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小姑娘坐在榻前,一身淡綠色的裙裝,簡簡單單的垂掛髻。
雖然還沒長開,可是一張小臉已經(jīng)有了絕色的輪廓。除去她雙眼紅腫有些狼狽之外,真是處處完美。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榻上頭發(fā)花白的女子干枯的手,神情全是憂慮。
這里并非什么簡陋的草屋,或者是破敗的舊院子舊屋子。相反,這里很好,很美。淡紫色的紗幔垂地,雕梁畫棟,描金彩繪。
雖然只是個別院,可是并不差。泥金火爐冒著熱氣,將寒冬之中的屋子烤的熱乎乎的。
榻上簇新的棉被看著就很溫暖??墒恰@一切都不能叫躺著的女人好過一點,她衰敗的就像是開敗了的花兒,只需要一陣風(fēng)來,就永遠(yuǎn)的零落成泥了。
藍(lán)音抬眼,看著外頭的鵝毛大雪,娘是熬不過去了。只怕就在這一兩日,或許就是今日吧?
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女子終于醒來了:“音兒?!?p> “娘。”藍(lán)音叫了一聲,笑著問:“渴了沒?”
“嗯,正好是渴了,快給娘倒一杯水來?!迸铀坪蹙襁€不錯,要是不看她衰敗的外貌,倒是聽不出她病入膏肓。
不過,藍(lán)音知道,昏睡了七日的人,如何會有精神,這就是回光返照了。娘親,真的要走了。
“娘最愛和牛乳了,不過如今病著,女兒給您在熱水里滴了幾滴,又有牛乳的味兒,又不會不消化?!彼{(lán)音將一大杯水遞過去。
女子喝了幾口笑著夸她:“你最會哄著娘了,來,過來,娘有話和你說?!?p> 藍(lán)音鼻子一酸,很想說我不聽??墒钦f不出,兩世為人不允許她這么幼稚,娘親不行了,除了她還能靠誰?
女子拉著藍(lán)音的手:“孩子,你兩世為人,帶著前生記憶而來,娘一直都知道……娘有一個問題想問你?!?p> 藍(lán)音一驚,她知道?她一出生就帶著上輩子的記憶,但是一直掩藏著……她居然知道?
“娘……您問吧?!睂τ谝粋€即將離世的人,這些都不必問了。
“娘耗盡了心頭血,執(zhí)意求了一個孩子,娘只想問你,你怨恨娘么?”女子拉著藍(lán)音的手緊緊的,似乎生怕她怨恨。
“當(dāng)然不……娘知道我?guī)е吧洃泚淼模墒悄锊恢?,前生,我活了二十幾年,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見過一次。這輩子,娘給了我最好的母愛,我不僅不怨恨,還感激?!彼{(lán)音道。
“那就好,那就好。娘知道對不住你,你本該是澤王府的郡主,你是澤王府堂堂正正的嫡出千金,可惜這十二年來,你一直跟著娘住在這荒郊野嶺外?!迸哟⒌馈?p> “娘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說這個做什么?”藍(lán)音忙給她拍著胸脯。
“是啊,不在乎。娘還有事沒有告訴你,你聽了,但愿不要覺得是娘瘋了?!迸訙\笑。
藍(lán)音點頭,等著她繼續(xù)說。
“娘并不是云家的女兒?!迸拥?。
藍(lán)音一驚,她娘一直都是云相國家的嫡出四小姐,難道不是?
“音兒聽過精靈么?”女子問。
藍(lán)音點頭:“聽過的?!?p> “娘本身是一個木精靈。有娘在,便有樹木繁茂,遇見你爹的時候,娘勉強(qiáng)能成人型,可惜維持不了多久。你爹遇見土匪,是娘救了他。后來……他說娶我?!?p> 女子陷入回憶,嘴角帶著輕柔的笑意:“我多喜歡他啊。后來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才找到了云家四小姐這一副瀕死的身軀,等她病故,便占據(jù)了這個身軀。上天憐憫,也不知如何,就成了你爹的未婚妻。當(dāng)年就家給了他??墒恰幌矚g我。不肯碰我。”
“第二年,他就納了側(cè)妃。葉家的女兒。說是美若天仙。
他寵愛她,對她好,不肯碰我,卻叫她懷孕生了兒子,一連兩個。我不甘心,就想要一個他的孩子……不顧一切的作法??墒恰冶揪褪墙枋€魂,精靈與人類從未有過這樣的結(jié)合。我本不能有孩子的。我求上古之神達(dá)成愿望,可是我要用巨大的代價換,那就是我只能活十二年。十二年,一個輪回之后,我就會死?!?p> “懷孕之后,我就堅持離開王府。你父親的心思不在我這里,縱然知道我懷孕了,可是惱怒我算計他才懷孕,根本不理我到底去哪。這一來,竟然上天憐憫,讓我多活了十個月?!?p> 藍(lán)音不語,她是信的。也不知為什么,這種話她是信的。多活了十個月?她如今正好十二歲,那就是多了十個月的孕期吧?
“你信么?會不會覺得娘瘋了?”女子笑問。
“我信,從我來就知道這個世界似乎有些不同,我說不出,可是真的有些不同。”藍(lán)音道。
女子疲憊的笑了笑:“娘將這些告訴你,是想告訴你你畢竟是用娘的所有靈氣孕育的孩子,雖然如今看不出什么不同,不過以后總會有些不同吧,至少你的壽命會比一般人長。娘告訴你這些,是想叫你明白,你可能不是一般的人類了。對你來說,也許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這也不怪娘親,是上天叫我來的。娘親求孩子,我就來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罷了?!彼{(lán)音笑道。
“最后一件事,娘早就對你父親死了心。不過你既然是我們的孩子,就永遠(yuǎn)欠他一份生養(yǎng)之情,沒有他就沒有你。所以你要還。”女子道。
藍(lán)音見她說這話,眼神都沒有波動就知道她真的是死了心的。
“他命中有一大劫,過去了就能活到八十歲,合家美滿,過不去……只怕澤王府都會……你盡力而為,不管什么時候,娘都叫你以自己為主,救不了,幫不了,就走,記住了么?”女子嚴(yán)厲的看著藍(lán)音。
藍(lán)音一笑,這才是真的疼愛她,叫她去幫忙,不過卻一切以她為主。“娘,我記住了。”
“娘看不透你的未來,想來你這孩子也不是池中之物。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這個給你,關(guān)鍵時候,也許能祝你一臂之力?!?p>
雪中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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