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該
從阿尋打人之后,韋沅才知道,阿尋竟然是有武藝在身的,雖說并不是特別厲害,但是打那少女那樣的三四個都沒問題。
吃罷飯,韋沅便帶著綠柳和阿尋去淮河邊散步消食。
河邊那條石板路修葺的寬闊街道,兩旁皆是二層小樓高的商鋪,河邊一溜的種了許多柳樹,是一個絕佳的庇蔭之處。
在靠中間的柳樹下,有個老人擺一副棋盤,三三兩兩的人或上前應(yīng)局,或站在一旁觀望。
韋沅一時好奇,也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韋沅不懂棋,雖然當(dāng)年看了天龍八部里面的珍瓏棋局激動得不能自已,耐著性子看了幾個月的棋譜,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遇上這么個情形。
后來殘局倒是背下了許多,可還是沒學(xué)會怎么下棋,反而每次和老頭子下棋的時候都被打擊,輸?shù)靡凰康亍?p> 時間長了,韋沅也就沒那個心思了,特別是領(lǐng)悟到運氣比棋藝更加重要這一真理后,韋沅就完全放棄圍棋這玩意了。
五子棋倒是下得不錯。
對了,還有跳棋,韋沅決定有機會教兩個小丫頭下下五子棋什么的,倒也是打發(fā)無聊時光的一種好辦法。
相書上說得好:雙生紫氣蘭臺,三月中定迎敕令。
這意思是蘭臺部位生有濃郁紫氣的人,三個月內(nèi)必定能得到君王的召見。
擺局的那個老者五岳清秀明朗,魚尾和太陰對應(yīng),是晚年功成名就之相,下頜寬闊豐厚,而且朝向天庭,這種人應(yīng)該和君王相好。
老者的身份韋沅不得而知,但其面相顯示其高官厚祿,可能不久就會被帝王重用。
周圍有幾絲濃郁的紫氣的散出,皮肉中隱隱也能看見紫氣環(huán)繞,雖然沒有深入骨髓,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富貴之相。
這些都是有大氣運的人,歷史就是由這種人創(chuàng)造的。
可是這老者右眼下卻有白點像梅花一般團團出現(xiàn),毫無光澤。兇兆將應(yīng)在子孫身上,白點顏色已愈發(fā)明顯。
身旁幾米開外的灰色病氣纏繞在紫氣中間,有直沖右眼而入的趨勢,夾雜著蘭臺的紫氣。
韋沅預(yù)估三月內(nèi)伴隨著帝王的召見,子孫必有災(zāi)禍,多為急病,那灰氣來得又快又急。
如果沒有準(zhǔn)備,想來那后輩應(yīng)該會夭折在這兒。
韋沅莫名的想起那絲在天地間多出的黑氣。
盡管這非??赡懿皇且驗槟墙z黑氣而增生的灰氣,但韋沅看那急速的運勢,心里總有些心虛。
從老者的棋友話中,韋沅得知這老者姓張。
“真是禍與福相依啊?!?p> 韋沅看著滿面春風(fēng)的張老,心中暗嘆道。
今兒個不知什么原因,張老的老棋友就來了一個,沒下兩局也垂頭喪氣的走了。
柳枝被風(fēng)拉扯著撫上了張老的棋盤,卻不影響張老緩緩的擺下又一個殘局,慢慢的等著前來應(yīng)局的人。
“小娘子,來一盤如何?”
張老等了兩刻鐘,仍舊沒有人來應(yīng)局,不由沖站在一旁一直盯著自己的韋沅喊道。
“我可不會下棋,連臭棋簍子都不如,”韋沅笑著搖頭,“壞了您的興致就不好了。”
“哎,來試試嘛?!?p> 張老不由分說的朝韋沅招手,面色溫和。
韋沅只好在其對面的小凳上坐下,仔細(xì)觀察了那殘局,在腦海中找到一個背過的殘局后,在右下角下了一子。
“小娘子剛才一直都在看老朽,不知是為何?”
張老拿起一枚棋子,貌似隨意的問了一句,聽得韋沅笑容有些尷尬。
“剛看見張老面相奇特,忍不住多看了幾次?!?p> 韋沅微微笑道,很快又在棋盤上落了一子。
張老眼神在棋盤上停了幾秒,后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小娘子還會看相?”
“咳咳,會一點?!?p> 韋沅知道自己這張臉有多么的不可信。
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若她不是老頭的徒弟,那些豪紳高官根本不會請她相面測運。
說起來那幾個師侄也都是妙人。
她年紀(jì)雖小,可仗著輩分不小,幾人也都是凡事都順著她的心意。
為此韋沅還曾經(jīng)一度羨慕過自己那從未謀面的大師兄,想著要不要也收幾個弟子凌虐,呸,教導(dǎo)一番。
可惜后來被老頭嘲笑自己還沒出師,這件事兒就這么落下了。
現(xiàn)在這比曾經(jīng)還稚嫩的面孔,雖然是在這術(shù)士遍地的地方。
“娘子說說,我是個什么面相?”
張老似乎頗有興致的問道,可眼神中的不以為然韋沅看了個清清楚楚,全部的精神都落在了棋盤上。
韋沅輕笑一聲,豪紳高官幾乎都是這樣,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思很難猜,總喜歡昧著良心說話。
被揭穿后,總是驚異的問韋沅為啥能看懂他們的心思。
拜托大哥,我是相師好不好,察言觀色是基礎(chǔ)功?。?p> 但韋沅總是看破不說破,只笑不語。
“大富大貴,晚年功成名就……”
韋沅拿著白子放在中間的一處位置,張老的黑子被吃了一大片。
“小娘子這話我喜歡聽?!?p> 張老微微一笑,心思全落在了棋局上。
韋沅落子極快,幾乎毫不思索,每每張老都要思索片刻。
“張老,你兒子孫子和您住在一起嗎?”
韋沅看著那灰氣,心中微微一嘆,開口問道。
“若不小娘子幫我看一看?”
張老笑笑,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
“兒子全部出門在外,孫輩應(yīng)該有在外的,養(yǎng)在膝側(cè)的只有一人?!?p> 韋沅掃了一眼張老的面容,低聲說道。
“娘子怎么看出來的?”
張老終于認(rèn)真看了一眼韋沅,但心思多半還在棋盤上,對韋沅的攻勢已經(jīng)有些手忙腳亂了。
“咳,這可是我吃飯的玩意,可不能告訴你?!?p> 若是平常,韋沅會從面相上一一解釋自己看出來的原因,但是明顯這老者不信她說得話,現(xiàn)在又何必多費口舌。
韋沅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形勢已經(jīng)極為明顯。
韋沅也不撿棋,輕笑道:“張老,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p> “姑娘問我兒孫干什么?”
韋沅將要起身的時候張老突然問道。
從小娘子變成娘子,現(xiàn)在直接稱呼姑娘了。
“眼下梅花形白點,兒孫有兇兆?!?p> 韋沅指了指眼下方的位置,順口說道。說完也不在意張老信不信,就準(zhǔn)備離去。
氣運的增長不會那么快,這事應(yīng)該和韋沅放出的黑氣無關(guān)。
“老人家可是不信?”
“我家娘子可不是一般人!我家娘子……”
綠柳語速頗快,臉上滿滿的憤懣,將韋沅編造的那些話重述了一遍。
張老被綠柳一番搶白,倒也不惱,好似聽故事一般聽著綠柳說得那些個詞。
倒是韋沅有些心虛,略微垂下眼來。
“姑娘幫我看看我是個什么面相……”
張老身后站著一個老人,穿著深灰色的衣服,其貌不揚。
老人嘶啞著嗓子開口,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可眼神卻是極為冰冷。
韋沅有些不喜他的眼神。
大富大貴,兒孫滿堂……
韋沅本想隨口胡扯幾句大家都愛聽的話,但抬眸看清那老人的面相,神色微微一凝。
這老人命宮飽滿且?guī)ё仙?,紫中帶黃,紫色是貴氣,紫中帶黃說明這人應(yīng)該有些皇室血脈。
可那紫黃色卻被霧狀黑色煙絲侵蝕,證明有人奪了他的地位身份,享受著本該有的人生。
如果仔細(xì)觀察,會發(fā)現(xiàn)那黑色有向其心臟處彌漫開的跡象。
隱隱的形成黑紋利劍的形狀,這代表奪了他身份地位那人準(zhǔn)備將其置之死地。
一旦出現(xiàn)黑氣入耳、入鼻、入口這些特征,那么必死無疑。
“小娘子看出什么了沒有?”
老人見韋沅面容平和,輕聲笑道,卻不知韋沅內(nèi)心一片翻騰。
貍貓換太子。
莫名的,韋沅腦海中就出現(xiàn)了這個詞。
“年上部位赤紅,應(yīng)該是心臟不太好,容易出現(xiàn)胸悶胸慌的癥狀。”
韋沅淡淡的開口,卻只說些平常無奇的話語。
“額頭左右不對稱,應(yīng)該是從小就與父母分離;子孫宮略顯狹窄凹陷,您家里應(yīng)該人口不多?!?p> “兩眼其神不似,上眼紋高聳,喜歡向上看,頭腦靈活,并且一生多慮,容易胡思亂想?!?p> “中年時候曾經(jīng)受過重傷,至今仍未痊愈?!?p> 韋沅說道最后也不解釋了,直接就說其整體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
她說著漸漸眉頭微微皺起,從沒有一個人的面相氣運是如此多災(zāi)多難。
從小因身份被盜與父母分離;
幼時常忍饑挨餓;
因偷竊詐騙有過牢獄之災(zāi);
中年有過一段時間的安穩(wěn)生活,但被結(jié)義兄弟欺騙,家財散盡。
兒子幼年身亡;
妻子不知去向;
有一技之長,但卻找不到合適的東家;
目前有嚴(yán)重的疾病纏身,看起來應(yīng)該是年輕時候留下的舊傷……
最讓韋沅震驚的不是這些,而是老人五官勻稱,命宮平穩(wěn),天生帶有紫黃氣運。
按理說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是一個福祿壽三全的人,命中雖有小打小鬧,但大方向應(yīng)該是榮華富貴受盡恩寵的。
變成如今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
有人改了他的命!
“你一生遭遇坎坷,窮困潦倒、眾叛親離。你在十年前遭受大劫,差點命喪黃泉,茍且活到今日已是力不從心……”
韋沅眉眼嚴(yán)肅,再無嬉笑之意。
老人周圍沒有怨氣,證明他從未加害過別人。
韋沅憐憫的看了他一眼:“你,命本不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