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省城醫(yī)院病房，彥波希看著在屋里來回走動煩躁不安的老紀發(fā)愁。
老紀的躁動不安，來自于他的戒斷綜合征。
盡管醫(yī)院給他做了各種檢查，也根據(jù)情況給他補充了需要的多種營養(yǎng)，彥波希又增加了開郁舒肝、健脾養(yǎng)胃的中藥藥劑，并對他實行了一些心理上的引導暗示，但當酒精劑量逐步減少到比他的平常飲量差距大的時候，老紀身體和心理上的失衡都表現(xiàn)出來了。
難得他心里明白，大家這都是為他好，才采取這樣的強制措施的。要不然，不知道他能夠克服多少酒癮。
好在這些身體表現(xiàn)，彥波希在來醫(yī)院前已經跟他做了充分的交流，讓他心中有個數(shù)，增強了他的抵抗力。
因此老紀對自己的戒酒這件事還是充滿了信心，并毫無怨言。
文迪對爸爸的照顧彥波希都看在眼里，那真是做到了細心周到，無微不至。
除了維護在身邊照顧，還時時講些旅游途中的趣事，逗爸爸開心，轉移老紀的注意力。吃食方面也是跟著爸爸的喜好，到出租屋內給他做可口的飯菜。
老紀自己受到如此無微不至的關心，心里美滋滋的。多次跟彥波希表示，一定徹底戒掉酒癮，不能寒了孩子的孝心。
張陽也隔三差五的過來幫忙，他覺得如果老紀戒酒成功，那對他所在醫(yī)院轄區(qū)內的酗酒農民，就有很強的效仿和宣傳意義。因此除了想幫助老師之外，他對這件事情也特別上心關注。
一來而去的，張陽和紀文迪就熟悉了。熟悉之后又互生好感，暗生情愫，不知不覺的，兩個年輕人的心走得越來越近。這讓兩個老家伙實在是高興壞了。
“老紀兄，吃個橘子！”
彥波希把一個橘子扔給老紀，“補充些些維生素，恢復得還快?！?p> 老紀雙手接住，掰出橘子瓣嘗了嘗憨笑道：“酸，要是里邊能有酒，就好了！”
彥波希覺得他的神情既好笑又讓人同情，笑道：“你呀，能不能想點別的呀！”
“唉，就是感覺沒著沒落的，心里空落落的難受啊！”
老紀無奈地磨蹭到床沿上，很不情愿地吃著彥波希給的橘子.
看來這味道不是他心里強烈渴望的，表情沮喪又落寞。
“關鍵時刻到了。這一周，會比較難熬，不過以后就會好了。你跟我聊個天，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好啊，聊什么?“
老紀對彥波希這個提議，表現(xiàn)出了極大地熱情。
“就聊聊孩子的母親，怎么樣？”
盡管這些日子和老紀有了近距離接觸，但他對妻妹得病和出走的原因還知之甚少。他想深入了解一下，若真是有一天找到了，也好對因施治。
不知為什么，彥波希內心總有種預感，覺得那個乳名叫菡菡的女子，似乎會在哪一天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加之老紀酗酒的根源在于妻子出走，那么和他聊聊當時情景，或許對打開他的心結會有幫助，對戒酒也有好處。
“這就說來話長了！”
老紀嘆了一口氣，語調低沉，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你就說說，文迪的媽媽是怎么得病的？又是怎么走丟的呢？”
老紀望著彥波希張了張嘴巴，望著天花板想了想，才滿臉愧色地道出緣由。
“其實文迪的媽媽是被老思想逼瘋的。這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她生了個女兒，在家里不被待見。我父母說了些嫌棄話，村里人又說了些風涼話。也因為生的是女兒，所以坐月子也沒有得到好的照顧，幾處里受氣受嫌棄的，就被憋屈出病來了!”
提及這段往事，老紀痛心疾首，聲音哽噎。
“都怪我，都怪我呀！要是我當時能挺身站出來維護她，興許她就不會瘋，丫頭也不會從小就沒了娘?？赡菚r，我只顧著臉面，覺得生個丫頭丟人，不僅對他沒有好態(tài)度，就是別人說她，我沒有安慰她，保護她。反叫她忍耐，誰知她還是受不住這些打擊，就成了神經病，跑了！”
彥波希聽了半天沒有出聲，他心里沉沉的。
沒想到菡菡的遭遇，并不是她自身先天不好，而是硬生生被逼成了精神病。封建觀念真是殺人不見血?。〖幢惝敃r男女平等已經寫進了國家法律，卻還是保護不了一個生了女兒的女人。
想想這兩個雙胞胎姊妹的命運，著實讓人悲傷。一個是無助的農村婦女被逼瘋，至今生死不明；而另一個雖是備受寵愛也完全能自立自強，卻早早地就香消玉殞，死得那樣慘烈。難道真的是他們命不好嗎？
不是，不是的。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禍首，是拋棄她們的親生父母。使他們造就了這人間的悲劇。
彥波希義憤填膺，看著悲哭不已的老紀無以言表。他痛恨他的愚昧，他的冷漠，他的無情。
可造成這一切的另一個原因，難道僅僅是觀念嗎？為什么在農村，人們都那么愿意要男孩子？
“你呀，真夠糊涂！生男生女單單是她的原因嗎？”
彥波希實在忍無可忍，看著悔恨交加的老紀，不知道再說什么好。氣哼哼抽了幾張面紙，沒好氣地伸胳膊給他。
老紀接過來彥波希給的紙巾，擦了擦眼窩和鼻子，仰臉看著彥波希痛心疾首地檢討，“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她。那個時候，大家也都沒文化，不懂得生男生女主要是男人的事。要不是這樣，我自己，也不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我這不也遭到報應了嘛！”
“有個男孩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嗎？”
彥波希難掩此時心里對他的痛恨。
“嗨，農村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兒子，就意味著這個家將來就是絕戶，在村子人眼里，絕戶就是沒有未來的，所以人們會輕視你，會不和你有人情世故的往來，這個家在村里就變得無足輕重，被歧視?？赡苣阌X得這些都是借口，可在當時，人的覺悟，就是那么落后的。我也是！”
老紀無奈地說著，悔不當初的樣子。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是現(xiàn)在責備他，又有什么意義？
想想這次來住院的目的，彥波希只能放下好惡成見，真心來幫助老紀。
他起身拍了拍老紀的背，寬慰他道：“好了，你再責備自己也沒有用了。你要是想彌補過錯，就把自己酒徹底戒了，給他們一個好的未來！”
彥波希的話里包含了對菡菡歸來的期望。
“嗯！我一定戒了，這次我若是做不到，就對不起你們對我的幫助了！”
老紀抹了把淚，努力讓自己恢復了常態(tài)。
“走，咱出去逛逛！”
彥波希緩了臉色，要帶老紀出屋，他覺得屋子里的空氣太沉悶了。
“真帶我出去？那可太好了！”
因為怕他自己偷著出去喝酒，老紀在這里是不能自己出去屋子的。老紀迫不及待地起身相隨，就像犯人得到了一道特赦令，精神立馬振奮了起來。
伺茗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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