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刑部主管全國刑罰和審核刑名,那屠靈司負責的則是稽查與搜捕,二者與審核重大案件的大理寺一起,構(gòu)成了大周國內(nèi)的“三法司制”。
但對于屠靈司,民間卻早已盛傳已久,指出它明面上雖然與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掌控國家法度,暗中實為是歷代周朝皇帝身邊特設的監(jiān)察機構(gòu),不僅負責一切最隱秘事件的調(diào)查,還從事相關(guān)的情報工作。
且凡是納入屠靈司者,均須經(jīng)過層層選拔,必要經(jīng)受嚴酷考驗,所選中之人皆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人才。每屆的長司皆由皇帝直接任命,除去皇帝與長司之外,屠靈司內(nèi)的一切事務外人都無權(quán)操控,縱使是身為高珩的皇子,也不能多加干涉。
正因為民間撲朔迷離的眾說紛紜,也使得屠靈司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岑長司,我知道你們屠靈司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但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沖到顧府抓人,是否有欠妥當?”高珩冷冷地掃了一眼圍在四周的官兵,擋在顧寒清面前面無表情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岑長司要連本王也一起帶走?!?p> 岑風眉睫輕挑,示意周圍的官兵退后兩步,這才不緊不慢道:“燕王殿下誤會了,我們屠靈司抓人向來有據(jù)可依,有法可循,況且此次只是想請顧少主到屠靈司坐坐,問幾句話,并無其他惡意?!?p> “是嗎?”高珩眼波流轉(zhuǎn),“既然岑長司方才口口聲聲說,前些日子的刑部天牢縱火案與本王身邊這位顧少主有關(guān),那可否請教岑長司,這其中究竟有何關(guān)聯(lián)之處?”
岑風看著眸色暗沉的高珩,鎮(zhèn)定道:“本來屠靈司所辦之事,所查之案都不方便向外界透露,但如今燕王殿下問起,那下官就告知一二也無妨?!?p> 他說著便將視線停在了神情嚴峻的顧寒清身上,目光如炬。
“顧少主從剛才開始就不發(fā)一言,不會是早就預料到會有禍事找上門吧?”
“飛來橫禍,自然讓人防不勝防?!鳖櫤逭{(diào)轉(zhuǎn)臉色灑然一笑,可眼中卻笑意全無,“顧某原以為只要云淡風輕地度日,就能安然無恙地靜守一方,看來世事確實讓人難以預料。不過好在顧某沒行任何法外之事,問心無愧,既然如此,又何須多言?”
“但愿顧少主你是真的問心無愧。”岑風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繼續(xù)道,“想必顧少主應該認識一個叫顧晨的人吧?”
顧寒清眸光一閃,似乎對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意外,微微蹙了蹙眉頭。
“他是我二叔。但是,我一直懷疑他與先父的死有關(guān),已經(jīng)與他久未往來......”
“我不管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贬L抬手打斷了顧寒清的話,“只要顧少主承認他是你們顧家的人,只要我知道你們都姓顧,那就足夠了。其余的事情,就請顧少主到屠靈司在詳細說明吧?!?p> “岑大人的意思是,刑部這件案子,與我二叔有關(guān)?”
顧寒清下意識地向前挪了幾步,神情詫異之余,還顯出了一絲凝重之色。
他前些日子赴太子之邀后卻遲遲未能表明立場,原以為此番是太子遷怒于他所動的手腳,可如今卻突然牽扯出他們顧家中人,此人還與他存有恩怨。那此事,恐怕就不會只是猶如蜻蜓點水的警告那般簡單了。
“確實有關(guān)。”岑風整肅神情,抬頭看向了高珩,“但由于事關(guān)重大,除此之外,下官不能再透露更多,還請燕王殿下莫要責怪?!?p> “岑長司果然惜字如金?!备哏駩灪咭宦?,銳利目光慢慢凝結(jié)成一道芒刺,“顧少主是本王的朋友,他的為人我很清楚,若是誰要扭曲是非,顛倒黑白,想借此機會將一些莫須有之罪強加于身,那到時候,別怪我不客氣?!?p> 高珩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心里卻不由為之擔憂。屠靈司從來都不是善男信女所入之地,顧寒清此去即使不是兇險萬分,但屠靈司既敢上門“請人”,手中必然握著有利的線索,想要全身而退,并非易事。
而眼前的岑風為人機警,又守口如瓶,想從他口中探知案情已無可能,加之事出突然,高珩此刻根本琢磨不出任何端倪,也無法及時想到解救之策。
“殿下放心?!贬L毅然地迎上高珩的目光,卻不由被他眼中的氣勢所逼退,只能收斂神色道,“我們屠靈司執(zhí)法想來公正不阿,絕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冤,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奸佞之徒?!?p> 見岑風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顧寒清淡然一笑,走到高珩身邊安慰道:“殿下不必擔心,我什么都沒做過,他們奈何不了我。只是沒想到舊日作別,今日故友剛剛重聚,就遇到了這樣的麻煩之事。”
“我當然相信你沒有做過,但我不相信的人,也大有人在。”高珩瞟了岑風一眼,湊到顧寒清耳邊輕聲道,“記住,多說多錯,小心行事,剩下的,我會想辦法?!?p> 顧寒清感激地點點頭,望著高珩認真執(zhí)著的眼神,一直堵在心頭的某樣東西好像瞬間幻化成風,讓他頓覺明亮通透。
不愿前行的腳步踩在松軟的雪地里,印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在這樣一個凄清寂寥的雪天里,雖然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會是何種考驗,但至少在這之前,他肅清了心中的疑慮與宿怨。所以此刻,縱使不明不白地身陷桎梏,但也因為身邊站著一個可以依靠的故友,而多了一份安心。
“殿下?!迸R出大門,顧寒清突然停下了腳步,“別讓金枝知道我們見過,也不要讓他知道我的事,好好照顧她?!?p> “我會的?!?p> 高珩深深地望著他,最終點了點頭,心里卻不適時地蕩漾開了一抹綿長的憂傷。
顧寒清如今深入虎穴,也不忘惦記牽掛程金枝,他對程金枝的感情,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沉寂與傷痛之后依然如初,或許比起自己,已是更勝一籌。
他此刻眼睜睜地目送顧寒清遠去,卻無力搭救,而當他下一刻去面對程金枝時,卻要經(jīng)歷比無能為力更難過的事情,那就是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