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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監(jiān)國

第七十九章 韓平之死(中)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319 2016-10-14 23:55:00

  白墨進了御書房。

  北冥真肅冠服儼然,正在批閱奏章,表情一絲不茍,白墨說了句“臣白墨覲見”,北冥真肅頭也不抬,置若罔聞,仿佛批閱奏章到了忘我的程度。

  白墨咳嗽了一聲,朗聲道:“臣白墨覲見!”

  “什么事,說吧。”北冥真肅這才微微抬了下眼皮,手中仍下筆不輟。

  白墨心中暗想,原先一直以為陛下舉止隨意,耽于享樂,不成想暗里卻如此認真努力,白墨一時間肅然起敬。

  “陛下,韓平死了?!?p>  北冥真肅捋了一下自己濃密的胡須:“死哪兒了?”

  “鳳京城北郊外的一處小路上,為歹人所殺,馬夫妻妾亦未能幸免,現在臣已命人看守住尸體,不敢擅作處置?!?p>  北冥真肅淡淡道:“尸體送回他的官邸,他家的下人還在,讓他們自己處置吧。韓平死了,死的好,這老家伙活著的時候沒少跟朕作對,那個兇手,朕打心眼里想謝謝他。不過御史大夫遇刺,朝廷顏面何存?白卿家,朕命你三日之內破獲此案元兇,查不出來就隨便找個死囚抵罪。真兇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的顏面!”

  “臣領旨,這便回去……”

  “跑腿的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你不用去了?!北壁ふ婷C說罷,叫來了一位宦官。

  那宦官唯唯諾諾的躬身站立在北冥真肅身旁,拘謹得很。

  “白卿家,尸體現在何處?”

  白墨不敢拿出秦戈給他的地圖,廢了好半天唇舌才讓那宦官明白具體位置。之后宦官便出宮傳旨去了。

  三天不到,大臣遇刺之事此起彼伏,如今更是連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韓平都遇刺了,白墨其實壓力很大,可皇帝卻一副風輕云淡、仿佛根本不關心的樣子。最開始徐漸、白墨等人遭遇刺客后所露出的怒容,十有八九也是裝出來的,最初的兩撥刺客既然是尹龍孫派出的,皇帝本人必定知情,他們兩個不過是在合伙演一場戲罷了。

  甚至,會不會韓平的遇刺,也是皇帝與太子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白墨在心中思忖,一言不發(fā)。

  北冥真肅開口道:“白卿家,朕現在乏悶得很,你來陪我說會話吧?!?p>  白墨只是嗯了一聲,沒有說什么“臣誠惶誠恐”之類的虛言。

  北冥真肅繼續(xù)道:“白卿家,這幾天你新官上任,覺得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歹人給你下絆子?”

  “暫時還沒有,現在是白某在找別人麻煩。”

  “哦?”北冥真肅如釋重負的放下了手中的筆桿,饒有興致的問:“誰那么不開眼,惹到了白卿家?讓朕猜猜……嗯,你的丞叫什么來著?”

  “稟陛下,他叫孔庚?!?p>  “這名字取得不錯,虞朝先皇也有一個叫孔庚,仲乙的兒子,不過他卻是姓孔名庚吧?”

  “正是如此?!?p>  “他怎么惹到你了?”

  白墨對孔庚沒有絲毫忌憚,于是在北冥真肅面前如實道來:“孔庚索賄于云中郡林氏,包庇其殺人之罪,數額之大,令人發(fā)指,這是臣要找他麻煩的起因。至于現在,臣已經找到了確鑿的證據,他曾向士、民索賄次數不下于三十次?!?p>  “韓平死了,他手下那幫御使、監(jiān)御使都是飯桶。在新的御史大夫上任之前,再遇到這種事,不用經過他們了,也不用問朕,你自己看著辦就行?!?p>  白墨頷首。他要的就是這句話,孔庚做的事實在讓他難以忍耐,這種蒼蠅,只有發(fā)現即拍死,才能達到應有的震懾效果。

  “對了,白卿家,朕不是說讓你舉薦一個中尉么,想好了沒有?”

  “呃……”白墨搖了搖頭,“還真沒有。陛下,臣白墨入鳳京以來,所接觸最多的,乃是那些民間士子,都是斯文人,沒有能做這件差事的。如果陛下著急,待臣回頭好好探訪一番吧?!?p>  北冥真肅撇嘴一笑:“你就沒想過在這個位置上安插個同族以為親信?你老家還有親人么?”

  “稟陛下,沒有,臣止此一家一室,父母雙亡,子嗣未誕,亦無三兩故交,亦無所從屬阿諛,唯孤身孑立,效忠陛下。”

  “別來這套虛的。”北冥真肅盯著白墨的眼睛,看得白墨有些心慌,“你知道你是如何走上今天這個位子的么?”

  “陛下厚愛……”

  “哈哈哈哈,白卿家如此聰明絕頂之人,看來還是沒看出來啊。朕心里反倒憋得癢癢。告訴你,當初看上你的人不是朕,而是蕭衍,還有那個讓朕自己都欽佩不已的兒子,看上徐漸的人才是朕,當時朝堂上那出戲,朕是跟蕭衍商量好串著唱的。你這幾天一直在勉力辦事,朕看在眼里,你可知道徐漸徐行來在做什么?”

  “臣著實不知?!?p>  “入則隨朕蹴鞠手談,出則隨朕游獵嬉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中常侍,這才是朕對自己偏愛的人的態(tài)度,朕對你,沒有絲毫偏愛,有的只是賞識。所以徐卿的事跡,你別羨慕吃味,做好你自己的事?!?p>  與皇帝談了半天,白墨愈發(fā)吃不準陛下是在玩什么玄虛。白墨只見過北冥真肅三次,但就這三次而來的了解,白墨甚至覺得很可能陛下的確只是在跟他扯閑篇,扯到哪兒算哪兒,但越是這樣,白墨越是告誡自己小心應對。

  北冥真肅見白墨太過拘謹,也有些無聊,從桌上抄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之后才繼續(xù)道:“白墨,你是不是覺得朕不太正常?嗯?不屑與朕說話?”

  白墨剛要辯解,北冥真肅立即打斷了他:“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們這些人,剛當了幾天大臣就染上了那些朕深惡痛絕的毛??!忠誠二字,是忠與誠,忠不忠朕不知道,你們肯定是沒有絲毫誠意的!”

  北冥真肅重重的敲起了桌子:“朕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還不是你們這些大臣逼的!你知道蕭衍當年在秦國奉職時,秦王帝云寰封他為什么嗎?次王!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可以世襲罔替!秦國的那些大臣敢吭一聲么?憑什么到了朕這里,封個郎官都要經過什么三公的同意?朕偏不!郎官朕不封了,朕直接把自己待見的人提拔成九卿,他們反倒不說話了。所以,朕明白了一個道理,慣著會讓他們得寸進尺,不拿他們當回事他們才知道誰是這個天下的主人!呸,一群賤坯子!”

  白墨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

  直到現在,他終于理解了這個帝國最高權力真實的內心想法。

  求變?革新?打壓貴族派系?

  這些只是附加的東西罷了。

  他真正的想法甚至不是他那一番話里表現的叛逆、對大臣們的憤怒。

  白墨看到了北冥真肅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

  他,在模仿秦王。

  在他心里,只有秦王帝云寰那種說一不二的君主,才是真正可以主宰帝國的人。所以,北冥真肅在模仿帝云寰,他想模仿他的說一不二,模仿他的任性,模仿他的霸道,甚至在模仿他偶爾的神經質。

  白墨雖然不知道蕭衍在秦國的故事,但當年他隨師尊游歷到秦國時,對秦王帝云寰,師尊還是費很長時間,跟他說了許久的。晉朝史官對他的形容是“專橫”、“暴戾”、“不納忠言”,這不是污蔑而是事實,秦王的確是這么個人,做事從來隨心所欲,當時秦國上下,除了蕭衍,沒人敢頂撞他一句。

  沒想到,當今陛下內心崇尚的居然是這樣的君主。

  他甚至在用人上也走帝云寰的老路——重用蕭衍,并且讓朝廷除了蕭衍之外,沒人敢頂撞他半句。重用年輕人,開始慢慢清除老臣。

  這簡直是在用國家來滿足自己角色扮演的需求??!

  白墨微微閉上了眼睛。

  腦海里勾勒出師尊所講的那個帝云寰。

  高大、威猛,目光深邃,嗓音渾厚,雖然專橫暴戾,卻具有極高的個人魅力。以至于他意外去世后,那些曾被他打壓的臣僚都紛紛扼腕嘆息,開始懷念活著的他。

  所以,白墨又漸漸理解了北冥真肅。

  他的不幸,在于他與帝云寰生活在同一個時代。那時候還是太子的北冥真肅,一定聽了無數關于帝云寰的傳說。

  “陛下,臣不會以其他儒生說教的方式來規(guī)勸您。臣只想問陛下三個問題。”

  北冥真肅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方才說錯話了,這時他收起了怒容,輕聲道:“問吧?!?p>  “第一問,秦國后來如何了?”

  這個問題稍有一點歷史基礎的人就能答出來。秦國后來被他們原先的“次王”蕭衍帶兵攻滅,歸于晉朝。

  北冥真肅挑了挑眉,不悅道:“那是因為帝云寰死了?!?p>  白墨適時問出了第二問:“第二問,帝云寰因何?旁人都說他暴斃是因為寵妃下毒,或者墜馬,陛下身為九五至尊,應該知道此事。”

  “他是……被蕭衍殺死的?!?p>  北冥真肅目光閃爍。

  白墨猛然意識到自己問錯問題了。他這第二問,本是引出帝云寰因為自己的作為而暴斃,來警醒皇帝,可……蕭衍殺帝云寰,雖然可以證明帝云寰用人不明,可這樣就連當今圣上一并罵了,還會讓北冥真肅認為自己是在離間他與蕭衍。

  白墨終究還是走錯了一步,出于他對帝國的責任心,他想勸誡一下這個沉迷與角色扮演的君王。

  白墨慢慢吐出了第三問:“大晉,何以興起?”

  “君臣協力,且圣君迭出,名臣更多?!北壁ふ婷C忽然變得有些頹然。

  白墨低聲道:“臣言止于此。這便告退?!?p>  白墨走后,北冥真肅悵惘良久。

  “朕都跟他說了,是蕭衍待見他,他才能坐到這個位置??涩F在,他居然幾句話就讓朕對蕭衍起了殺心……此子,莫非是要做孤臣?”

  北冥真肅站起身來。

  “來人。傳旨下去,朕要為韓平主持國葬?!?p>  “諾……”

王蜀黍

昨晚又失眠……OTZ   下午回來才補了三小時覺,醒了之后趕緊碼了一章。   我會盡快補一下,說起來,本書好像還沒爆發(f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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