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百花宴還有一日,宮中所有人廢寢忘食,通宵達旦,隨處可見掌事公公們帶著眾婢女廊腰縵回,盡顯一派熱鬧景象。
然而此時距離蒼都不到百里,有近百軍團正隱匿成難民行走在官道與小路,隱隱對蒼都形成包圍之勢。
楚帝在鳳儀宮門口躊躇了幾日,始終未曾踏入那道門檻。
或許是滔天的恨意,或許是對皇位僅存的眷戀,叫他難以面對許禧安,難以做內(nèi)心的抉擇。
皇上來鳳儀宮卻不進去,此消息如狂風(fēng)席卷般傳遍整個后宮,眾人議論紛紛,皆在猜測皇上會不會對皇后回心轉(zhuǎn)意。
皇后自從那日服用過風(fēng)央錦帶來的藥丸,經(jīng)過五夜不止的冷汗,終于在第六天清晨起來,感覺渾身舒暢,再沒有以往的氣粗喘息之感。
夜里劉一針曾隨著云恭璃來看過,得到最終結(jié)論,皇后的身體已然大好,毒已全解,所以這幾日皇后的心情十分愉悅,亦從侍女口中知道了楚帝的奇怪舉動。
也難怪她會知道了,近幾日鳳儀宮的眾人無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她可謂是盡心盡力,隨叫隨到,絲毫不比以往冷眼旁觀,漠不關(guān)心。
皇上就在那道門外,說明鳳儀宮的主子極有可能再獲盛寵,宮里人都是會看臉色的,論誰都想趁此機會巴結(jié)一番。
不過閑暇之余,皇后還是會思考云恭璃救她的目的,但無論如何,她都欠了對方一個天大的人情,至于什么時候還,就看對方什么時候需要她了。
至于外面躊躇不前的楚帝,皇后總是淡漠不言,任由侍女在她的耳畔說著讓她先服軟的話。
雖然她的心里也在想楚帝會什么時候推開那道大門呢?但也只是一剎那的出神罷了,她會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很不切實際。
是誰給自己下的毒?她心里明白的很,她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恨之入骨,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女人,憑何再見?
往日種種已經(jīng)幻化成泡影再難想起,但心上的傷即使愈合了還會有那道疤痕,提示著她的曾經(jīng)是多么的痛苦。
誰先放下,就意味著誰錯了……
然而,就在百花宴前夜,楚帝在最后一次躊躇中做了最終的決定……
“傳旨,明日百花宴,準(zhǔn)皇后出席,納座朕側(cè),享六宮攜拜!”楚帝站在鳳儀宮前掐著自己的手指細肉,只覺得胸悶氣短,呼吸不暢。
這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了,至于云恭璃所說的助力,他終究還是過不了自己內(nèi)心的那道坎。
一步錯,步步錯……
常公公得了旨意,眼前一亮,恭順地領(lǐng)了旨意,便帶人推開了鳳儀宮那道塵封已久的大門。
只是當(dāng)他轉(zhuǎn)身回話時,楚帝已悄然走遠,孤獨的背影顯印在宮墻地磚上,逐漸不見。
常公公不由得一愣,卻也是頭一次沒跟上去,繼而帶人朝鳳儀宮內(nèi)殿走去……
“鳳儀宮接旨?!?p> 眾人見到常公公來了,皆放下手中的細活跪倒在地,仔細聆聽著這道未知的圣旨。
除了皇后,依舊端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常公公,絲毫不為其所動,仿佛對方在宣讀著一件與她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皇后接旨,奉皇上口諭,明日百花宴,準(zhǔn)皇后出席,納座帝側(cè),享六宮攜拜!”常公公扯著尖細的嗓子,聲音卻仍然沙啞。
他宣讀完楚帝的旨意,轉(zhuǎn)而笑容可掬地看著皇后,意味深長道:“皇后娘娘,恭喜啊?!?p> 鳳儀宮的侍女侍衛(wèi)們非常興奮,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明朗的笑容,聽到常公公親自恭喜,眾人也忙著齊聲道賀,“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p> 每個人都很高興,唯獨皇后的表情十分淡漠,似乎這并不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打賞?!?p> 皇后平靜地吩咐著身旁的侍女,絲毫看不出她的情緒。
眾人心上一喜,他們是知曉皇后有錢財?shù)?,只是被關(guān)著的這兩年從未得皇后應(yīng)允拿出,他們亦不敢胡作非為罷了。
旁的事可以做,唯獨偷盜不敢。
蒼國律法規(guī)定,偷奪主家錢財帛物,誅三族,誰又會視自家親人性命于不顧呢?
“哎喲,謝謝皇后娘娘了,還請皇后娘娘早些休息,咱家就先退下了。”常公公笑瞇瞇地接過侍女遞來的金元寶,摩挲了兩下便放入懷中,笑顏走出了鳳儀宮。
見常公公帶人真的離開了,那道大門也不再緊閉,皇后輕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使退了耳邊阿諛奉承的眾人,獨自一人走進內(nèi)室,坐于臥榻之上,思緒游離……
她曾期盼著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正大光明地出去,可惜等待的時間終究還是久了些,久到她已經(jīng)接受命運使然,不再期盼,便不會失望。
如今“守得云開見月明”,她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因為即使打開了鳳儀宮的那道大門,她與楚帝之間仍存在著跨越不過去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