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薰殿,身著直領(lǐng)對襟赭黃袍衫,玉裝紅束帶,皂文靴,頭戴直方幞頭,一身慣常打扮——二十六歲的宋仁宗趙禎,剛從前朝下來,身心疲憊的癱坐在地上。
大太監(jiān)史志聰恭敬站在一側(cè),輕輕彎下腰,為趙禎捏著腿。
明道二年,劉娥太后病逝,趙禎親政。此前的年號,不論天圣,還是明道,皆是日月并行,人間二主的意思。
于是,新年伊始,趙禎改年號為“景祐”,景,是旭日當(dāng)頭,光華初現(xiàn)之意,他要天地從此豁然開朗。多積極的一個年輕皇帝娃啊。
然而,趙禎閉目良久,腦海浮現(xiàn)了政事堂里,一波接一波的喧囂嘈雜。
國家兩大監(jiān)察機構(gòu):御史臺,知諫院,各鬧著內(nèi)訌。
請腦補一下,一群文采鼎盛,大噴子兩大集團(tuán)內(nèi)部彼此吐沫橫飛的場景,以及高坐在龍椅上,無奈大眼瞪小眼,看著這些人彼此對攻,一來二去幾個時辰,還必須正襟危坐,聽到二半夜的皇帝趙禎同志。
皇帝這個職業(yè),趙禎用全部的涵養(yǎng)去努力當(dāng)了,這一點,他當(dāng)政的四十二年歲月和丹青史筆,皆會為他作證,然而,他當(dāng)?shù)貌⒉豢鞓贰?p> “時候不早了,萬歲也早些休息吧?!贝筇O(jiān)史志聰一張年輕的臉,小心翼翼看著趙禎臉色,建議道。
趙禎微微用手按著脖子,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和肩膀,嘆了口氣:“他們噴了朕一臉吐沫星子,你先去取水來,給朕好生盥洗一下吧。”
說著,趙禎無奈的看了看身邊一大堆的奏折,而后,又抽出一本話本來,苦笑翻開,讀了起來。
正是那本方仲永所寫,岳文書齋印制的《大話西游》——這本書,也是因“私設(shè)印坊,低俗淺薄”等彈劾江南西道轉(zhuǎn)運使監(jiān)察不利的奏本附證,跟著一同遞上來的。
然而,趙禎同志卻在其中的唐僧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一個好人,一個從小收到儒家教育,溫和折中,缺乏原則,卻寬厚待人,絮絮叨叨的好人。
悲哀的沉重和輕松的有趣,在這本薄薄的書里,演映的淋漓盡致。
這個方仲永,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是至尊寶那樣的么?
正想著,旁邊的大太監(jiān),卻又跑上殿來,一臉生無可戀道:“萬歲,御史中丞黃仁,御史殿中侍御史龐籍,彈劾三司使范諷的折子,首相大人命我送來給萬歲?!?p> 趙禎忽然有種想一醉解千愁的感受,他二話不說,干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來人啊,傳御醫(yī),快傳御醫(yī)啊——”
獸頭炭盆中的銀絲炭還沒有熄滅,南薰殿中卻早已忙亂成一處。
……
方仲永拎了肥雞肥鴨,又熬了大鍋魚湯,在溫泉洞穴中,燃著撩人的柴火堆。
旺財在他腳邊,無奈的打著轉(zhuǎn)轉(zhuǎn),雪狼則趴在一側(cè),坐臥不寧。
旺財?shù)疬^一只肥雞,用嘴巴拱到雪狼身子前,雪狼卻似是全然不想吃的樣子。
方仲永一面安慰著旺財和雪狼,一面盯著柴火,一樣焦急的等待著。
被炸塌過一次的南面洞口,依然那般充滿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色彩,狼牙棘突。
群狼此時,都已經(jīng)站在兩邊洞外,保護(hù)著這洞中,待產(chǎn)的雪狼……
朝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劃破天際的“啊嗚——”“啊嗚——”聲嘹亮豪邁。
方仲永接過最后一只小狼崽,歡欣的放在雪狼身前,雪狼疲憊的一一舔過她的孩子們。
旺財則一面跳著,舔過雪狼和三只小狼崽,一面繞著溫泉洞穴,“啊嗚——啊嗚——”的叫個不停。
外面的狼群,聽到旺財歡欣鼓舞的叫聲,也一同“啊嗚——”起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樂氣氛。
方仲永摸摸旺財?shù)念^,又起身拿了陶罐乘了魚湯,放在雪狼身前。雪狼呼啦呼啦,一飲而盡。
“旺財,恭喜你,你做爸爸了——”方仲永看看旺財,又轉(zhuǎn)頭看向雪狼,再為她斟了一碗魚湯,慈愛道:“雪狼妹紙辛苦了,多喝點,奶水好——”
新生的小狼崽子,一個個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在雪狼的胸前拱來拱去,萌的一塌糊涂。雪狼則一直慈愛的舔著他們,而旺財趴在雪狼邊上,一個勁兒的舔雪狼。
這溫馨的場景,讓方仲永有了一種,孤寡老人面對幸福美滿的兒孫們,那種又欣慰歡喜,又哀憐自傷的情懷。
于是,接下來一個月里,方仲永做的最偉大的一件事,就是——伺候兒媳婦兒雪狼坐月子。哎,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的方仲永,不容易啊。
……
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的時候,方仲永已經(jīng)和柴麟一道,踏上了前往江寧西道最大的書院——廬山書院,進(jìn)行為期半年的聽講期,預(yù)備參加當(dāng)年秋天鄉(xiāng)試的旅程。
“江南好,風(fēng)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lán)。能不憶江南?”三月的春風(fēng)池蕩,拂過臉頰,如若調(diào)皮孩子的小手兒撩過一般,白居易的曲兒,在一眾琵琶女的輕攏慢捻抹復(fù)挑,曲藝幽怨中,徐徐拉開長調(diào)。
書院一年一度的迎新會,詞曲娛樂自是少不了的。
只是這一遭,方仲永和柴麟還有更大的任務(wù)。
待一班女樂琵琶手,唱完了《江南好》,就該是方仲永與柴麟節(jié)目上場了。
方仲永看向柴麟,目光示意,準(zhǔn)備好了么?
柴麟本著和方仲永一貫的玩耍精神,打出一個OK的姿勢。
方仲永和柴麟一道,對著書院的先生、前輩和同學(xué)們,做了長長一揖,方仲永以后世標(biāo)準(zhǔn)的報幕姿勢,上前又一禮道:“今天,我與柴麟給大家說一段書,希望能讓各位愉快一笑,從此生活更美好。這段書的名字,叫《敗家子兒》”
同學(xué)們一聽這名兒,先各自樂了好一番。人人臉上洋溢著或羞澀對號入座,或燦爛死皮賴臉的笑容。只有幾位老學(xué)究先生,一臉茫然,放佛天地間竟有自己不懂得書,好生奇怪之感。
方仲永:今天是個好日子。
柴麟:是。
方仲永:大開學(xué),花朝時。
柴麟:不錯。
方仲永:可以說,那是無邊春色,海晏河清。
柴麟:對。
方仲永:一年一個樣,一歲一天重。唯大英雄能伏虎,是真豪杰自降龍?;ǔ?,春濃花香,月圓花好,人壽年豐。
柴麟:好,好詞兒啊。
方仲永:來來來,讓柴公子也說兩句。
柴麟:好好好。我祝愿……
方仲永:等會。住哪個院兒?
柴麟:什么叫住哪個院兒???
方仲永:看這人不識逗吧,怡紅院還是麗春院,坦白從寬,抗拒——也從寬。跟您開玩笑呢。
柴麟:鬧著玩呢。
方仲永:這個場合說話要大氣。
柴麟:那應(yīng)該怎么說???
方仲永:我教給你啊。
柴麟:兄臺您請說。
方仲永:希望國泰民安,五谷豐登,生的偉大,死在花下……
在座一片哄堂大笑。
柴麟:先等會兒,什么叫死在花下?。?p> 方仲永:就是幸福啊。
柴麟:什么叫幸福???兄臺請講……
方仲永:幸,吉而免兇;福,富貴壽考。
柴麟:這么解釋,先生們覺得成么?
說著,柴麟看一看席間坐著的先生們。老學(xué)究們則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但都在頷首微笑。
方仲永:簡單的說,就是人的欲望得到了滿足,就叫幸福。
柴麟:哦。那您得到滿足了嗎?
方仲永:我正在通往滿足的不歸路上。
柴麟:???回不來了您這個?
方仲永:努力唄。
柴麟:啊。
方仲永:我是個要強的人。
柴麟:看的出來。
方仲永:其實我這些年什么都干過,我還做過買賣呢~~~
柴麟:做什么買賣呀?
方仲永:最大一筆買賣,是做煤炭。
柴麟:這不小了。
方仲永:恩。從東京汴梁城,千里迢迢,弄出銀絲煤來,運到蜀州。
柴麟:好家伙,這非賠死不可啊。
方仲永:到那我就納悶了,怎么比我還便宜???
柴麟:就說是啊。
方仲永:我才知道這兒啊,那是產(chǎn)地。
柴麟:是這么回事兒。
方仲永:趕緊從蜀州弄出煤來,運到東京汴梁城。
柴麟:好么,您就認(rèn)識這倆地兒?
方仲永:那幾年窮的都不行了。睡覺連被窩都沒有。
柴麟:是么?
方仲永:蓋一騎馬布。
柴麟:啊?這蓋哪啊這個?
方仲永:蓋什么也睡不著覺啊。
柴麟:那是失眠了。
方仲永:瞪著眼看著天花板吶。
柴麟:睡不著。
方仲永:哎呀,急的我沒法兒沒法兒的。
柴麟:想主意呀。
方仲永:睡覺就得數(shù)羊啊。
柴麟:這是個辦法。
方仲永:一只羊,哼(呼嚕呼嚕呼?!?。
柴麟:睡啦?好么,您這就叫缺覺,知道么?
方仲永:我不時啊,就想去趟秦鳳路西平府。
柴麟:上那干嘛去?
方仲永:抓倆禿頭西夏韃子,去汴梁城游街去。
柴麟:嚯。您要去抓韃子?
方仲永:對呀。
柴麟:這可不成。
方仲永:怎么呢?
柴麟:首先來說,人家韃子和我們大宋現(xiàn)在還算是友善鄰邦,其次,韃子殺人嗜血啊,您老武功成么您?
方仲永:每晚練武功。
柴麟:厲害了。
方仲永:可不嘛。
柴麟:怎么練的呢?
方仲永:(擠眉弄眼)去——?!浮?p> 底下一陣大笑,眾學(xué)子們你懂我也懂得神情,那叫一個迷醉啊迷醉。方仲永和柴麟則繼續(xù)在大家的熱情澎湃中,將相聲事業(yè)進(jìn)行到底。
看著大家的熱情,方仲永不禁心中得意,這就是大宋的郭大爺,謙兒哥啊~
當(dāng)然,他心中的大情懷和小算盤,也都隨著這相聲兒在緩緩?fù)七M(jìn)著,推進(jìn)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