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直接從鶴壽齋出來的兩個婆子,面色如土。
承平老管事靜默了一會兒,就側(cè)著身子回去了。
梁媗一臉的笑意盎然。
這次鶴壽齋里安靜了許久,在青茼看著梁媗,越來越擔(dān)心的火燒火燎時,鶴壽齋的大門卻終于再一次打開了。
“三小姐,請?!?p> 承平老管事微微彎下腰,對著梁媗行禮。
可梁媗在青茼的攙扶下,避開了。
鶴壽齋里的鋪設(shè),很有梁老爺子的風(fēng)格,大多都是以粗獷為美,一點(diǎn)都沒有建安現(xiàn)下流行的江南園林的柔美。
梁媗雖不是第一次來鶴壽齋,但她能進(jìn)來的次數(shù)也實(shí)在是不多,現(xiàn)在靠在了青茼的身上,梁媗安心的觀賞著這里,這個她曾期盼了一整個年少時光的地方。
青茼的身子不弱,甚至都可以說是非常健康了。
但在經(jīng)過整整一個多時辰的提心吊膽,現(xiàn)在她也可以說是非常的憔悴。
因此在只走到一半時,青茼就差點(diǎn)把自己和梁媗都摔了,惹得梁媗好笑。
最后還是她讓身后那兩名面色越來越蒼白的婆子接手,這才讓站都已經(jīng)站不穩(wěn)的人,安全到達(dá)了梁老爺子的面前。
“漠珂給祖父請安?!?p> 梁媗費(fèi)力的給梁老爺子行禮。
梁老爺子卻沒說話,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梁媗,直看到梁媗的額頭,全是冷汗。
“說吧,你要什么?”
梁老爺子終于開口了,可話里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
梁媗靠在了身后的婆子身上,她不敢抬頭,“祖父,我要一個資格?!?p> 靜,所有人的呼吸都竭力壓縮到最小,梁媗甚至能感覺到,她身后婆子的顫抖。
“資格?漠珂,你要什么資格啊?!?p> 梁老爺子的聲音,忽然慈藹了起來,可梁媗把頭低得更低了。
“祖父,我要一個資格,一個讓你愿意發(fā)現(xiàn)我是勇敢的、堅強(qiáng)的、有毅力的資格。我要一個,能送雍兒來鶴壽齋的資格!”可就算她和身后的婆子一樣,抖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她也要往前——往前走。
……
……
今天晚上的鶴壽齋,非常熱鬧。
就算都已經(jīng)入夜了,那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悶哼聲,卻還是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zhàn)。
等得良久后,在終于一切都安靜時,整個鶴壽齋又靜的讓人害怕。
“都完了?”有人小聲問道。
“可能是吧?!绷硪蝗瞬淮_定的說道。
“唉,他們這也是倒大霉了。”先前那人嘆道。
“你得了吧,今天要不是三小姐那一跪,一百杖刑呢!現(xiàn)在只五十,就夠他們吃一壺的了,要是真的一百棍,估計現(xiàn)在全是尸體了。而且后來要不是三小姐,樊項(xiàng)兩位婆婆怕是都已經(jīng)‘不在’咯?!焙笠蝗宿q駁道。
“這么說不對吧,那這事也是三小姐引起的???”
“喲,我還沒聽說過,我們可以和主子討論對錯因果的呢!”
一時間先前那人就噤聲了,他們都是梁家的家生子,知道了太多梁家的事,這讓他們生是梁家人,死是梁家鬼。
鶴壽齋的主屋里,梁老爺子站在了窗前,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安靜,不用別人通知,就能知道杖刑已經(jīng)行完。
而一百的杖刑,最后變成了五十,這代表了什么,整個西院、整個鶴壽齋都知道。
“老太爺,夫人派弄琴來傳話,說三小姐的身子無礙,就是有些脫力,好好休養(yǎng)幾天就可以了?!?p> 承平老管事躬身站在梁老爺子的身后。
“承平啊。”梁老爺子忽然開口:“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沒有?!?p> 承平老管事斷然的說道:“老太爺沒錯,三小姐一定會懂的。”
梁老爺子回身,看了一眼承平老管事,笑了。
那是一種梁媗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見過的笑容,真摯的……
“梁家鐘鳴鼎食百年,后來就算落魄過,也由我振興了。如今思玄更是宏才大略、雄心壯志,我并不擔(dān)心。但在他之后呢?如今梁家的小輩里,嫡系就只有漠珂和雍兒兩人,剩下的全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是吃喝嫖賭樣樣都精,就是整天勾心斗角的算計自家人。這在我和思玄都還健在時,就已經(jīng)如此明目張膽,那等我們不在了呢?當(dāng)初我殫精竭慮、千方百計的與沈氏結(jié)成了婚約,謀的本就是沈家那一個外家的身份??烧娴氖侵\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我算盡了一切,卻沒算到,漠珂的懦弱?!?p> 如果說,在梁家的所有小輩里,梁老爺子最了解的是誰的話,那梁媗還得排在他傾付了所有心力的梁雍之上。
因?yàn)?,她是梁家的第一個嫡系子嗣?。?p> 在西殷嫡庶差別如此巨大的民風(fēng)里,他對于梁媗這個嫡孫的到來,曾經(jīng)是多么巨大的歡喜過。
只是再大、再多的歡喜,在一次次梁媗的軟弱讓步里,一天天的被失望代替。直到梁雍的降生,她居然對同父同母的胞弟,對那個幼兒都萌生出敵意時,梁老爺子是真的對她失望到透頂。
梁媗,是梁家唯一的嫡女,是沈家明月的長女,只要她能和梁雍互相扶持,那就算這個亂世再殘酷,他們又何須愁上什么?
但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
……
她都做了什么?
梁媗渾身癱軟的躺在云腳棗榻上,身體累的虛脫,可精神卻在藥湯之后清醒的不行。
清醒到她都可以不是在睡夢中,就能把前世的噩夢,再一次一一重演。
梁媗抱著頭,疼的鉆心。
“小姐,怎么了?”
紗帳外的青茼,被梁媗的痛吟聲嚇到。
“青茼?”
“是我,小姐你怎么了嗎,是不是哪里又痛了?可剛剛才吃過太醫(yī)開的止痛散,應(yīng)該不會痛的???”
青茼焦急的望著探出了頭來的梁媗,梁媗卻有些生氣的回望著她。
“青茼,我不是吩咐過你,讓你今天不準(zhǔn)守夜,讓其他人來的嗎,你怎么不聽話?”
青茼憔悴的小臉紅了紅,知道梁媗是在關(guān)心她。
“小姐,你除了我都不讓其他人進(jìn)屋的,那其他人要怎么給你守夜???而且我真的沒什么,晚上也不是不能睡覺,你就讓我在這兒吧,不然我回去了也睡的不安穩(wěn)啊,這不是更折磨人嗎?!?p> 青茼的聲音天生就有些偏沉性感,但現(xiàn)在卻都可以算是嘶啞了,有些難聽,梁媗更是直接就皺緊了眉。
“回去。”
“小姐!”
“不然我明天就讓娘親把你調(diào)回南蘭溪畔去?!?p> 青茼睜圓了眼的看著梁媗,但最后還是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而梁媗在確認(rèn)青茼已經(jīng)回屋休息后,就倒回了床上。
今天可真算是波瀾壯闊的一天,甚至都可以算是梁媗重生以來,最驚險的一次。
但她不后悔。
因?yàn)樗赖脑偾宄贿^,祖父這一關(guān),是她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過的。
在梁家里,無論什么事,就算梁思玄都已經(jīng)否決了的,但只要說動了她祖父,那就不可能會是個死局。
因此梁媗今天在鶴壽齋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退路的。
她祖父喜歡堅毅的人,那她就得是最堅毅的那一個。
她夠堅毅嗎?
她知道,她夠。
十年寒霜,她對著那個背影獨(dú)守了十年。十年誣陷,她背著那個惡名,茍活了十年。十年掙扎,她在祖父戰(zhàn)死,家族凋敝后,不擇手段的保下了梁家唯一的骨血……也許她曾經(jīng),真的是最懦弱的那個人,可在那十?dāng)?shù)年之后,在知道了娘親對她深入骨髓的愛,在看見了雍兒再一次用那雙眼睛望著她時,就算負(fù)盡天下人,她又有何不敢?
堅毅——是她最不缺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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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酥
是沒人看嗎?是沒人看嗎?太傷感了吧……真夠打擊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