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第四十三滴眼淚
黑森林里,斷河邊,夜幕降臨時。我輕聲地問古風,這里,就是你們之前一直要帶我來的斷河吧?現(xiàn)在既然找到了斷河,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在那個日暮里,我一直無法忘記古風、阿讓和風之子極度驚訝,默默無言,面面相覷的表情。那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驚訝表情,還有他們驚訝的表情煙霧一般消散以后,隨著而來的無窮無盡的驚恐。
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呢?他們在驚訝什么?他們又在害怕什么?但是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說對了。眼前的河,確實是斷河沒有否認,有時候就是默認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是在斷河邊的那棵歪歪扭扭的大樹上睡覺的。一是為了我心血來潮的時候,隨時可以借著斷河水檢查一下自己的手掌心,究竟出了什么問題。另一方面,古風、阿讓和風之子他們有太多的事情瞞著我,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也為了讓他們不用那么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地瞞著我而浪費精力,我們還是盡可能的分開比較好。再者,比起黑森林里面的參天大樹,我還是比較喜歡斷河邊的這棵歪歪扭扭,枝丫繁多的大樹。
“古谷姐姐,你為什么總是一個人在斷河邊上呢?”古蓮的聲音把我從睡夢中驚醒。那天夜里,夜色很濃,我不知道當下是夜里的什么時辰。我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了,也不知道天還有多久才會亮起來。
有時候,尤其是我在剛睡醒,日出的光線無限溫柔的灑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常常會朦朦朧朧地想:其實黑森林也不像族人們口耳相傳的那么可怕,那么不堪。有很多時候,比起古谷鎮(zhèn)永遠大雪飄飛的冰冷天氣,和頭頂上永遠陰沉難解的天氣來,黑森林要可愛多了。尤其是在日出的時候,日落的時候,四季更替的時候,每一個季節(jié)也都有每一個季節(jié)的美麗呢。
“怎么還沒睡?你來做什么?”看到來人是古蓮,我隨口應著。我一直都沒有問過她,怎么會到黑森林里來的。對于她的事情,我向來能不過問就不過問,避而遠之。
“我來看看你,斷河邊風大霧重,你當心身體?!彼F(xiàn)在居然關系起我的身體來了,她到底想干嘛?“你怎么知道這里是斷河的?”古蓮一連提到兩次斷河的名字,我想她應該多多少少知道點什么。“哦,你是問斷河啊,它……”古蓮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它怎么樣?”,“我不能說?!?,“為什么不能說。”,
“古谷姐姐,我真的不能說,你就別問了。”然而,是真的不能說呢,還是你古蓮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呢?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我終于把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一點懷疑脫口而出?!爱斎?,你是古谷。”古蓮的臉色就像夜色一樣神秘莫測?!澳悄銥槭裁磫疚夜殴冉憬隳兀繐?jù)我所知,你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喚過我。”我在漸漸冷起來的夜色里,我的表情也不由得跟著冷了下來。
“以前,我們以前見過面嗎?”古蓮好像在努力回憶著什么,“不會得,我從來不會忘記任何一張曾經見過的臉。如果我以前見過你,一定會記得的。尤其是,你長得這么好看?!惫派彽穆曇舴浅3练€(wěn)和干凈,我從她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絲虛假的成分,“對了,是古風讓我這樣喚你的。他說你比我大一歲,我應該喚你一聲古谷姐姐?!惫派忁D身走出好遠以后,再次扭回頭補充了這一句。
古蓮果然沒有騙我,斷河邊的風大極了。我睡在斷河邊歪歪扭扭的這棵大樹的枝丫上,運作真氣向下壓住身體,才勉強沒被吹到斷河里面去。在我一覺睡到天亮沒有中途醒來的那些夜里,自己是怎樣安然無恙地躲過了大風的來襲呢。還是說,只有今夜的風,格外的大呢?
自從古蓮說了那樣一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話以后,我就再也無法入眠了。我在大樹的枝丫上輾轉反側,一邊要想辦法防止自己被大風刮到斷河里面去,一邊情不自禁地思考一些有的沒的。
古蓮說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我,古蓮說是古風讓他喚我一聲“古谷姐姐”的,古蓮說她絕對不會忘記一張她曾經看過的臉。她說得這些都是真的嗎?這怎么可能呢,也太無稽之談了吧。
我閉上眼睛,在自己的腦海里建立起一個個假設,然后又很快地把這些假設一股腦兒的全推翻了。一層薄霧不知何時在斷河上堆積了起來。時間在無聲中隨風流逝,斷河上的霧越積越多,越積越濃。濃的劃不開,大風吹不散。我的視線被阻隔了,河的對岸,我無法望眼欲穿。
夜晚的時候,我們各自分散,獨自入眠。很少有交集。白天的時候,血族的公主血玲瓏、忍族的大皇子忍阿忍和血族的皇子血凌空,幾乎總是在對岸活動的,沒有特殊情況,他們三個人很少到我們這邊來。
古風和忍族的小皇子忍阿讓,以及風之子和古族的小公主古蓮總是在斷河的這邊活動。偶爾,古蓮會到對岸去找血凌空。偶爾,血凌空也會到我們這邊來尋找古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斷河邊的這棵歪歪扭扭的大樹上度過的。除了上次的夜里,古蓮不請自來擾了我一夜睡眠之后,再沒有誰靠近過我和我身下的這棵大樹。好像它就是專屬于我的。
沒有交集不來相擾也好,我也樂得清凈。
時間就這么安安靜靜,波瀾不驚地過下來。我算算時間,我們已經離開古谷鎮(zhèn)有很長時間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的生命力和音容笑貌會迎來新一次的陡變。到那個時候,古谷鎮(zhèn)里的大裂縫會自行打開,那是我們回去的唯一的機會了。
很奇怪,這些時日以來,我竟然很少想起生活在古谷鎮(zhèn)的那些歲月。有那么幾次,在夢的深層,我會突然的憶起自己是一個月亮族的造夢人,生活在古谷鎮(zhèn)里。
夢中的我,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小聲地流著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