大營沒有。畢竟有些弓分量夠,但用著糙。一般沒有工匠會認真去做兩石半以上的弓,我一直都是湊活用那些?!?p> 這時,外頭有小兵跑進來道:“岳大哥!羅指揮叫你去!遼兵到了!”
“那么快?”岳飛霍然起身,對趙豐年抱了抱拳就朝外走。
趙豐年默然望著對方的背影,然后轉(zhuǎn)回頭看著軍械庫里堆著的刀槍劍戟,輕輕嘆了口氣,自語道:“經(jīng)營了十來年的地方就這么丟了,誰會比我更心疼呢?”
這時朱仝從不遠處走來,輕聲道:“劉家交代的事,你都辦好了嗎?”
趙豐年道:“當然?!?p> 朱仝望著岳飛的背影,笑道:“你也看好這個年輕人?”
“身負絕藝,心懷大志??上н@是一場死局?!壁w豐年小聲道。
朱仝道:“但如果能活下去,或許真會成為大人物?!?p> 趙豐年道:“這樣的人才,少將軍不準備拉他一把,收為己用嗎?”
朱仝微笑道:“上頭此刻需關心的事太多,一個岳飛恐怕無暇顧及。趙先生,既然事情都辦好了,那我們就收尾吧?!?p> 趙豐年道:“最值錢,最有價值的都優(yōu)先送走了,但……我們這次的損失即便是京師也會很肉痛?!?p> 朱仝攤開手道:“這也沒辦法,少將軍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他一定恨死對面的武將了?!?p> 趙豐年道:“來的多數(shù)是郭藥師,對吧?”
“很能打的一個家伙?!敝熨趪@了口氣,這里似乎真的是一個死局。
“再能打,遼軍也是敗局已定。他終究是個亡國之將?!壁w豐年看著周圍,喃喃道:“只是不知,遼國之后輪到誰?!?p> 羅定山、韓世忠、岳飛帶兵沖殺了一陣,將遼軍的先鋒殺散。身邊雖然損失了二十余騎,但擊潰了敵方三百多人的隊伍,贏得了和遼兵正面接觸的第一仗。
岳飛縱馬于隊伍中,歡快的馬蹄聲將幾天來繃緊的心稍稍放松。好好打是可以贏的,他鼓勵自己說。再看了看韓世忠,那個傳說活捉了方臘的武將,的確身手不凡。方才那一陣沖殺,韓世忠是少數(shù)殺敵比岳飛多的人。
但那家伙真的能活捉方臘?岳飛在心里搖了搖頭。要知道江湖傳說方臘的武藝是魔教第一,而岳飛不信韓世忠的武藝能在石寶之上。盡管年月已久,石寶到底有多厲害岳飛已經(jīng)印象模糊,但少年時印象深刻的事,是最不容易推翻的。
回到信武倉時,眾人皆是興高采烈,但在營寨門口等候他們的朱仝神色凝重。
羅定山不由笑道:“我見敵人兵少,故親自出戰(zhàn)求得一勝,以鼓舞士氣。”
朱仝道:“你身負守備重任,帶著百余騎冒然出擊,萬一出事誰人負責?”
“朱將軍責備的對,但這不是沒事嗎?何況我有岳飛和韓世忠在身邊,這天下誰人可當?”羅定山傲然笑道,“你是沒看到,剛才韓世忠和岳飛一左一右殺入敵軍,簡直是虎入羊群!”
朱仝并不想掃興,轉(zhuǎn)而道:“劉光世將軍已經(jīng)出發(fā),并帶走了近千廂軍運送大量的軍械,但他如約留了五百人馬給你。若兩日后,信武倉仍在我們手里,則他還會回來。先前議定的,將各營打秋風人馬留下的事我已落實。清點之下,我們多了八百可用軍士。我會負責整編剩下的廂軍,希望能派上用處?!?p> 韓世忠欣然道:“如此我們有了兩千人可用。但民夫和廂軍只剩下一千出頭?!?p> “是的,而且軍隊建制混亂,實際戰(zhàn)力未知?!敝熨趩柕溃骸傲_大人,你準備怎么做?”
羅定山笑了笑:“韓世忠,我分五百人給你,你護衛(wèi)東面營壘。岳飛,我給你三百人,你護衛(wèi)西面營壘。西面有山坡,你小心布置好防務。朱仝大人,劉將軍留下的五百人還是你來統(tǒng)領,作為預備隊隨時支援各處?!?p> “岳飛沒有官職,領那么多人,能服眾?”朱仝問。
羅定山笑道:“他?他帶多少人都沒有問題。你看著就是了。”
眾人一起望向岳飛,岳飛低頭抱拳,眼中露出激動之色。
韓世忠悄悄對岳飛道:“我把永興軍的人留給你,這里他們大約有百多人,算是有些戰(zhàn)力。如果你手下都是臨時拼湊的隊伍,遇到強敵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永興軍是吳氏兄弟的天下,你要小心應付?!?p> 岳飛道:“我奉軍令行事,不在乎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