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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監(jiān)國

第五十七章 若云(下)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008 2016-09-25 23:15:02

  許若云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道淡紅色的五指山,她沒有喊痛,也沒有捂臉,甚至連一絲委屈的神情都沒有。許若云倔強的盯著白墨,后者從沒有在一個女人的臉上見到過如此堅定的神情,但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

  “你可以告訴我,你受夠了,因為在這種組織中,如果他們需要,你將毫無自由可言,你成為工具,你要扮演并不是你的角色,時間久了,就忘記了哪個才是真的你?!?p>  “他們控制了你的家人,你自我安慰道,你的父母知道你恢復(fù)了自由身,回到了一種平凡而安定的生活中去,也會為你感到驕傲,但你不知道,死亡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同等恐懼的事情,這種恐懼可以短暫的麻木,但它到來時,不會因為你膽大或膽小、高尚或卑劣而有一絲不同,這是人的天性,這是人最害怕的事情,你,身為一個女兒,怎能讓自己的解脫以父母的死亡為代價?”

  “他們生下你,哺育你,剛剛看到你長大成人,因為你一時不清醒加入了這個狗屁組織,而讓他們遭罪,成為控制你的籌碼,他們?nèi)允悄愕牡锇?,你真的忍心為了你的自由讓他們?nèi)ニ???p>  白墨盯著許若云的眼睛,鋒芒畢露,毫不退縮,許若云起初故作冷靜,但白墨說完之后,她還是堅持不住,恐懼、混亂、自欺欺人等感情沖破了她最后一道心防。

  “別說了!”

  許若云不停的后退,她每退一步,白墨便進一步。

  許若云捂住了耳朵:“求求你,別說了……”

  “我已經(jīng)說完了?!卑啄柫寺柤纾斑@是我應(yīng)該說的話,但我已經(jīng)說完了?!?p>  許若云腳步一歪,一屁股摔倒在地,看向白墨的眼神中,蘊藏著一些恐懼。

  白墨停下了腳步。

  “若云,你好自為之。”

  許若云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大紅色的僧袍,她沒有再看白墨,甚至沒有留下一句再見,白墨知道,剛才他的那些話,白說了。

  許若云逃跑了。

  那個喜歡彈琴的姑娘,那個一身短打,背負長弓的姑娘。

  那個比白墨,更加熱愛自由的姑娘。

  終于出離苦海,但以后的她與之前將不再一樣,父母被連累而死的愧疚將伴隨她一生。

  白墨望著夜晚的蒼穹,忽然怒吼:“墨家!吾白墨,必誅之!”

  墨子知道這個消息時,只是無所謂的說了一句:“知道了?!?p>  片刻之后,伸了個懶腰道:“沒人揪我耳朵了,好開心?!?p>  周圍的老僧們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應(yīng)答,年輕一些的僧侶只是用一種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小孩子。

  他真的是傳說中的大日如來?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他們便紛紛告誡自己:莫生妄心。

  “金珠?!?p>  墨子叫的是向他稟報此事的僧侶的名字。

  這位年輕的僧侶在剛?cè)滕P京城的時候就垂聽過我佛的訓(xùn)示,聽墨子喊他的名字,只是倍感殊榮,并不緊張。

  “尊者?!?p>  “你帶儀仗們?nèi)サ淇褪鹉抢稂c個卯,估摸著他們得教教你們此地的禮儀規(guī)范,認真學(xué)習(xí),不要出錯?!?p>  “諾。”

  “摩羅摩訶,伽羅耶那,大山寶,你們?nèi)齻€留下,其他人先出去?!?p>  之前與呂歸塵對陣,但因沒帶法寶而出了大丑的老僧,和另外兩個慈眉善目的老僧留了下來,其他人都出去了。

  倚醉樓的過道里,往來的醉漢們瞧著一個房間里涌出來的光頭,嘖嘖稱奇。

  之后,從那處裝飾純凈素雅的房間中,傳出一聲奶聲奶氣的怒吼。

  “渣渣!”

  今日午朝后,宦官們在大江樓外貼上了一個嶄新的布告。

  布告寫了上千字,但說來說去只說了一件事情。

  之前的榜單存在不公之處,原定的殿試日期推遲至八月十五。

  這下子之前落榜的文人士子們皆歡呼雀躍,而那些還沒高興幾天的榜上之人,則開始長吁短嘆起來,尤其是那些排名比較高的,更加患得患失。

  大江樓附近的浮生居上,白墨與赫鐵對坐飲茶,冷玉煙坐在白墨身邊,神色懨懨,好像有什么心事。

  “赫兄,如此行事,你就不怕那溫良攀咬你?”

  赫鐵對換榜一事的運作,可謂十分簡潔明了,三個字,用錢砸。

  先用錢砸暈了諫議大夫趙無用,讓趙無用提出本次科舉的閱卷過程可能存在舞弊,并給趙無用提供了一些“證據(jù)”呈上朝堂。

  果然,今上北冥真肅、上柱國蕭衍對這開天辟地的第一場科舉十分重視,馬上以十分激烈的措辭命令廷尉署徹查(因倒韓案故,廷尉署主官空置,由廷尉丞代理),由于背后主謀早就把部分真相交出來了,查得很快,當(dāng)日奉常署的幕僚溫良便被關(guān)進了廷尉獄。

  溫良如何發(fā)落還不知道,總之,閱卷存在舞弊,已經(jīng)是朝堂上公認的事了。

  赫鐵嘿嘿一笑,輕輕抿了一口茶:“入獄費都給了,他不會說的?!?p>  “萬一判的是死罪呢?”

  “那溫良肯定會想不開,提前咬舌自盡了。自盡了的人,怎么會翻供呢?嗯?”

  白墨也抿了口茶,輕笑道:“你們?yōu)榱丝刂谱∥遥烧媸巧焚M苦心啊,我哪得罪你們了,讓你們這么跟我過不去?”

  “你得罪我哪里了,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至于為你花錢嘛,你也別覺得我們瘋了?!焙砧F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以后能十倍以上的賺回來而已。”

  “你這樣說,我壓力會很大的?!?p>  話是這么說,可白墨臉上一點也沒有承受著壓力的感覺,言談舉止,輕松得很。

  白墨又道:“既然你這么舍得花錢,何不給我運作個狀元當(dāng)當(dāng)?”

  “這個不用我運作?!焙砧F搖了搖頭,“說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你的那卷《論邊》,現(xiàn)在正擺在蕭大將軍的床頭,也許太子殿下那里也存了備份,有這兩位巨擘賞識你,用得著我運作?”

  白墨對此不可置否。

  這卷《論邊》,太子殿下會看,是白墨意料之中的事,那位榮銜數(shù)不過來的蕭大將軍也會對這卷論邊感興趣,雖在意料之外,仔細想想,還在情理之中。

  蕭衍此人,前半生喜歡玩刺殺這類驚險的游戲,到了中年,當(dāng)了將軍,最愛開疆拓土,從來沒有興趣去平叛、打內(nèi)戰(zhàn),無論之后蕭衍是否可以善終,史書上注定會涂上重重的一筆,百千年后,與白墨前世所熟知衛(wèi)、霍二人,應(yīng)屬同一地位。

  這樣的人喜歡邊事,不足為怪,甚至或許這個題目本身就出自蕭衍的授意。

  話已至此,其實白墨已經(jīng)無話可說,正要起身告退,倏然間,一支羽箭忽然自窗外射來,角度正向著白墨胸膛,白墨反應(yīng)了,但沒有反應(yīng)過來,多虧冷玉煙袖劍出臂,凌空一斬,生生將這支羽箭斬成兩截,但掉落的箭頭還是劃傷了白墨的臉頰。

  “赫鐵!”

  白墨怒目相向,赫鐵也著實受了一驚,連忙道:“這不關(guān)我事!”

  白墨趕緊在窗下匍匐,平復(fù)了下心情,稍一思忖,便知此事的確不會與赫鐵又關(guān)。

  這一箭來得迅猛無比,直欲取白墨性命。

  如果赫鐵想要自己的命,根本不會在此時此地出手,因為如果白墨出了什么閃失,與白墨一起飲茶卻安穩(wěn)無事的赫鐵必然會成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且赫氏一門處心積慮要控制白墨,為此花了太多銀錢,無論如何也不會在回本之前除掉他。

  正在白墨余驚未消時,冷玉煙找到了箭桿,其上清晰可見的綁著一卷紙條。

  赫鐵見狀,哈哈大笑道:“這是要殺人,還是要傳信?”

  冷玉煙面無表情:“是射箭者學(xué)藝不精,弄錯了也說不定。”

  “直接沖我射來,是又多不精才能做到?”白墨還是不太敢從窗下站起,與他歷來的風(fēng)輕云淡南轅北轍。

  冷玉煙撤下紙條,展開看了一眼,便向白墨扔了過去。

  “確實是給你的信。”

  白墨將信將疑的將紙條抄了過來。

  只見紙條上寫著:“好玩否乎?大日如來留字?!?p>  白墨直接將紙條撕碎。

  “好玩?zhèn)€鬼!”

  墨子表面看是個小孩,談吐卻總是老氣橫秋,可如果熟悉了他,就會知道,他在根本上還是小孩心性。

  瘋起來,根本不計后果,而且你永遠猜不出他這股瘋勁兒會在何時何地、會如何發(fā)作。

  這是白墨有些恐懼墨子的原因,但只是其中之一。

  浮生居與倚醉樓還隔著四五座稍矮一些的樓閣。

  倚醉樓上,墨子放下了手中造型奇異的長弓,喃喃道:“也不知道中了沒有?!?p>  這長弓之所以說造型奇異,是因為搭箭處比別的弓弩多了一樣?xùn)|西。

  標(biāo)尺。

  另外,這長弓的弓片與弓弦并非只有一層。

  復(fù)合弓。

  墨子身邊的老僧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我佛神通廣大,定然中了?!?p>  墨子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

  “也是。唉,若云姐姐走了,沒得可玩了,好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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