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和狗子（七）
項目一個接一個，我們真的玩瘋了。
我媽的臉像極了被風(fēng)拂面的海，一浪大起一浪，一浪壓著一浪越陰越厚，我保持沉默，眼睛也假裝沒有看見，坐下來就吃，吃完了就睡。我睡的是套間，父母的房間緊靠著我的房間，半夜了，父母認(rèn)為我睡著了，父親捅了捅母親，母親轉(zhuǎn)身面對著父親，父親說：“閨女都這么大了，別整天跟她吊這個臉，弄得關(guān)系越緊張越不好管理?！?p> “你這叫屁話，好人都你維護(hù)著，壞人都讓我扮演了，你是男人，能不能給我撐一下腰，若再不管的話，這丫頭是不是要瘋到天上去？”
“不會的，你養(yǎng)得孩子，連這點(diǎn)信心都沒有？咱們兩個對家中老人的孝順、對鄰里百家的善待、就是對待上門要飯的都不下眼看人家，有好吃的拿好吃的給人家，老天在上看著呢，善舉會有善報的。再說了，咱閨女上學(xué)早（六虛歲上學(xué)），到現(xiàn)在虛歲才十三，雖然跟著他們瘋玩，人家那個不比她大好幾歲？”
“哼！找理由的都是你，就你這么個放鷹法，你就等著有個出息的好閨女吧！”
第二天，我們結(jié)伴創(chuàng)收，說好了傍晚時分集合，集合之前，各自回家喝點(diǎn)水，休整一下，按照約定的點(diǎn)出來。
我回到家里喝點(diǎn)水，然后躺在炕上休整一下，母親站在我的床前：“喲，姑娘，今晚這么不出去瘋?cè)チ?？?p> “還沒有到點(diǎn)，媽，你不要說的那么難聽，那不是單純的瘋，那叫找尋逝去的童趣?！?p> “名堂還不少來，姑娘，不是媽說你，你到處打聽一下，你媽在家為姑娘的時候，真的是按照姑娘家的線路走下來的，做了媳婦，相夫教子、孝順老人，十里八村提起來沒有不伸大拇指的，可到了你這里，再看看，最近一段時間，你真的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了，一個大姑娘家，整天跟一幫小子混在一起，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媽，都什么年代了，還男女授受不親的，我們都是正常的交往，走正確的路讓他們說去吧！我爸不是也說了，我就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看我們村上小學(xué)四年級的還有比我大的來?！?p> “你爸放個屁你也接著，真正的沒有出息。一個丫頭家跟一幫小子混，你倒是挺想得開的，可媽的臉皮薄，容不下別人說三道四。人在前面走，后面人指手畫腳的，你看人家水桃姑娘，考試結(jié)束了，跟著她媽下地干活，回家繡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多本分。”
“媽，你真是比方對了，你這么不說說水桃的姐姐，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男人說句話都紅臉，這樣本分老實的人卻硬生生的在家守大了肚子，看一個姑娘家的好壞不是本分和瘋癲就能檢驗出的，活的精不精彩自己最有數(shù)，也就是舒服即可，讓別人左右著真的很累的。”
我媽讓我嗆的沒有話說了，站在那里干瞪眼。
我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跟我媽拜拜后抬腳往外走，聽著身后的我媽跺了一下腳，然后“呸！”了一下，罵道：“死出去再別回來！”
“媽，你別這樣，要不，你也跟著我出去看看光景，別一天到晚的光知道干活，沒有一點(diǎn)自己的生活空間。”
“放屁，我丟不起這個人，我到了那里，人家還不得說，閨女瘋都是媽支持的？”
“不去就不去，不要那么多的理由，也不要干涉別人的生活?！?p> “那你今天晚上就死到外面不要回來，省的你將來嫁人的時候，三天不到黑就讓人家送回人皮來，丟人到了份子上?！?p> “媽，到時候我就會死到外面的，可現(xiàn)在不是時候，到點(diǎn)我是非死回家來不成的。”說完這話我轉(zhuǎn)身離開，省的我媽再嘮叨一些讓我不愿意聽的話來。
狗子他們早等在那里了，于是，我們進(jìn)行了分幫，今晚的游戲是《捉迷藏》，人員進(jìn)行平均分配，兩幫即可。
接著進(jìn)行區(qū)域的劃分，東、西、南、北各到哪里，往下進(jìn)行的是，各幫排一個代表進(jìn)行用剪子、包袱、錘的形式?jīng)Q出誰先藏，誰去找。
我們勝利，先藏的是我們幫。
我和狗子一幫，我們經(jīng)過商量，決定每個人自己找地方躲藏，趁對方不注意趕緊的往家跑，按照游戲規(guī)則，一幫是五個人，三個人歸家沒被逮住，就算勝利，接著藏。游戲開始，我早就看好了水灣邊上的蘆葦叢，大家到遠(yuǎn)處找地方躲藏去了，趁著對方不注意，我趕緊的躲進(jìn)蘆葦叢里，對方過了五分鐘后，留下一個人看家，其余的四個人出去找人去了，我知道看家的這個人一定會想，開始這段時間不會有往家里奔的，一定會放松警惕的。
趁著其他人離開家以后，我悄悄的弓著腰走過來，正如我所料，看家的警惕性很差，讓我很輕松的撲進(jìn)了家門。
他們四個也真的很有心計，趴在同一個地方，一起往家趕，真應(yīng)和了好漢斗不過一群狼，看家的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抓住了兩個，三比二我們贏了個開門紅。
我一人單打獨(dú)斗還能投門成功，狗子羨慕的很，第二次再繼續(xù)的時候，他央求我要和我一起躲藏，我答應(yīng)了，我把狗子帶到我原來躲藏的地方，并再三叮囑狗子，這個地方離家太近了，千萬不要搞出動靜來，狗子點(diǎn)頭如雞啄米。
我上次很容易的進(jìn)入到家里，對方也是很納悶的，他們幾個竊竊私語以后，加緊了對周邊的搜索，結(jié)果，我們剛趴好不大會兒，對方就找到我們躲藏的地方，我使勁摒住呼吸為的是不讓對方發(fā)現(xiàn)，狗子緊靠著我，我能感覺出他也很努力，對方在岸上站了半天，看這里一點(diǎn)動靜沒有，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就在這個時候，狗子可能放松的速度太快，一個響屁就出來了，我第一反應(yīng)是不好，站起身來就要跑，怎奈人家在岸上，抓我們真的很硬勁的，我倆雙雙被俘虜了。
對方抓到我們之后，高興的手舞足蹈的，我很生氣，沖著狗子直瞪白眼，狗子也知道自己錯了，趕緊的過來解釋：“娟子，別生氣，都怪我，一點(diǎn)男子漢氣都沒有。”他一解釋我的氣更大了，我沖著他喊：“你真是扶不起來的阿斗，一個頂沒有出息的男人，干點(diǎn)什么不好，守著女生放屁，真是襪底拆舊布一點(diǎn)出息都沒有”
狗子一點(diǎn)脾氣都沒有，站在那里任我數(shù)落，看光景的人有的在竊竊私語：這小姑娘真的厲害，訓(xùn)起人來一點(diǎn)情面都不講。這小伙子真有韌勁，竟然一聲不吭，將來絕對是怕老婆的主。
我聽后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的把嘴閉上。這么一鬧，我一定情緒都沒有，并宣布游戲結(jié)束，同伙知道我的脾氣，心有不滿也只能這樣的。
大家圍坐在一起聊天，沒有熱鬧可看，周圍看眼的人散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村的一個叫藏霸的老光棍打我們身邊路過，看到我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歪著頭看了我們好長時間，其實，他用這樣的形式看我們幾個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
藏霸有一門手藝就是做會叫的小老虎和會叫的小瞎子，每到過年的時候，孩子們手里有幾個錢了，他就將自己的作品背在身上沿街叫賣，小老虎是兩角錢一個，小瞎子是五分錢一個。
在現(xiàn)在看來，這東西真的很便宜，可就是這么便宜的東西，在那個年代里我們也買不起的。每次看到藏霸出來，我們就跟在他后面，聽著小瞎子嗚嗚的叫聲，看著藏霸拿一個小老虎，左手握屁股、右手握頭，兩手往中間一用力，小老虎就叫起來。
我們真相擁有這兩樣玩具，做夢都想，于是，幾個人一商量，利用大年三十的機(jī)會，使勁的吃餃子，過年的餃子里有一分、兩分、五分的小鋼镚的，吃出來以后，大家湊份子買這兩樣?xùn)|西一起玩的。
誰料想，那年過年我一個鋼镚也沒有吃到，其他的人有吃到的，湊起來一共是四分錢，也不夠買一樣?xùn)|西的，不管怎么樣，我們畢竟有了錢了，我們結(jié)伴去找藏霸，央求他四分錢給我們一樣?xùn)|西吧，藏霸任憑我們說破里嘴也不給我們，氣得我們幾個小牙磨得咯吱咯吱的。
回到家里的時候，正看到我奶奶的幾個娘家孫兒孫女在圍著鍋臺在吃餃子，真是奇怪了，一個人吃出五分錢來，一個人吃出二分錢來。我趕緊的過去跟人家套近乎，告訴人家雖然這錢是我們家的，但我也不貪財，你們給我二分錢即可，任憑我說盡了好話，他們就是不給，吃到二分錢的那個小伙子還手捏著二分錢在空中晃動，我生氣了，趁著他得意的功夫，撈起灶臺邊上的燒火棍，朝著他手就是一棍子，他“啊”的同時，錢也掉了，我趕緊的撿起來飛快的往外跑，至于后果什么樣子，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找狗子他們的路上，我孩子想：我這么就那么笨呢，為什么就吃不到鋼镚，要用這種形式得到呢，我媽也真小氣，就不能多包幾個鋼镚，每年就包六個鋼镚，夠誰吃的？等我將來有了家，我包很多鋼镚，讓我的孩子每一口都能吃出來。不至于肚皮都要撐破了，還吃不到一個鋼镚。
我們終于買到了一個小瞎子，可我們還想擁有小老虎，于是，幾個人一商量，趁著天黑到藏霸家里去偷。
說干就干，我們進(jìn)行了分工，狗子動作靈活，負(fù)責(zé)去偷，我和賁泉負(fù)責(zé)往藏霸家里扔石頭，當(dāng)我們引出藏霸以后，其他的人打手電照著藏霸的眼睛，邊照邊退，將他引出來，離家越遠(yuǎn)越好，為狗子的偷贏得時間。
事情的發(fā)展在我們的預(yù)料之中，藏霸被引出來了，面對賊亮賊亮的手電和不斷落到他身邊的石頭，他很生氣，大跨步的追趕著他們，他們就趕緊的跑，看到藏霸停下了，他們又用手電照，藏霸氣的大吼：“誰家的小兔崽子，我抓住你們不將你們的頭擰下來才怪來”
直到狗子偷出小老虎，我們的行動馬上停止了。
狗子偷出一個小老虎來，這是我們事先說好了，一樣一個輪流著玩，不過，我們也有個約定，將來有了錢以后，一定要對這次的行動加倍的賠償?shù)摹?p> 藏霸認(rèn)定是我們，但沒有抓到現(xiàn)行也不好說，從此后，每次看我們，藏霸都會用辣辣的眼睛看著我們。
今晚看到藏霸，我們想起了原來約定，真的，是不約而同的說出了一句話：利用我們掙來的錢還藏霸的小老虎錢。
原來的小老虎是二角錢一個，過去有六年了，物價也上漲了，以此來推算，大家意見一致：給藏霸五元錢。
說干就干，我們從管家狗子那里拿出五元錢，用一張紙包著，紙上寫上“還錢”兩個字，用一個很細(xì)的小繩將包錢的紙纏了好幾道，然后綁上一塊小石頭。一切就緒后，我們來到藏霸的家，看到藏霸家窗上透出了燈光，藏霸家的大門是用樹棍做成的，按照農(nóng)村人的說法就“板門”，我們計劃著將綁著石頭的紙包順著板門仍進(jìn)去，到了那里又變了卦，丑媳婦難免見公婆，既然是自己犯下的錯誤，就要有勇于承擔(dān)的勇氣。
于是，我們果斷的推開藏把家的板門，進(jìn)到院子里后，齊聲喊：“藏爺爺，你睡下了嗎？我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藏霸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推門出來，一臉的警惕，看我們的眼神還是恨恨的那種，狗子將錢雙手遞到藏霸的手里，我作為代表做了解釋，藏霸接過錢后，沒有表揚(yáng)也沒有批評，很平淡的說：“嗯，我知道了，趕緊回家睡覺吧，省的你媽媽記掛著你們?！闭f完轉(zhuǎn)身回屋關(guān)上了門，我們也離開了他家，出院子的時候，將他家的板門照著原來的樣子給關(guān)上了。
通知下來了，我中考落榜了，我們當(dāng)中，就狗子考上了師范學(xué)校，其他的選擇讀高中，或回家務(wù)農(nóng)，我大哭一場后，選擇了回家務(wù)農(nó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