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后,宋嫣坐在平頭案前,自擺陣局,一邊搖扇一邊思忖著如何破解。碧云氣呼呼的走進(jìn)了屋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水。碧云雖活潑好動,卻不見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宋嫣輕輕走過去,笑著替她搖著扇子,“這是怎么了?”
碧云淚水在眼眶里悠悠打轉(zhuǎn):“還不是葉水珍那個死丫頭!”這是宋嫣第一次聽碧云說起慕容府中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很是好奇。
“葉水珍是何人?怎就惹了我們碧云?”
“她是與我一同進(jìn)慕容府的!當(dāng)初少爺將我與她同時從人販子手里救回來的??善茏錾贍敺坷锏难诀?,我卻不能!焉知不是她在少爺面前說了我壞話?!而今,少爺回來了,我想去瞧瞧,她居然敢攔著我!說我越發(fā)狐媚,想勾了少爺?shù)幕耆?!?p> “慕容公子回來了?”
“嗯!今早才回來,老爺和夫人也回來了?!?p> 太好了!
“哼!葉水珍就是仗著老夫人喜歡她,總以為自己是慕容府的第一大丫鬟,不將我們放在眼里!別指望她想什么我不知道,不就是等少爺娶了正房后,好給少爺做個妾室?”碧云顯然還沒有從被葉水珍羞辱的陰影里走出來。
宋嫣臉一紅,這是丫鬟們只見爭風(fēng)吃醋的事,著實(shí)遇到的不多。何況,還是這般的赤裸裸!也罷,等碧云氣消了,再煩勞他請慕容君笑過來雨園吧。怎知,自碧云回自己房里去梳洗后直到夜幕降臨,都不見她回來。宋嫣有些著急,這丫頭不會是去找葉水珍理論去了吧!不行,得出去看看,她記得碧云說過,她的臥房在出了雨園的東北角,不知道憑借自己學(xué)了兩個月的遁甲之術(shù),能否找到。
她從錦盒里取些碧云送來的法器,出了雨園。才走不到十步,眼前的蜿蜒小道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群假山,宋嫣不敢觸碰,生怕是何陷阱。只見她拿出一件法器揮舞著,口中念著咒語,大喝一聲“開!”頓時,假山消失的無影無蹤。宋嫣暗自竊喜,碧云果然算得是位好師傅,才學(xué)了兩月不到,竟然連障眼法都能給她破了。一路行來,宋嫣破了好幾道關(guān)卡,喜不自勝,直至走到一片竹林,將她難住了。她試了好幾種法器,念了好些咒語使上懂得的全部破陣方法,都不見效!罷了,依然走到這里,既來之則安之!宋嫣朝竹林深處走去,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難道這只是個很普通的竹林?不對,她明顯已經(jīng)感覺到竹林越來越強(qiáng)大的氣場,愈發(fā)強(qiáng)烈的壓迫感。
正欲退出,原本高挺的竹子忽然全部倒下,向她逼來,她驚恐的雙手抱住頭頂,蹲下身子,不想觸碰到身邊的不知是什么的硬物,整個人朝后倒去。原以為不過是倒地,不想整個人都懸空急速的向下墜落!不過數(shù)秒后,宋嫣摔在一片柔軟的藤蔓之上。她驚恐的睜開眼睛打量四周,居然是間書房!身下的藤蔓蜿蜒出好遠(yuǎn),瞧不見盡頭。
頭好暈!慕容君笑雖然為她做了些許診治,眩暈的毛病也好了許多,病發(fā)的次數(shù)也已經(jīng)少了許多。只是方才那么驚嚇加之一摔,想是引起舊疾!慢慢的站起身,輕輕拂去身上沾著的枯葉,仔細(xì)端詳這間書房。
書房正中供奉的不是孔子,亦不是任何神仙高人,僅是一個女子的畫像。說其供奉,是因?yàn)楫嬒袂皵[放著各式貢品,還有一盤擺好了的棋,供桌上一塵不染,顯然這里經(jīng)常有人出入。
左側(cè)的書桌上,一本書攤開著,一旁的香爐里,檀香的煙氣裊裊升起,紅燭的燈芯突然爆開,發(fā)出清脆的“啪”的聲音。書桌后的書柜上,齊整的放著各式書籍。宋嫣看過去,不禁嚇了一跳,書雖不多,卻各個都是已經(jīng)失傳的真跡。而書桌上攤開的那本書,更是讓宋嫣的手不自主的顫抖,《青囊書》!居然是《青囊書》!傳說華佗未能流傳下來的醫(yī)學(xué)巨著,慕容府居然會有!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
宋嫣的眼球完全被《青囊書》所吸引,華佗對各種病理的發(fā)病、治療到配藥無一不精,比現(xiàn)下她在宋府所學(xué)的精深不知多少!只是奇怪,傳說未能流傳的巨著,怎么會出現(xiàn)在慕容府這不起眼的書房里。
忽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宋嫣急忙放下書,轉(zhuǎn)身躲在書柜的側(cè)角。卻被一雙碩大的眼睛嚇了一跳。再仔細(xì)看去,原來書柜側(cè)角的墻上掛了一幅畫!畫中有一只大眼睛的貓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噓了一口氣,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宋嫣躲了過去,這貓眼睛盯著讓人實(shí)在不舒服。
腳步聲雖越來越近,卻始終也不見有人進(jìn)這書房來。又有一陣說話聲傳了過來,很近,聽得也很清楚,可是說話的人,卻始終不見。
宋嫣側(cè)耳聽取,不自覺的靠近了那只畫中的貓,也不知道是觸碰到了什么,貓的眼睛忽然翻轉(zhuǎn),宋嫣透過貓眼居然看到了一個碩大的廳堂,聲音就是從這里傳來的!
這個廳堂,恐怕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了!廳堂正中坐著一對老夫妻,男子大約五十上下,一臉的憤恨神情,好似在跟誰生氣。女子也該有這個年紀(jì),倒是一臉祥和,眉宇間不難看出她年輕時的風(fēng)韻優(yōu)雅。這應(yīng)該是慕容老爺和夫人了!
堂下,跪著一群下人,是一群!宋嫣從不知道原來慕容府還有這么多人!為什么斷定是下人,只因在其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便是碧云與富杰。他們的少爺慕容君笑依舊是一身銀衣,站在堂下,俊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后,慕容夫人軟語道:“這些時日,你們照料府中事物著實(shí)辛苦了,明日,除了貼身的,都不必一一來請安了?,F(xiàn)下,我與老爺沒什么事,大家都且下去吧!”
眾人“諾”了一聲,躬身朝后退至門外,才直起身子朝各自的院落走去??磥砟饺莞募医躺跏菄?yán)謹(jǐn)!宋嫣思忖著,忽聽“嗙”的一聲,慕容老爺身邊的紅木幾案碎了一地,若是去燒柴都不用再劈了。慕容夫人心疼的捂著慕容老爺?shù)氖?,軟語道:“老爺,莫?dú)鈵?,別傷了自己?”
慕容老爺沒有說話,拉著愛妻,眉頭擰成個“川”字,雙眼暴怒的盯著堂下站著的慕容君笑。
“誰許你帶了這么個女人回來的!”
嗯?慕容老爺在說自己嗎?看來慕容府的人已經(jīng)知道雨園里住著個宋嫣了。慕容君笑面對暴怒的父親,仍舊一臉的面無表情。吵架最氣人的就是這方暴怒,那方零反應(yīng)。
“你可要將慕容家的臉面往哪兒放?”慕容家不允許外人居住的嗎?似乎有些不太通情理呀?!拔以缭陂L安便聽你在洛陽做的好事!你打量著為父的寵溺,盡做些令我蒙羞之事??!”隨著一聲巨響,慕容老爺身旁的花架連同那盆上等羅漢松皆是壽終正寢。
慕容夫人看不下去,說道:“笑兒,將那位素素姑娘送回去吧,煙花女子少沾惹的好!”
宋嫣松了口氣,原來不是在說自己。看來是慕容君笑這一個多月在洛陽結(jié)識了煙花女子,并帶了回來,這老爺夫人得知怒不可遏,親自回來教導(dǎo)兒子的吧!
慕容君笑終于開口了,“兒已經(jīng)替素素贖身,答應(yīng)娶她為妻!求父母大人同意!”
此語一出,不僅慕容老夫妻,就連宋嫣都瞠目結(jié)舌。娶個煙花女子為妻?忍世人所不能忍?
“慕容君笑!你莫忘了,你是有婚約的!”慕容老爺就差暴跳如雷了,“莫說即便你沒有婚約,我也絕不容許青樓女子進(jìn)家門!”
“那便如何?”慕容君笑不削的說道。
“那可是京中大官之女!”
“大官亦如何?還不是天朝燕家的走狗,一幫趨炎附勢的小人!”
“休要胡言亂語!我看你被那狐妖媚惑迷了心竅!”慕容老爺站起身,高大的身形,魁梧的臂膀,給人以無形的驚駭感,他壓迫向慕容君笑“你此生休想再見那狐媚女人!”
說罷,拉起慕容夫人出了廳堂。慕容君笑仍舊面無表情的站著,眼睛卻盯著宋嫣這邊看過來。宋嫣瑟縮的退了回去,貓眼立即恢復(fù)了正常。難道被他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下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書房為妙!四下巡視著,窗子與門都打不開,敢情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密室??!正查看是否有什么機(jī)關(guān)暗道,卻見一身銀衣,俊逸的不似人間之人的臉,不知什么時候面目表情的站在書柜前看著自己。
宋嫣尷尬的撓撓頭,腦子里正想著借口托辭,依稀記得他警告過自己不可擅自離開雨園!慕容君笑慢慢走近,深邃的雙眸死死的盯著她。她尷尬的露出迷人的笑容,支支吾吾的解釋:“慕容……慕容公子,我只是誤入了這里……絕非存心的……那個,碧云興許在尋我……你看……是不是……能指條明路,放我回雨園……”。
慕容君笑盯著宋嫣半晌未說半個字,忽的拉起她的手,在供桌上的棋局間撥弄幾下,房間的右側(cè)的白墻忽的開啟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出口,宋嫣暗自驚嘆!
眼前豁然開朗,是個錯落有致的園子。這個園子好熟悉,好似來過。對了!是慕容君笑居住的園子!怎么迂回了半日,竟還是沒逃出他的園子呢!
慕容君笑領(lǐng)著嫣兒來到一個獨(dú)立的別院,開了鎖,三間大屋出現(xiàn)在眼前,門雖掩著,卻還是有濃郁的藥香傳來。
宋嫣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每個屋子里除了藥還是藥。琳瑯滿目,品種繁多,連傳說中的還魂草都有,那些千年靈芝,人參多的更不在話下。嫣兒正看的出奇,只見他在書案上寫著藥方的君笑說道。“你來按照這藥方給我抓藥,”說完將藥方遞給了嫣兒。
宋嫣看去一臉的疑惑,卻也不說什么,按照藥方的藥名找去,“甘草五錢,木香一錢,藿香兩錢……”嫣兒在整面都是藥盒的地方找著配方里的藥。
“你好似學(xué)過醫(yī)。”
“自幼習(xí)醫(yī)。”宋嫣一邊抓藥一邊說道。
“只是醫(yī)道還欠火候?!蹦饺菥ι铄涞捻佣⒅捂痰拿恳粋€動作。
就慕容君笑醫(yī)治好她臉上的疤痕便知,自己的醫(yī)術(shù)與他的天壤之別!宋嫣對慕容君笑的話是肯定的,心中也在感嘆,眼前這位年齡不過十九歲的少年居然有如此高的醫(yī)術(shù)!不知道他的師父究竟是何方神圣!一邊思忖著,手中的藥也正抓到最后一道:“凝香露兩滴,凝香露……”宋嫣仔細(xì)查看著藥盒前的名字,諸多的藥材中根本沒有凝香露這三個字。
“凝香露在這呢!”慕容君笑搖搖不知什么時候拿在手中的藥瓶。
“是何寶貝,未曾聽過?”宋嫣接過藥瓶,不解的問道?!叭绾伟痉??”
“先將藥用三碗水熬成兩碗,再滴下凝香露兩滴,再熬成一碗即可。凝香露可是我的寶貝,不要多放!”
宋嫣照做,不想滴下凝香露后,原本透著苦味的藥一下充滿了清香,香的叫人心曠神怡……
“這凝香露是什么寶貝?”宋嫣仔細(xì)端詳著手中的藥瓶。女孩子,天生的對一切香的喜愛表露無疑。
“我不喜藥苦,喝的時候不舒服,全身還透著酸氣,所以,研制了這凝香露?!蹦饺菥舆^瓶子,難得露出妖媚的笑容。
宋嫣愈發(fā)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高深莫測。
“想學(xué)嗎?”
“什么?”
“醫(yī)道!”慕容君笑瞧出了宋嫣眼中對一屋子藥的興趣之情,毫不猶豫的拋出收徒的誘餌,等著她上鉤。
“想!”露出招牌般甜美的笑容,這正是她所期盼的,也是一個多月前,臉傷治愈后心中升騰的想法!
“好!從今天起,你就做我的藥童?”
藥童?宋府中家醫(yī)身邊的藥童不過是替大夫看方子抓藥,打打下手的角色,想學(xué)醫(yī)道得需要許多年。
“我不收徒弟,你雖名義上是藥童,但我會盡數(shù)教你醫(yī)道。待你學(xué)得我一身的本事,就放你走!”慕容君笑毫不猶豫的拋出他的條件。他可不愿做她的師傅,免得將來有一天江湖人恥笑,近水樓臺先得月!
“好!”就這么定了!
“今夜起,就宿在我的園子里。你的東西我會悉數(shù)讓碧云收拾了送來,往后碧云便貼身伺候你!”
這無疑是幫了碧云一個大忙,終于可以和慕容家的少主人住在同一個園子里了!再不用受葉水珍的氣了。宋嫣想到這,竟然失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