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木然地望著方子笙,喃喃道:“是,奴婢知道……”
“不,你不知道。”方子笙摸摸花開的發(fā)頂,冷清的眼眸里帶著幾不可見的溫柔,“吳守潁從不曾忘記你。只是,吳翎善作為吳家家主,他不得不與你劃清界限。但他亦是關心你的。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問你,你現在還想嫁給吳守潁嗎?”
“嫁?”花開喃喃。
這個字眼離花開如今的生活太遠。身為一個萬人不齒的官奴,花開從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像平常人一樣,嫁人生子,平安度日。
花開覺得,她的一生早在七年前就已經被毀滅。如今對她而言,活著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報仇,可以為爹爹平反。
“如果你想嫁,我有辦法!”方子笙憐惜地望著花開,“雖然會很麻煩,也需要些時日。不過吳守潁好像也不同意和德王府的親事。如果你能和他見一面,說服他等你,過一段時日我必能讓你光明正大地嫁給他……”
花開木然地盯著方子笙,神色古怪。
二小姐在說什么?為何她一句也聽不懂。這些年,花開身為一個女子,身為一介官奴,她深知想要報仇,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更別提她一個官奴想嫁給一位官家子弟。
“小姐,即便奴婢能嫁給吳哥哥。可奴婢大仇未報,奴婢怎忍心讓他陪奴婢一起承擔?況且奴婢如今活著就是為了報仇,為了找出當年陷害我蘇家的幕后黑手??膳静恢螘r才有機會找到兇手,更不知到那時奴婢是死是活。所以,奴婢有什么資格讓吳哥哥等我?”花開搖頭,“奴婢此生,惟愿不想成為吳哥哥的負累。”
“報仇?”方子笙挑眉,繼而斂去眉宇間的憐惜,“好!既然你不愿意就罷了?!?p> 兩人沉默半晌,方子笙才又說道:“還有一件事,吳守潁說,只有吳翎善將你帶回吳家照顧,他才會同意娶親。你既然不想嫁給他,可曾想過去吳家?”
花開愣了半晌,才幽幽道:“奴婢如今是二小姐的人,奴婢不想也不愿去吳家的?!?p> “你不后悔?”方子笙認真地問道。
花開莊重地朝方子笙磕了一個響頭:“奴婢不后悔!”
方子笙審視地盯著花開,面上若有所思。
花開再叩首:“奴婢多謝小姐今日告知奴婢這些事。這些事——對奴婢來說,真的十分重要!”
“起來吧,你身子還沒好利落呢!”方子笙嘆口氣,拉起花開,“這世間的許多事,唯心而已,你也莫要再想太多?!?p> 花開點頭。
方子笙盯著花開沉默的表情看了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你可愿替我辦件事?”
花開一愣:“小姐,替主子分憂,本就是奴婢份內之事,還請小姐吩咐!”
方子笙笑笑,似真非真地調侃道:“這份內之事,也分情愿和不情愿,不是嗎?”
花開不語。她承認方子笙說的不錯。對下人而言,伺候主子,聽命主子是她們的職責,但的確有偷奸?;椭倚臑橹髦帧?p> 方子笙看著花開木愣愣的表情,笑起來,嘆道:“一般人聽到我這般說法,都會回答說,她一定是心甘情愿為我辦事的。只有你……你呀,就是有些時候太過老實……”
花開看出方子笙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輕輕一笑:“那是因為奴婢知道二小姐不喜歡那樣的人。奴婢也不想違心說那些話哄二小姐高興?!?p> “來,坐這里!”方子笙拉著花開坐下,遲疑半晌才問道,“你覺得荼靡有什么奇怪之處嗎?”
花開沉默。對于此事,她不想隨意開口,攪亂二小姐的視聽。
見花開不語,方子笙沉吟許久,才頗有些為難道:“我想讓你幫我監(jiān)視荼靡,如果能探出荼靡以前的身世背景,就再好不過了……嗯?你這是什么表情?”
花開一臉震驚,囁嚅地盯著方子笙:“奴婢,奴婢只是覺得二小姐您那么信任荼靡,怎么會突然懷疑她……”
方子笙笑著嘆口氣:“你想錯了。我并非懷疑荼靡對我的忠誠。我只是覺得,荼靡和失憶之前的我,好像認識。而且,相交匪淺?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你沒有這種感覺??”
花開想了想:“說起此事,不僅是奴婢,春暖和新月我們的確有這種感覺。只不過小丫鬟們……”
“她們,她們怎么了?”方子笙好奇。
花開抿抿嘴:“她們倒是覺得,荼靡只是為了討好二小姐而已?!?p> 方子笙失笑。
果真是各花入各眼,同樣的一件事,因為境界不同,大家看到的真相也各不相同。
方子笙輕輕蹙眉。荼靡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但是,每當看到荼靡的時候,她胸膛里的那顆心就會不受控制,變得異常溫柔,就好像荼靡是它的親人一樣。據此,方子笙堅信,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荼靡一定認識,并且關系很深。
可是荼靡為何要選擇隱瞞呢?理由會不會和鄭駿隱瞞她的理由一樣呢?
那么,那個理由說不定就是揭開鄭純心身世的真相。
可雖說方子笙占據了這具身體,卻不能完全控制它的情緒。所以她無法冷靜地詢問荼靡,只能用如此迂回的方式,讓花開替她打探荼靡的動靜。
方子笙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是一個喜歡直接的人,卻因為顧忌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心情,而漸漸改變。
“你放心,我并非是不滿荼靡。我只是想知道荼靡是否知道我以前的事情。畢竟我娘親如今還在承州。而且,我猜測荼靡可能知道我身上鞭痕和箭傷的真實來歷。”方子笙伸手捉住花開生著老繭的手,淡淡說道,“這世上不只是你想報仇。我也想報仇,我更想知道,究竟是誰將我害成了今日的模樣……”
說到此處,方子笙心中情緒激昂。
無論她是方子笙,還是鄭純心。一個是她自己的靈魂,一個是她借居的身體,她都會為之所追尋事情的真相。這樣她才對得起自己重活一世,也對得起將身體留給她的鄭純心。
花開盯著方子笙熠熠發(fā)光的臉龐,點點頭,還不待再說上兩句話,只聽外面?zhèn)鱽磔泵业穆曇簦骸盎ㄩ_,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