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魚書緗
特別無聊的時候,就會一個人看一場電影,整理文字。文字于我來講,本就是一場心緒的收納。在這個整理的過往里,我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所說的全部都會過去,所有那些過往,都成了歲月的印記,永遠(yuǎn)不會過去,隨時翻看都會記憶猶新,所謂的全部都會過去,只不過是過往不究而已。
小卡拉晚上在附近的一個酒吧里打工,我有時候會去看看她。她真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孩子,或許,就像前面所說的,在我面前,她不再扮演孩子這個角色。她伶俐的穿梭在吧臺,麻利的晃動著酒瓶,調(diào)成各色味道不同的酒。我一個人去的時候,她總是迅速遞給我一個氣泡香檳。她知道我是個保守又好奇的老女人,就任我坐在吧臺的角落,看著各色人來人往。我想,其實(shí),這或許是我和卡拉彼此心照不宣的陪伴方式吧。
以小卡拉的年輕可愛,很快就俘獲了一票朋友。我看出,其中有一個叫做旭子的男孩子常常看著小卡拉的背影發(fā)呆,那時候,我希望小卡拉身邊能夠有一個人??粗缤罅κ恳话憧钙鹕畹姆N種,我想,如果有一個人能夠跟她惺惺相惜相互陪襯,對于她來講是好事。
旭子來BJ不久,在一個飯店做過一段時間學(xué)徒,也做過傳菜員。后來,輾轉(zhuǎn)到了這個酒吧。他和小卡拉有著相仿的年紀(jì),看他的眼底偶爾略過的神色,我雖然不希望他是一個和卡拉一樣都曾遭遇生活苦難的人,但是,他定然有著不一樣的故事。
閑暇時候,他會給小卡拉和母親做飯,即便是廉價的菜肴,也能讓旭子做的有色有味。小卡拉深知,雖然母親病情穩(wěn)定,卻從來沒有所謂的脫離危險期,所以檢查和藥物治療絲毫不敢放松。旭子對此沒有做過任何埋怨,在卡拉忙的時候,他也偶爾會單獨(dú)去給小卡拉的母親買藥。都說,年輕時候的愛戀經(jīng)不起考驗(yàn),然而,一個一開始就知道你底線的人,卻依然不畏懼生活的艱難而對你不離不棄,如果不是愛到極點(diǎn),那又是什么呢?
我曉得,有了旭子,再也不用小卡拉煲湯了。
我依然想不明白褚晶的離開。拋開褚晶現(xiàn)在的苦與樂,如果是可以同床共枕的朋友,為什么會在小卡拉最艱難的時候離開呢?我在心里對褚晶懷著某種輕微的怨恨,似乎我明白,我一個曾經(jīng)合租者的位置,是不足以撐起她們當(dāng)初朝夕相處的情誼的。但是我知道,褚晶的生活是嬌貴的,或許,她本來就和卡拉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春恬再次聯(lián)系我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意外。她說:“夏心,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原來你用的咖啡機(jī),是德國的呢,這樣扔在地下室太可惜了,我寄給你吧?!?p> 春恬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低頭咽了一口吐沫。勸慰自己,孕婦敏感期,隨她。
“好啊,回頭我把地址給你。”聽著春恬強(qiáng)調(diào)是我,是我夏心用過的咖啡機(jī),我就回了這句突兀的話。
是的,我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會再用那臺咖啡機(jī)。春恬聽到我的答復(fù),仿佛剔除掉了一股心里的軟刺。她小心翼翼的包裹好,認(rèn)認(rèn)真真確認(rèn)我的地址,然后叫快遞公司的小哥來取件。
“夏心姐,你愣什么呢?”坐在我旁邊的黎黎張開五指,在我愣神的眼前晃來晃去。我扭頭看著她俏麗的發(fā)飾,紅唇,笑著跟她說:“沒什么,我有一臺二手的德國咖啡機(jī),過兩天我朋友寄給我,你不是前兩天說想要個高級貨,你要不要?”
“德國的?你舍得給我?”黎黎趴在我肩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我的眼睛。
“不要就算啦?!”我故意推開她的手。
“夏心夏心,我要我要。”黎黎說著,重新坐在自己的座位,夸張的扭頭給我一個飛吻。
我微笑著轉(zhuǎn)過頭。反問自己,這種行為,到底是因?yàn)槲曳畔铝诉€是沒有放下?秦沐回到住所。春恬聽到他進(jìn)門的聲音,小鹿一樣跑出來。
“你還這樣亂跑,都有孩子了,還像個孩子一樣?!鼻劂迥φf。
“難得回來的早,我給你拿飯去,你先洗手?!鼻劂迕摿似ば驹谛袂?,順勢穿上拖鞋,一眼,瞥見壓在零錢盒子下的一行字的邊角,BJ。
秦沐抬眼忘了一下廚房,順手抽出這張薄薄的紙,上面模糊隱約的寫著夏心的地址,清楚的寫著咖啡機(jī)。秦沐收起唇邊的笑,愣了幾秒,收好這張紙。
“你還愣著,快去洗手???”春恬如瀑的長發(fā)綁成麻花辮甩在身后,看她如此笑著的臉,秦沐更是多了一份心疼。
“馬上?!鼻劂遛D(zhuǎn)身走到洗手間,寧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掩蓋了他長長嘆息的聲響。
一頓飯下來,秦沐和春恬各自保持著燦爛的笑臉,也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心事。
“最近,你還需要去BJ復(fù)查嗎?”秦沐問。
“醫(yī)生說在這邊如果產(chǎn)檢都好的話,不用刻意去?!贝禾焱现掳停悬c(diǎn)慵懶。
“恩,那最好?!?p> 吃過飯,秦沐拉著春恬出去散步。廣州此刻,風(fēng)不急不緩,華燈閃爍。街頭依舊是來來往往的男人和女人們,還有活蹦亂跳的孩子。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穿著寬大的衣裝,手里抱著一把斑駁的吉他,放著嘶啞嗓唱著戀曲1990。秦沐和春恬停在這里,聽著老人皺紋里的年輕態(tài),還有歌聲里對歲月的調(diào)侃。多少人路過此地,都艷羨的望著一個長發(fā)飄然的氣質(zhì)美女,碎花裙被風(fēng)衣裹著依舊飄揚(yáng),一個挺拔的男子和她環(huán)手相握,走過,是一陣優(yōu)雅的花香。
如果生活可以NG,我想,我們都會選擇停在那個最幸福的時刻。廣州的夜色,一直迷人。這么久沒有再次涉入這座城,我還是能夠想象到秦沐和春恬的幸福在這夜色里余香縈繞。
收到咖啡機(jī)的三天后,一個焦躁的傍晚。在擁擠的人流里走出電梯,我愣住。秦沐站在我公司大廈的一層,目光直愣愣的看著我。我有些愕然,但是直覺已經(jīng)告訴我,秦沐這次BJ之行是獨(dú)行。
“秦沐,你怎么來了?”我看著他,發(fā)現(xiàn)了眼角的細(xì)碎皺紋。
“來看看你,說聲抱歉?!彼曛郑嘈Γ按禾瘛芽Х葯C(jī)寄給你了吧……她不是有意的?!?p> “我知道?!蔽彝瑯佣Y貌的笑著回應(yīng)。
“夏心姐,你還沒走呢?”黎黎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哦,你忙完啦,我馬上走。”我跟黎黎搭著話,眼睛在她抱的打包咖啡機(jī)上晃了兩秒。“咖啡機(jī)我今天拿回去啦!謝謝?!崩枥枵f完,伴著嗒嗒的高跟鞋揮手走遠(yuǎn)。
秦沐看著我們的神色,聽著我們口里的對話,低頭苦笑了一下,“看來是我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