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逃得死去活來,卻吝嗇地沒能在昆侖神山上留下半點痕跡。
這個得天獨厚的地方,四季分明,不似北境狐族常年寒冬,亦不似南邊鳥族,澇災不斷。
昆侖神山再往東幾百里開外,便是滄海。物盡天華,民眾們都引以為傲,像我們這片土地,要山貨有山貨,要水貨有水貨,要良田有良田,地方小一點算什么?
當然,有時也會發(fā)生些意外,傳說兩萬年前的冬天,下過一場好大的雪,昆侖龍族在寒冰下整整煎熬了四個多月,才等來冰皮始解。
最讓族民引以為傲的還是絡繹不絕的商隊往來,帶來的富饒的生活,還有西邊固若金湯的邊防。北邊的小狐貍,南邊長翅膀的,可從沒在固城軍的手下討到半點好處。
說到邊防,不得不提到楚家,那里萬萬年培養(yǎng)的都是昆侖朝局里的猛將,當然,有時候一不小心也會突然冒出個才子俠士什么的。平常百姓家,若是有孩子能被楚家的神君看上收作徒弟,那可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
人族有人族的活法,神仙也有神仙的活法。人族的人們種地的種地,經(jīng)商的經(jīng)商,修仙的修仙。神仙之中,大人們忙著調(diào)理東邊這一方土地的氣候風土,小孩們忙著精進自己的修為,一階一階修著自己的修為靈力。神族的靈修共分十階,以十階為最高。
就連妖怪們也有自己的事要干,有點骨氣的,想著修成精靈,一不小心出來個沒骨氣的,便自甘墮落。
當然,自甘墮落也有自甘墮落的活法,那多半就是被滄海那頭的老魔尊看上,去另一個世界過活。
總之,西邊南北兩個神族打得死去活來,東邊的滄海雖然時不時的有些不長眼的魔族挑釁,但有楚家的人在,倒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來。
真是一片和諧啊。
只是,在和諧中呆久了,總會有人不甘寂寞,找點熱鬧出來。就比如現(xiàn)在的滄海上的這艘小船,和船上三個作死的年輕人。
“老楚,我們還是回去吧,師父知道了會打死我們的!”白衣少年顫聲說著,人已縮在了船艙的最深處。
船艙外掌舵的黑衣少年笑罵道:“你個慫包,有什么好怕的?我爹次次都說要打斷我腿,你瞧他哪次動過手?”
“回去吧,魔族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否則,不用師父打斷你的腿,你就交代在那兒了!”白衣少年又顫聲說。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魔族可比我們昆侖熱鬧多了!而且那里的人都熱情的很?!崩铣d奮地說著。
白衣少年眼見自己勸說無果,便把矛頭轉向了靠著艙門邊閉目養(yǎng)神的,穿著墨藍色長袍的少年:“柔安,你勸勸老楚啊,他瘋了!”
墨衣少年雙手環(huán)抱著跟他衣服顏色一樣的劍,哦,對了,這把劍,這是三個少年手里唯一的武器:“勸不了?!?p> 白衣少年急了:“怎么就勸不了??!我爹向來夸你成熟穩(wěn)重,你最有辦法了,你總不忍心看著大師兄,把我的命交待在這兒吧?”
墨衣少年依舊閉著眼睛,一邊的嘴角向上揚了一揚:“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所以勸不了?!?p> 老楚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有些發(fā)愣地看著墨衣少年,愣了不一會兒,漏出了他那兩排整齊的大白牙:“你又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比缓筠D頭,向躲在墻角的白衣少年說:“阿展啊,看到了吧,有些人實在是不能混得太熟,太討厭了?!?p> “哎呦~”叫阿展的少年急了,他站了起來在船艙踱步:“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空在這里打啞謎,我不想死在這里啊~”
“喂喂喂”黑衣少年白了他一眼,拍著船舵:“是你自己要跟著出來的,現(xiàn)在這是跟誰急呢?”
“還不是你騙我的!要不然我死都不會往滄海邊上靠啊!”白衣少年急紅了臉,大著膽子靠近了艙門同老楚理論。
見那人不再理他,然后又瞬間退到了船艙里,蹲在墨衣少年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柔安……”墨衣少年皺了皺眉,還是沒有睜眼,“當我求你了,你帶我回去吧~”白衣少年撒嬌似的搖了搖她的手。
老楚余光瞥到艙門邊的兩人,大喝了一聲:“,喂喂喂,手干嘛呢?你給我松開!”
白衣少年癟了癟嘴,松了手,安靜了不到一刻,又急得原地團團轉:“我要回家!我不想死?。?!我爹等我回家吃飯呢!”幽怨地“啊~”了一聲,又對靠在艙門邊的墨衣少年說了一聲:“楚柔安!你個悶葫蘆,你說句話啊!”
“行了行了”黑衣少年一邊掌舵,一邊不耐煩地說:“沒看阿望都不理你,你且安靜些,就算喊你破了天,你也離不了這艘船,沒來由的再將魔族邊軍引來,那我可真就謝謝你了我?!?p> 白衣少年看著一個兩個揚了二正,滿不在乎的形態(tài),有些紅了眼:“我還年輕,我還沒娶媳婦,我還沒出去玩過幾趟,我還不想死啊!!!“復又跳到了楚柔安的身旁,一本正經(jīng)地道:“柔安,只要你帶我回去,我一定做牛做馬,為您老鞍前馬后,鞠躬盡瘁?!?p> 楚柔安還是沒有睜開她的眼,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切”老楚不屑地嘲笑道:“你還真當你這‘可愛’的小師妹是追著你找到這兒來的?別做夢了,我還不了解她?她像是那種咸吃蘿卜淡操心的人嗎?”
“……”白衣少年一臉絕望地看著楚柔安氣定神閑的樣子,暗罵進了賊窩,姓楚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不過他也只敢在心里過過癮。
船在大海上漂泊著,像是一片葉子,晃晃悠悠,不問前路,不思歸途。船里三個少年各懷心思。
“這是到魔族的地盤了?”白衣少年似是緩了過來,開始找著話茬“誒,柔安,我還從沒看過你穿女裝的樣子,白瞎你這張臉了,一點兒……他們凡人說的那個叫什么來著?哦對,一點兒窈窕淑女的感覺都沒有。對了,你們倆知道嗎?西陵家的那個小姑娘前兩天來昆侖山來見師父,那姑娘真的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有大家風范啊!哪像咱們?nèi)岚病?p> 話沒說完,白衣少年有些害怕地看向艙門邊梳著高馬尾,一身墨藍色的男裝,手里還有殺傷利器的姑娘。
“你怎么那么啰嗦?。┧懒?,你再吵我就把你丟進滄海喂鯤魚!”黑衣少年不耐煩地說。
“我……我……我害怕?。?!你們不跟我說話,我害怕!?。 边@句話近乎是喊出來的。
“你害怕啊~”黑衣少年微笑著回頭看他,笑得極燦爛:“軒轅展,你腦子沒毛病吧?你害怕你還敢在這個時候惹阿望?我可告訴你啊,你再亂吼亂叫我可不會保證你的安全,你再把阿望惹毛了,我管你老子是誰,哼哼~”少年狡黠地看著慌亂的師弟:“我可不負責替你收尸?!?p> 一直倚在門邊的小姑娘,捕捉痕跡地勾了一絲笑意,甲板上的老楚回過頭去,沒再理會身后鬧騰的,抓狂的軒轅展。
軒轅展欲哭無淚:“我算是著了你們兄妹的道了,去闖禍還拿我當靶子?!?p> “哼哼?!贝髱熜直硨χΦ眉捌錉N爛。
面上雖然顯得很輕松,心里卻在犯嘀咕,眼睛是不是得往楚柔安身上瞄,旁人不清楚,他可是心知肚明,這家伙,委實是個懶人,自然不可能是為了帶回軒轅展那慫包才跟過來的,若是真來找他,早在碼頭的時候,就應該把他打暈扛回去。
老楚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排班表,最近魔族老實得很,這小丫頭也絕無理由親自去他們的老巢觀光一趟。他的大腦飛速運轉,都快冒煙了也想不出楚柔安到底憋著什么壞。
正腹誹著自己那妹妹,后面不知道哪里來的東西,突然撞向了他們的船。軒轅展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甲板上的大師兄用靈力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而楚柔安終于睜開了她的眼睛。
一雙墨藍色的眼睛,跟她的衣服一般的顏色,跟她手中的劍一般的顏色,看起來像是水晶球做的一般,不太真實。
“楚望”一聲幽深曠遠的聲音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飄過來。
“誰?”楚柔安站了起來,警惕地瞧向四周。
“什么誰?。繘]誰啊,這兒就我們?nèi)齻€?!崩铣焐险f著沒什么,身體卻非常誠實地走到了弟弟妹妹的身邊。
“龍族的日子呆久了,你不會真把這兒當家了吧……哈哈哈”那個聲音又在楚望的耳邊響起,就像是一股強勁的風,沒有商量地闖進了她的耳朵里,擾得她一陣頭疼。
“奇怪,剛剛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撞了上來,怎么后面什么都沒有???”軒轅展打開了船艙后面的窗戶,在那里東張西望。
老楚看著失神的妹妹,走到了她身邊,用手捂住了她的雙耳,度了點靈力給她:“哦,可能是海浪太大,拍的吧。”
軒轅展把手伸到了窗外,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晚霞:“是嗎?現(xiàn)在也沒風啊?!?p> 大師兄翻著白眼,用軒轅展聽不見的聲音,低聲罵了一句:“蠢材啊?!?p> 遠遠地,那連綿不斷的黑色山峰猙獰地露出它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