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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無夢

第三十二章 持久戰(zhàn)

了無夢 寧韻遙晴 4290 2020-06-27 19:41:00

  明哲將沐寧抱回去的時候,她的腳踝即便處理過,卻還在流著血,血跡蜿蜒一路,如紅梅滿地。

  而她,終于將自己折騰累了,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里,很安詳地睡著。滾燙的額頭,緊貼著冰冷的胸膛,明哲心下一緊。

  到了房間,兩個女仆迎了上來,要幫她處理傷口,明哲卻抬手攔住。

  “去打盆熱水,再將藥箱拿來?!彼愿赖馈?p>  用剪刀撕毀了她腳踝周圍的鞋襪,卻見到里面已現白骨的傷口。

  明哲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女仆將藥箱拿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手發(fā)抖,卻還是弄醒了她。

  “你這包扎的技術,倒是比幾百年前要進步許多?!?p>  明哲抬眼,便看到了她微微睜開的藍眼睛,正饒有興趣地盯著他:“本來不會的,只是某人太能折騰自己,總是受傷,練著練著,便熟能生巧了?!?p>  沐寧蒼白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輕笑:“那手還抖成這樣?!?p>  明哲手上一頓,陰森森地瞧著她。

  沐寧頓時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腿還在別人手中,委實不該此時對他冷嘲熱諷。

  他錯開了傷處,握住了她的小腿:“這是被氣的。”

  沐寧不禁動了一下腿,卻沒能逃出他的掌心。他不再理她,用棉布輕輕拭去傷口周邊的血跡。

  他動作很輕,沐寧還是頭一回見人處理傷口如此費時,好似她一碰便會碎似的。

  末了,他輕輕為她蓋上云被,一雙眸子,直勾勾瞧著她。

  瞧了許久,直瞧得她雙頰漲紅,極不自在地翻了個身。

  屋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靜得能聽到外面風吹過的聲音。

  若非她沒有心跳,此刻,明哲定能聽見如打鼓般的搏動。

  不久,她聽到一陣琴音,沁人心脾,如冬日里的暖陽,亦如山間清醴。門外,端著水盆的仆人住了腳步,窗,微微開了條小縫,里面的男子一身白色的常服,外袍隨意搭在身上,手指慢慢在琴上撥動。

  曼妙的樂聲撫平了這浮世的喧嘩,卻撫不平這余音繞梁中,脈脈深情。

  最終,仆人將水盆輕輕至于地上,又悄悄走開。

  夜間,明哲替沐寧換好了藥,終于走出了她的房間。踏出門,對門口守著的女仆吩咐道:“夫人若有什么差池,立即報我,我就在隔壁?!?p>  然后,匆匆離開。

  女仆端著藥,推開房門,沐寧正倚在床上,翻著一卷逐漸,眉間聚著淡淡的愁云。

  “夫人,該喝藥了。”女仆走到她身邊。

  見她沒反應,將要端了起來,試探性地問道:“夫人?”

  沐寧回了神,抬眼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藥,輕輕嗅了嗅,道:“田七粉,冰片,血竭,血竭的分量重了些……”

  沐寧接過藥,卻還是喝了下去,方飲一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手上一頓:“你方才喚我什么?”

  “夫人啊……”女仆眨著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帶著笑瞧著她。

  “咳咳”沐寧猛地嗆了起來,眼神中泛起一絲凌厲:“你在這宅中多久了?”

  女仆恭恭敬敬地道:“奴是昨日公子新宅落定后,被送來的?!?p>  沐寧挑了挑眉,新宅?

  女仆有些好奇地瞧著她,昨日東家選了他們一眾,道來了位貴人,將他們發(fā)配到一處新宅子,來時還奇怪,富貴人家都是不是妻妾成群,便是兒女繞膝,這家卻只有兩位主子。且這兩位一位飄逸出塵,一位銳氣難掩,怎的看都不像是甘城這種小地方能養(yǎng)出來的氣質。

  見女主人不說話,又堆了個笑臉出來:“公子對夫人真好,飲食用藥,皆親力親為?!?p>  沐寧的耳朵快要滴出血來,神色卻毫無破綻,舉了舉手中的碗:“你方才說,這藥是公子熬的?”

  “是啊,不光如此,幾天來,夫人只能進些流食,夫人喝的甜粥都是公子熬的呢?!?p>  沐寧挑了下眉,默默地將碗放到一邊,對她擺了擺手,道:“你且下去吧?!?p>  初相識,他還是個蒸米飯不曉得放水的貴公子,竟學會了做飯。她看了一眼碗里的藥,雖說用量胡亂了些,方子還是正兒八經治外傷的。

  “嘖嘖嘖?!辈恢翁?,飄進來一陣感嘆:“要說你還是厲害的,連我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明大爺都能為了你洗手做羹湯。”

  沐寧挑了挑嘴角:“柳公子,你怎的在這兒?”

  柳廷殊顯了身形,眼里寫滿了失落:“你怎么曉得是我?”

  沐寧指了指他身上的香包:“落塵花,是都俞特有的名花,你身上的香味倒是很好聞?!?p>  柳廷殊搖著扇子,看了看腰間,尷尬地笑了一聲:“沐姑娘,你真的是……哈哈,觀察入微啊?!?p>  “軍中的細作找到了?”沐寧問。

  柳廷殊搖扇子的動作頓了一頓:“你難道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腳嗎?這都知道!”他轉了一下眼珠,又道:“不如你說說,你還知道什么?”

  沐寧見他詼諧的表情,淡淡笑了笑,道:“是陶邕?!?p>  柳廷殊瞇著眼,微張著嘴,不由冷笑一聲:“我與沈先生,辛辛苦苦排查了許久,你既早知道是他,讓我們費這勁兒做甚?”

  沐寧端起手邊的藥,微微抿了一口:“冤枉,我也是后來見過他幾面才發(fā)現的。”

  “愿聞其詳?!绷⑹獾?。

  “孟言為人謹慎,卻在營中中毒,下毒之人,要么心思過人,能不惹人耳目地瞞天過海。要么,便是他身邊極為親近之人。”沐寧道。

  “那又如何確定是陶邕呢?”柳廷殊笑問。

  沐寧垂眼,將杯中的藥一飲而盡,道:“我在營中解毒時,發(fā)覺他布營有些問題。軍中若有疫癥肆虐,隔離病患必遠離水源,以防禍及三軍。可他,卻倒行逆施?!?p>  柳廷殊躲在扇面后,表情變得愈來愈奇怪。

  “況且,”沐寧思慮一陣,道:“我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海東青的味道?!?p>  “海東青?”柳廷殊道:“鳳族專門用來通信的鳥,你這鼻子還真靈啊?!?p>  “你來,難道不是替他看住陶邕的嗎?為何又會出現在這兒?”沐寧問。

  柳廷殊眼前一亮,道:“哈哈,終于有你猜不準的事兒了?!庇止首魃畛恋負u了搖扇子,到了一聲:“非也~”

  沐寧轉頭,看了看結在周圍的閃電罩子,輕嘆一口氣:“你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

  柳廷殊聞言,一臉壞笑地看著她。

  沐寧瞇著眼,奇怪道:“你能有什么事,能跟我說,卻要瞞著孟言?”

  柳廷殊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遞給了她:“有人托我?guī)Ыo你一樣東西?!?p>  沐寧接過,玉佩上刻著鏤空的水紋,一個擎舟的漁夫。玉是塊好玉,卻沒什么稀奇,稀奇的是玉下面掛著的鈴鐺,有凝思安神的功效。

  不對……她突然摸到玉的邊緣刻著個極小的字,頓時想起某些人有在自己的作品上刻上署名的習慣,她的那支白玉笛子上,也有這個字。

  這是一個“非”字。可是,他怎么知道柳廷殊見過自己呢。

  柳廷殊笑著瞧著沐寧,道:“你果然認得他?!?p>  沐寧深色異常淡然,道:“他有說些什么嗎?”

  柳廷殊饒有興趣地扇著扇子:“他說,本想在你生辰的時候送你,可惜,你生辰到了,卻找不到人了?!?p>  沐寧垂眼,看著那塊刻地精致的玉佩,這許多年,那家伙的品味倒是一成不變啊。

  “他還說,”柳廷殊繼續(xù)道:“既然平安,多在外面見識見識也無妨,他叫你暫時不要回去,自己孤身在外,一切小心。”

  沐寧顰了顰眉,卻如堂溪宇所說,龍族已瞞不住她的身份了。她本也沒打算回去,自己的存在會給師父帶去麻煩,于情于理她都不適合再在昆侖出現。

  “沒了?”沐寧問。

  “沒了?!?p>  “他,還好嗎”沐寧問。

  柳廷殊深深看著她,眼神中有一絲閃躲,一絲猶疑,良久,他道:“他很好?!?p>  沐寧將玉佩收了起來,道:“多謝?!?p>  “得了?!绷⑹夂狭松茸?,便要離開。

  沐寧叫住了他:“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認得他的?”

  柳廷殊回頭,極開朗地一笑:“我與你們不同,什么事情都算得盡,算得絕。他是我朋友,他不說,自有他不說的理由,我選擇相信他?!?p>  沐寧的神色黯淡了下來,柳廷殊卻話鋒一轉,悄悄靠近了幾步,打趣道:“不過不管你跟他什么關系,最好不要是那種關系,隔壁那個可是個心眼極小的人?!?p>  沐寧愣了一瞬,莞爾道:“你想多了?!?p>  柳廷殊聳了聳肩膀,捏了個瞬行咒,一溜煙沒了影子。

  是夜,風拂過半開的窗,吹響了沐寧手邊的鈴鐺。她做了個夢,卻不知是夢還是幻境,她看到了一個背影。那人滿頭白發(fā),站在懸崖邊,目光平視,睥睨眾生,卻難掩悲涼。沐寧想要走近些,看清那人的臉。可走了許久,位置好似一點都沒有變過。她住了腳步,大喊了一聲:“你是誰?”

  那人緩緩回頭,正當她快要看清他的時候,卻聽到了一陣清脆的“叮零”聲,眼前那張臉,變得愈發(fā)模糊,知道化成一團黑影。

  沐寧睜了眼,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攥緊了手中的玉佩,坐起了身來,一低頭,卻發(fā)現一個人,趴在她的床邊。

  她長吁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便聽到了敲門聲。

  “公子,夫人,早飯已經備好了?!?p>  趴在床邊的人,警覺地睜開眼睛,道了一聲:“知道了?!?p>  聲音干凈利落,斷不像是剛起床的樣子。

  沐寧哼了一聲,背對著他躺了下去。

  明哲笑道:“我是哪里做錯了嗎?從昨晚開始,你便沒用正眼看過我。”

  “便宜都讓你占盡了,卻還要裝委屈。”沐寧沒好氣兒地道。

  “得了本不該得的東西,那叫占便宜,我這可算不上。”明哲大言不慚地道。

  沐寧閉眼,不打算同他舌戰(zhàn)。

  良久,身后沒了聲音,她方轉了個身,卻見那個身影還在原地,一動不動,剛想再次轉回去,卻被他扶住了肩膀。

  他輕聲道:“事出有因,全當幫我個忙?!?p>  沐寧坐起了身,疑惑地看著他。

  明哲解釋道:“南邊的商道,近年交上來的賬本,被廷殊剝絲抽繭,查出一堆爛賬。我打算親自探探這趟渾水。”

  沐寧皺了皺眉:“這同你占我便宜又有什么關系?”

  明哲笑著清咳了兩聲,極心虛地道:“有個正兒八經的家庭不容易惹人耳目……”一瞬后,卻又正色道:“你若實在介意,事成之后,我三書六聘,八抬大轎,迎你入府?!?p>  沐寧半張著嘴巴,一副吃了啞巴虧的模樣,腦子里如一團漿糊,轉都轉不動:“倒……倒也不必如此客氣?!?p>  明哲的神色暗了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有婚約在身的人,卻還來糾纏你,著實有些無恥?”

  沐寧的耳朵瞬間漲紅,婚約?糾纏?誠然,同他有婚約的是她,他糾纏的呢?非常不巧,也是她。看著他充滿歉意的表情,心底有個聲音撕心裂肺地對她喊:聽到了嗎?楚望,你好生無恥!

  她“呵呵”一笑:“誠然,你若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這檔子事兒。”

  “我三千歲被立為儲君,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包括婚約?!泵髡艿?。

  沐寧別開了眼神,心想:都說狐族狡猾,這遭怕不是被師父坑了吧。楚非的意思,明顯暫時不想讓她回去。且如今時局動蕩,時間一久,這婚約也就作罷了。

  “無論與楚家還是軒轅家,都不過是互利互惠的一個借口罷了?!泵髡艿馈?p>  沐寧眨了眨眼,心虛地道:“傳聞楚家郡主下凡游歷,且不知道何時回來,你這著實是傷春悲秋得早了點?!?p>  明哲彎了彎嘴角:“如此說來,你是不介意了?”

  沐寧挑眉,她被弄暈了,兜了一大圈,又讓他把話題兜了回來:“隨……隨便吧,需要讓我?guī)褪裁疵???p>  明哲的笑意,直至眼角:“安心待在這兒?!?p>  沐寧正洗耳恭聽,卻發(fā)現他沒了下文:“就這樣?”

  明哲瞇著眼,將臉靠近了些,笑道:“你還想怎樣?”

  沐寧打了一個寒顫,抱著云被往后退了一點:“你這是要打持久戰(zhàn)了?”

  明哲伸手,將她鬢邊散亂的碎發(fā)理了理,輕聲道:“不錯?!?p>  沐寧垂眼,不敢再瞧他,沉思一陣,道:“也好,細水長流地滲透到他們內部,才能不顯山不露水地一網打盡。”

  明哲看了她一陣,將二人的距離拉了開:“你還是不動腦的時候比較可愛?!?p>  沐寧正盤算著,可以趁機聯絡一下邊境監(jiān)察寮的探子,沒注意他的話:“你方才說什么?”

  明哲站起了身:“沒什么,我去看看你的藥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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