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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監(jiān)國

第八十八章 求真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301 2016-10-23 23:57:16

  方譚正略顯忐忑的端坐在客廳中。

  他的兒子依舊面無表情,神色木然,仿佛事不關(guān)己一般。

  不多時,一個青衣皂靴的小廝便走上來,恭恭敬敬的道:“方太守,我家老爺隨后就到,請您先整理一下儀容。”

  小廝說著,又轉(zhuǎn)頭看向方譚的兒子:“您也一樣。”

  “知道了?!?p>  方譚說罷,小心翼翼的正了正衣冠,那青年卻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仍舊神游海外。

  這時,一個衣著簡樸,但身形比男子還要高挑的女子率先走了進(jìn)來,宋仲卿緊隨其后。那女子不止身形高挑,姿容也甚為秀麗,眉峰略微上揚,英氣勃發(fā),配著絕美的鳳眼與白嫩的鵝蛋臉,有一種別具一格的美感。

  方譚在心中暗暗驚異。

  一是驚異于那女子的美,就連身經(jīng)百戰(zhàn)、閱美無數(shù)的方譚都看得心神搖曳。二是驚異于宋仲卿的態(tài)度,宋仲卿此人說是目高于頂,并不夸張,他的發(fā)妻早已逝世,家里的確藏了許多美人,但那些美人都將宋仲卿奉若神明,不敢稍有拂逆,這女子居然敢先宋仲卿一步——要知道,在這種等級森嚴(yán)的時代,先行后行是十分重要的禮儀。這女子敢先行一步,只能說明,她在宋仲卿眼里更加高貴。

  此女難道是范陽王北冥精神的寵妃?或者是太子爺?shù)耐馐遥?p>  方譚實在想不出,除此之外,在這云中郡還有誰能讓宋仲卿自甘行于其后。

  這女子看到方譚后,卻沒來由的皺起了那一雙英挺的劍眉,毫不在乎的道:“宋仲卿,這就是你說的命貴之人?”

  宋仲卿搖頭笑道:“非也。不是他,是他的兒子?!?p>  宋仲卿說著,轉(zhuǎn)頭對那青年十分溫和的詢問道:“孩子,告訴這位‘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方譚剛說了“犬子”二字,便被宋仲卿打斷了:“跟你說多少次了,別說話!”

  方譚訕訕的閉上了嘴巴,完全沒有與李、韓二人秘議投北之事的成竹在胸之感。

  那青年則木然的開口道:“我叫方木,一方的方,木頭的木。字至渝,非至渝也,至不渝也?!?p>  “方木方至渝,好名字?!彼沃偾滢D(zhuǎn)頭看向方譚,嘖嘖笑道:“原來你也不是除了相貌之外便一無是處?!?p>  方譚連連拱手:“宋先生謬贊了。”

  秦義絕走到方木跟前,細(xì)細(xì)打量著這個青年,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么名堂,反倒看得方木略微有些羞赧。

  宋仲卿笑道:“別看了,任你有顆玲瓏心,也看不出他貴在哪里。你畢竟太年輕,還不知天命?!?p>  秦義絕冷笑道:“我比你沒小幾歲,不要倚老賣老。既然我肉眼看不出來,試出來便可。”

  方木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忽然發(fā)問道:“文試還是武試?”

  秦義絕道:“老娘不沾書本多年,自然是武試。”

  方木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道:“請?!?p>  方譚并沒有阻攔,在他看來,一個女人說要武試,無疑是一個笑話,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秦義絕點了點頭:“小伙子,怪不得你合宋老頭胃口,傻氣倒是足夠,就是不知道你這請字里有多少是真自信?”

  方木道:“有六分是真自信?!?p>  秦義絕笑了,笑得很艷麗。

  她只是伸出食指,對著方木的額頭一點。

  剎那間,方木只覺頭顱中轟然一聲脆響,之后就失去了只覺。

  宋仲卿大驚失色,連忙扶起了方木,在他身上拍打了一番,只是這拍打似乎蘊涵著某種規(guī)律。待宋仲卿終于確定方木沒有大礙,才長舒了一口氣,怒聲道:“你怎么能對一個晚輩下這么重手?萬一弄死了,遭殃的可不是他一個人!有天命在此!有天命在此??!”

  方譚也著實吃了一驚,卻敢怒不敢言。

  他甚至還沒弄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兒子突然之間就暈了過去。

  要知道,方木雖然為人木訥,不善談吐,他原先的文武老師,卻皆稱贊他是百年難遇的文學(xué)、武學(xué)奇才,更難得的是,兩方面的造詣都已超越于天才之上,或許將來有機(jī)會超脫風(fēng)流、殺伐而入譎云品。

  早在方木十四歲的時候,那位武藝先生就不是他一合之?dāng)沉恕?p>  這女子居然動了動手指頭,就把自己的兒子給弄暈了過去?

  方譚完全無法理解。

  秦義絕嘖嘖道:“這小子根骨倒是不錯,居然堅持了一息之后也只是暈了過去。如果是常人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p>  宋仲卿怒道:“你真要下死手?”

  秦義絕道:“我是不知天命,但不是我無法知道,而是我不屑知道。我秦某人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命。”

  宋仲卿無奈道:“你……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算了,既然這小子沒事,老夫不跟你一般見識?!?p>  宋仲卿回頭看了一眼眸中充滿擔(dān)憂之色的方譚,淡淡道:“行了,方木就寄宿在老夫這里,你可以回去了?!?p>  一聽這話,方譚臉上原本的悲意一掃而空,大喜過望道:“真的?!”

  宋仲卿的學(xué)生,曾被他留宿教學(xué)的只有一人。

  那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宋仲卿唯一的親傳弟子。

  如今宋仲卿決定讓方木在他家中留宿,就是說宋仲卿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方木親傳弟子的地位,以后遇到那個傳說中的人物,也能稱一聲師兄。

  這對方木、方譚、整個方家來說,可是一筆十分龐大的政治資產(chǎn)。

  因為宋仲卿的那個弟子,正是如今風(fēng)流品上位列第二的人。

  王秋水。

  宋仲卿自己也才排在第五,但王秋水的例子證明,宋仲卿此人相比于自己的文藝器識韜略等君子大器之外,教書育人的本事更勝一籌。

  如今的稷下祭酒,都自愧弗如。

  方譚連連道謝后,便在宋仲卿鄙夷的目光下告退了。

  只是他沒聽到,就在他剛剛退出客廳時,宋仲卿喃喃了一句話。

  “……讓阿木見到死人,不太好?!?p>  宋仲卿十分小心的又在方木身上摸索了很久,忽然一指按住尾閭關(guān),一指按住天靈蓋,沉聲道:“開!”

  猛然間,方木睜開了眼,茫然四顧后,鎖定了正打量自己的秦義絕,而不是近在身邊的宋仲卿。

  “你很厲害,剛才用的什么武功,可以教我嗎?”

  秦義絕笑道:“你想學(xué)?當(dāng)然可以。忽然想起來,我還沒弟子呢?!?p>  “秦義絕!你不是說不信天命嗎?怎么來搶我弟子?”

  秦義絕哈哈笑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說了,誰規(guī)定他只能拜一位師尊?來,方木,叫一聲師傅。”

  “師傅?!?p>  宋仲卿似乎是在攀比,也急忙道:“阿木啊,叫聲師傅聽聽唄?”

  沒想到方木卻搖頭道:“不叫?!?p>  “為什么?!”

  “我還沒親眼見到你的本事?!?p>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方木,你跟我來!讓你見識見識,老夫所創(chuàng)作的,足以解釋大千世界的,《昆侖探道書》!”

  方木的眼神忽然明亮了起來,輕聲道:“名字不錯,我喜歡?!?p>  宋仲卿道:“你當(dāng)然會喜歡,因為你是……”

  秦義絕好奇的道:“誰?”

  宋仲卿搖了搖頭:“老夫不想告訴你,如果告訴了阿木,他八成也會跟你說,所以,這個事,老夫決定爛在心里啦,哈哈哈!”

  “不說也罷,我還不屑知道呢。你這老狐貍,根本就是無利不起早的人,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跟你一起沾了因果,以后因此帶來的榮辱,我都有份。不知道,還省了操心?!?p>  “你果然明事理。行了,廢話不多說,方木,跟老夫來吧?!?p>  宋仲卿領(lǐng)方木去的不是某個藏了許多書卷的地窖、書房,而是一處面積極大的觀天臺。觀天臺中,放置著一個十分奇怪的儀器,大體是球型,由許多縱橫交錯的鐵環(huán)構(gòu)成,似乎是青銅質(zhì)地。方木奇怪的道:“這是什么東西?”

  宋仲卿解釋道:“這是渾天儀。天如雞子無限廣,地如雞黃——與天相比,卻不真大。有人說地是漂浮于水上的,這是謬論,水,其實是附著于地上的,且無論上下左右東西南北,皆附著也。若我宋仲卿從此黃上球跑到下球,在你以大眼觀,我腦袋沖下,其實在我眼觀,我依然立于地上。我把這叫做‘凡間吸人律’,人在凡間,被某種東西禁錮住,難以超脫?!?p>  方木聽罷,若有所思的指了指渾天儀旁邊的一個青銅球:“這東西就是雞黃吧?”

  “然也,老夫叫它象坤儀?!彼沃偾渥叩侥倾~球旁,指了指銅球上所篆刻的圖案,解釋道:“老夫在上面涂上黑油的地方,就是如今老夫所知的大地,老夫涂成青色的地方,是大海,只有黃銅的地方,老夫不知道,待將來完善?!?p>  方木細(xì)細(xì)打量著這“象坤儀”,上面涂上黑、青二色的地方,并不太多,什么都沒動的黃銅,占了絕大部分面積,方木喃喃道:“這么看來,所謂天涯海角,是不存在的了?!?p>  “不能這么說——”宋仲卿在雜亂的擺著書本、稿紙的桌上隨意抽了一本書,封皮上正好寫著《昆侖探道書·卷一》。宋仲卿翻開了第一頁,道:“阿木,你看,老夫在這書上,首卷第一句,即道‘盡信書不如無書,唯今日人之所信者最不足信,求道修真,有始無終,真之一字,一世躬行,善莫大者如是也?!?p>  方木忽然向宋仲卿躬身一拜。臉上雖然仍舊面無表情,眸中卻充滿了真摯之色:“學(xué)生謹(jǐn)遵師傅教誨,此生一世,奉道于真?!?p>  宋仲卿點頭道:“善莫大哉!”

  之后,宋仲卿忽然看了一眼夜空。

  萬里之外,一竹杖芒鞋的老者打了個噴嚏,怪道:“今兒不冷啊,怎的,有人想我?待老夫掐指一算……嗯……嗯……嗯?居然有人想跟老子拼徒弟?這是作死啊。”

王蜀黍

這兩章寫的我很有感覺,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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