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布衣監(jiān)國

第七十四章 碧游對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130 2016-10-10 21:45:17

  鳳京城全面戒嚴(yán)了,街道上行人寥寥,大部分游蕩于街道上的人類,基本都是巡曳的金吾與坊丁。尤其位于鳳京的各類鏢局、武林門派,被圍得水泄不通。魏無言卸任之前,已經(jīng)給暫理其職的副官確定了一套善后的思路——護(hù)與堵。護(hù),即護(hù)住最有可能被刺客盯上的臣僚與大族,堵,即從來源上堵住刺客。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刺客大多數(shù)并非來時就會武功,而是蟄伏在各大門派中偷師,這些門派就成了刺客們免費的培訓(xùn)基地,于是鳳京武林,一時間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

  兩名新上任的九卿級大臣相繼遇刺,雖皆逃過一劫,刺客并沒有成功,但這已經(jīng)是大晉立國以來最嚴(yán)重的治安事件,待各地王公臣僚收到邸報之后,必定舉國嘩然。

  白墨跟著中庶子公孫右,第一次來到了太子府。晉國的皇子皇孫歷來都是放養(yǎng),太子府雖被稱作“東宮”,卻并不在皇宮之內(nèi),而是擁有位于北冥宮東側(cè)的獨立的宮殿群。這處宮殿群的氣象與金碧輝煌的北冥宮完全不同,每一座宮殿都砌著白色墻面,瓦片皆為碧琉璃鑄成,宮殿分布不太規(guī)則,且甚為稀疏,宮殿之間布有林、竹、石、湖等自然景致,頗有一種出塵的仙氣。

  北冥龍孫倚著一方怪石,手拿琉璃盞,身后是生長著秋菡萏的碧游湖,身前有一張石幾,石幾上擺著甚為豐盛的吃食,卻一口沒動,顯然是在等人。其所等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他的面前。

  “白卿,上次在你家白蹭了一頓飯,尹某心中過意不去,這回已經(jīng)擺好筵席,唯你我二人共饗?!?p>  公孫右弓著身子,悄無聲息的退下了。此處只剩白墨與北冥龍孫兩人。

  白墨苦笑道:“我是該叫你尹龍孫,還是該叫你太子殿下?”

  “你是儒生,心中或許在想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呢,內(nèi)心深處一直當(dāng)自己是江湖中人,能以兄弟相稱,那是最好,如不能,至少也不該叫太子殿下,那么生分?!北壁垖O頓了頓,灑然一笑,“如果你非要叫我太子,今天出去時,身上恐怕又該加些傷病了?!?p>  “好吧,尹兄盛情,實難拂卻,白墨就冒著僭越之嫌,稱汝為兄長,亦以兄長之禮待之。”

  “坐?!?p>  白墨聞聲之后,兀自坐在石凳上,舉起琉璃盞,一飲而盡。

  “不戒酒了?”

  白墨故意左右看了看,笑道:“呂歸塵又不在,戒什么戒?這些天快憋死我了。”

  北冥龍孫坐到了白墨對面。他的氣場讓白墨為之折服,這大抵就是人們常說的王霸之氣。而他言談里的溫文,則是在白墨面前故意為之。

  “白卿,你剛才的做派,讓我想起了一首你舊集里的古詩。我記不太全,只記得六句:啞然看左右,笑乃酒中囚。無為輕重死,無事不心憂。尋歡拚歧路,沉世作蜉蝣。——言語之中,盡是不得志后的,帶著萎靡的灑脫,這就是你的器量嗎?”

  白墨又滿上一杯酒,對北冥龍孫笑道:“白某生性寡于歡樂,且懶散無比。最快意風(fēng)流時,不過狎于倚醉樓那兩個月?!?p>  “還有白衣白馬出鳳京,為兄羨慕得緊。”

  “對,除了這兩次,還有以前隨師尊周游天下時,悲喜反復(fù)。如今位列九卿,旁人以為終于得志,該當(dāng)是意氣風(fēng)發(fā)之時,其實于我而言,只是逼著自己或被人逼著,往前走了一小步。這幾日來,某無一刻不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p>  “我在朝堂之中,也一樣,這不是屬于我們這種人的世界。對了白卿,你身上的傷重不重?”

  “并無大礙。雖然見了血,但沒有傷筋動骨,還不如那****被清流儒生們打得重?!?p>  北冥龍孫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平靜的碧游湖,眼神也隨之飄忽了起來。他幾次動了動嘴唇,又幾次欲言又止。

  沉默持續(xù)了很久,甚至讓白墨有些尷尬。這時北冥龍孫才開口道:“白墨,我有點后悔,我跟父皇走得太急了,我不得不感慨,祖先們設(shè)置議郎等職,是正確的,的確應(yīng)該讓你們歷練一下再上位?,F(xiàn)在,步子既已邁出,就難以再收回來?!?p>  “臣雖九死,也不能讓太子失望?!?p>  “再說這話,小心橫著出去?!?p>  白墨赧然一笑。

  “白卿,科舉十子,在你看來,誰是相材、誰是將材、誰是良材、誰是庸材?”

  正式的君臣對答開始了。

  白墨清了清嗓子,一邊喝酒一邊道:“十人之中,相材非荀無翳莫屬?!?p>  “此人腳踏實地,既不空談,也不拘謹(jǐn),唯觀實勢、實事而行之。且見識淵博,曾與王靈神共事,的確當(dāng)?shù)孟嗖摹!?p>  “徐漸此人,當(dāng)?shù)脤⒉??!?p>  “他在武學(xué)上的造詣很高,但將材最重要的是調(diào)度之學(xué),徐漸還有待歷練?!?p>  “方伯、季平、虞洛,咸乃良材。”

  “何以見得?”

  “不驕不躁,只是有人空談,有人拘謹(jǐn),比荀無翳差了一籌。其余皆庸材也,包括那當(dāng)了尚書令的南城葉寸?!?p>  “你自己呢?”

  白墨放下酒杯,搖了搖頭:“不好說?!?p>  “上次你說什么,動員能力的問題,想到什么解決辦法沒有?”

  “唯縣令自擢鄉(xiāng)老,鄉(xiāng)老自擢亭里長官,廢原先的推舉之法,方能成事。不聽命者,刑。待有成效,可以放寬?!?p>  “推舉之法,本是幾位大儒聯(lián)袂游說才得以實行。你也是儒生,為何說的是法家的辦法?”

  白墨對曰:“道勝于養(yǎng),儒勝于治,法勝于強(qiáng)。如今國朝形勢,仍需以強(qiáng)為要務(wù)?!?p>  “戎狄蠻夷,咸賓服于我,諸侯零散于郡縣之間,難成大事,何故求強(qiáng)?”

  白墨想起了魏擊的馬鐙。

  又想起了飄飄渺渺的童年記憶。他能記起前世光怪陸離的世界,卻與其他孩童一樣,對童年記得不是十分真切。但生長于太行山麓的他,確定自己在童年時,與北方之北的游牧民是接觸過的。

  “北患將起?!?p>  “范陽王北冥精神?遼陽王北冥魂魄?還是涼王北冥真性?”

  “比那更北。極北苦寒之地。會有大患而起。”

  “鮮卑?肅慎?”

  “不好說。”

  白墨不是在賣關(guān)子,而是真猜不出來。帝國還保留著許多戰(zhàn)車兵,未來一定會在某個游牧民族跟前吃吃苦頭的,這個民族究竟是哪個,白墨真不知道。這里的歷史畢竟與他的前世幾乎完全不同。

  “孤與父皇欲先破舊貴,再除新貴,白卿以為如何?”

  “魏無忌必須要留下,否則未來無人可以與蕭衍、趙光重等八位柱國抗衡?!?p>  北冥龍孫忽然笑道:“我問你這個,你是不是會在心里說,這是誅心之言?”

  白墨搖頭道:“某方才一切言語,皆出于拳拳報國之心,一片赤誠。”

  “白墨,你有沒有根據(jù)我剛才透露的東西,猜出點什么?”北冥龍孫依舊笑著。

  白墨喟然一嘆,道:“我與徐漸所遇之刺客,恐怕與尹兄牽連甚大吧?”

  北冥龍孫并不避諱。

  “弄潮兒的‘成仙餌’,正是尹某供應(yīng)的。那兩撥刺客,皆為東宮護(hù)衛(wèi)?!?p>  怪不得北冥真肅甚至有些胡攪蠻纏的非說這事一定跟韓平有關(guān)系。怪不得徐漸枉顧事實,攀咬了魏無忌。

  “那么說,這個案子,我不用管了?”

  “不,你還得查查。既然你說魏無忌不能除,結(jié)果就全是韓平一人所作之惡就好了。韓平旬日之內(nèi),估摸著就會動身返回韓國封邑,我會讓趙光重做好鎮(zhèn)壓的準(zhǔn)備?!?p>  “嗯。附議。”

  “你覺得風(fēng)流品中擢選的官佐,有無可能在未來抗衡蕭衍、趙光重等人?”

  白墨搖頭道:“挑一個人,天縱之才,加在一起,一盤散沙,難當(dāng)此任?!?p>  “如果未來把他們跟科舉之途擢選的官僚團(tuán)結(jié)在一起?”

  “可以行之,但恐怕會步履維艱,他們需要一個能跟魏無忌、蕭衍匹敵的頂梁柱。”

  “這個頂梁柱,就在你、徐漸、荀無翳三人之中。”

  “白某不敢奢望,我們畢竟根基太淺,這個過程或許曠日持久。”

  “我還年輕,等得起?!?p>  白墨略帶擔(dān)憂的道:“就是不知道蕭衍等人能不能等得起?!?p>  “這些老家伙,比我有耐心多了。來,白卿,干杯。”

  北冥龍孫與白墨相繼舉杯滿飲。

  就被剛剛放下,卻聽遠(yuǎn)處傳來一聲嬌喝。

  “好哇!皇兄你在這里喝酒吃肉,居然都不叫上我?”

  白墨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對少年少女聯(lián)袂而來。方才說話的是那位少女,荊釵素面,衣服上織著祥云仙鶴,眉目洋溢著青春氣息,玉指纖長而白皙,臉龐雖然有些肉肉的,但能看出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玲瓏精致,甚至還在赫彩之上。

  而她身旁的那個少年,臉上帶著稚氣,但一直抬著下巴,趾高氣昂,盡是自矜之色,與北冥龍孫有些許相似,應(yīng)該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北冥龍孫微笑道:“白卿,給你介紹一下,這兩個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弟弟叫北冥鳳孫,剛十四歲,妹妹叫北冥龍女,已經(jīng)十七了?!?p>  白墨恍然。

  原來她就是北冥龍女,胭脂譜上本應(yīng)位列第二,卻被白墨“暗箱操作”抹除出去的那個女子。

  果然氣質(zhì)非凡。

  果然是當(dāng)今公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