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皇宮燈火闌珊，而那御書房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皇帝沈道全、康王沈川、安德王沈鐘三人齊聚，內(nèi)閣新上任的閣老則是帶著一群翰林院的學(xué)生，在外面的大廳中檢閱、甄選多種對聯(lián)和文書。而剛剛回京的驍騎大將軍沈逞，則是穿著一身麻布衣服，坐在一邊，似乎對他們現(xiàn)在所談的那些國事絲毫不感興趣。
本朝的皇族子弟不像前朝慕容的鮮卑族，他們沈家代表的是農(nóng)耕民族的利益，所以到了每年的春節(jié)，無論身處何地，都必須起駕回到宮中過年?；实垡话阍谂D月二十六日就“封筆”、“封璽”，停止辦公，在春節(jié)午夜子時的大典上重新“開筆”、“開璽”。
《禮志》記載，大年三十（為了區(qū)別，我提前了一天，不然是在大年初一），清晨，百官要齊集太和殿廣場給皇帝拜年。那天，廣場上排列著鑾駕儀仗，大殿屋檐下排列著皇家樂隊和金鐘、玉磬等樂器。到了辰時，欽天監(jiān)宣布時刻已到，午門上鳴鐘擊鼓，樂隊奏響音樂，皇帝登上太和殿寶座，鑾儀衛(wèi)甩響靜鞭，贊禮官高喊“排班”。
百官依照廣場上擺放的銅制“品級山”所標(biāo)注的品級位置，列隊下跪。這時由兩名大學(xué)士跪捧賀表，由宣表官宣讀。讀畢，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禮。禮畢，皇帝賜座賜茶，百官又要叩頭謝恩。茶畢，靜鞭再鳴，樂隊再奏，皇帝下殿，百官退朝，賀歲拜年的大典就算完成了。
這時，皇帝便將早已備好的裝有“如意”的荷包，賜給身邊的皇族子弟、宮女、太監(jiān)們。而荷包里的“如意”通常有金如意、銀如意、玉如意和銀錢幾種。
沈道全在登上太和殿接受百官拜年之前，通常在他的寢宮養(yǎng)心殿里飲一杯屠蘇酒。他專用的酒杯重達1斤，用黃金鑲嵌珠寶特制，稱為“金甌永固杯”。金甌寓意江山，“金甌永固”意即“江山永固”。
之后這才會帶著文武百官，去大御花園欣賞節(jié)目，一直到晚上。新年子夜，皇帝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舉行元旦開筆儀式。本朝人的“元旦”其實是今天的農(nóng)歷春節(jié)，“元旦開筆”就是在新年頭一天動筆寫字，簡單寫幾句吉利話，討一年好運。沈道全是武夫出身，字寫得丑，所以他開筆要寫的東西自然是翰林院的書生為他早早擬好的。
他要做的就是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毛筆也是有講究的，不能拿錯。筆管下端須刻有“萬年青”三字，上端刻有“萬年枝”三字，祈求萬歲爺長生不老，國家長盛不衰。
但是今年的春節(jié)和往年的春節(jié)還不一樣，今年的重頭戲可不是什么開筆和給那些大臣送些字畫，賞一些金銀珠寶，今年沈道全要在年會上，正式頒布《均田令》，這意味著，皇室開始和那隴西門閥直接斗爭，著手處理土地兼并的事宜。
正因為今年的任務(wù)更重，事務(wù)更繁雜，所以這下面擬著奏折的翰林院的學(xué)生們，都異常緊張，生怕那句不通順，沒檢查出來，到時候圣上龍顏大怒，他們就慘了！
“父皇，那隴西三姓的在京任職的子弟，已經(jīng)都被扣下了，只是那些富商和沒有官職的貴族不好應(yīng)付，他們?nèi)羰且?，咱們沒有留他們的來由，強行扣下他們，到時候怕是要給那隴西三姓留下討伐咱們的話頭?！卑驳峦醢欀颊f道。
沈道全伸了懶腰，也不知道是夜深了，他困了，還是對于那隴西三姓根本沒放在眼里“哼，那些豪門望族，糾集起來確實是一股極大的力量，而且河西走廊一帶的大月氏部族，現(xiàn)在也在蠢蠢欲動，咱們?nèi)羰窃谳浾撋陷斀o他們，他們估計也會抬出來清君側(cè)，走檄文，掀義旗這樣的老套路對付咱們?！?p> 沈道全緩緩的站起身來，掀開幕簾，看著夏目忙碌的翰林院的書生，朗聲道“朕常聞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所以這事情理不能虧，那些隴西商人就算讓他們逃出長安，也無妨?！鄙虻廊珦]了揮手，顯得格外悠閑。
康王沈川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父皇會死要面子，雖然帝王攻伐時對“師出無名”非常顧忌，但是這根本不重要，若是讓那些在京中活躍的隴西門閥逃回去了，隴西的那些大族就更肆無忌憚了。
沈川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卷白絹“父皇，這是兒臣早就擬好的討賊檄文，您若是覺得可以用，待到出征之日便可作為討賊之先聲，作檄文以達諸郡，奪其聲勢?！?p> 沈道全看都沒看，直接喊道“注疏郎何在？”
“微臣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書生顛顛倒倒的跑了過來。
“黃大學(xué)士不用多禮，這檄文你給我抄一百份，正月十五以后交給我，內(nèi)容不要泄露出去?！鄙虻廊f完，那老爺子卻是恭恭敬敬的應(yīng)了一聲。
安德王微微皺眉“父皇，您不看下這檄文的內(nèi)容是否恰當(dāng)！”
“不必，你二哥敢拿來，那就是說他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做事，我放心?！鄙虻廊H為欣賞的看來一眼沈川，沈鐘自己也是知道文采、政才上面自己和康王實在差了太多，此時也不再說話。
“老七，你就不想說說自己的看法，這場仗，我可是想讓你和斛律將軍帶兵出征，你就沒有什么要求？”沈道全朗聲問道。
沈逞身長八尺，方臉虎目，一道劍眉向兩鬢挑起，既沒有沈川的儒雅，也沒有沈鐘的剛毅果決，但是沈逞卻是幾個皇子中性格最內(nèi)向的。他善于騎射，曾陪沈道全在上林（皇家圍場）狩獵，看見一只大鳥，正展翅高飛。
那時候沈逞和李奉，同時拿起弓來，二人的箭同時射出。疏忽間，這只鳥形狀像車輪，旋轉(zhuǎn)著掉了下來，等到宮內(nèi)的侍衛(wèi)，將獵物拿回來的時候，眾人一看，才知道這是只大雕。而那雕身上的箭上面卻是刻著一個大大的沈字。于是“射雕將軍“的名聲便在軍中廣為流傳。
此刻他聽了父皇的問話，不由得做出一副沉思狀。好久才說道“父皇，兒臣的靖邊軍在外出征已有一年，此番回京還需修整幾日，而且靖邊軍多為舅父....靖邊侯殘部，幾番征戰(zhàn)盔甲、兵械破舊不堪，若是能填補些兵卒，裝備，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個確實有些難辦，咱們朝中的皮貨主要是隴西、遼東、高句麗一帶進貢來的，今年高句麗求和，我免了他們?nèi)甑某?，而遼東一帶的皮貨只夠斛律將軍一部的，靖邊衛(wèi)的軍糧、兵餉、武器我能保證，但是鎧甲卻是不夠，實在不行，我從禁軍身上給你們扒下來一批鎧甲！”雖然有些為難，但沈道全還是拍著胸脯答應(yīng)了沈逞。
“父皇，兒臣以為長安城的禁軍是咱們朝廷和皇族的顏面，這軍士們要是知道了，他們身上的盔甲，是從禁軍身上被下來，必然會影響士氣。您所擔(dān)心的皮革、軍糧、還有一小部分的糧餉，已經(jīng)有人給咱們備好了！”沈川抱拳說道，而安德王和沈逞的聽到這里，他們二人的目光立刻變得犀利起來。
沈川沒有看安德王，而是用余光掃視著沈逞，感受到了沈逞那犀利而帶著寒意的目光，他嘴唇不由得微微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