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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俠錄

7.小阿飛夜探江府 老掌門暗授權(quán)謀

落花俠錄 瘋來獨(dú)往 5530 2016-12-03 21:53:14

  當(dāng)晚,趙永與眾弟兄在家中歡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直到亥時才散。雖說趙永辦這宴席,是為阿飛和不智和尚接風(fēng)洗塵,但阿飛因為旅途勞累,甚是乏困,只陪著趙永吃了兩碗酒,便回房歇息。而不智和尚則是被眾人灌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宴席中途就被人扛進(jìn)了屋子。所以,喝到最后,卻只剩下趙永以及他手下那幫弟兄在鬧了。

  阿飛雖說是早早地回房歇息,但卻怎樣也睡不著。他一想起今天下午在江府后花園遇到的那兩兄妹,就心里發(fā)堵。不管怎么說,阿飛也是杭州余家莊的小少爺,江南武林盟主余萬霆的寶貝孫子,所以無論是誰,在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會客氣些。就連那個自視甚高,常常對人頤指氣使的秦尊,也不會拿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來和阿飛講話。因而像江氏兄妹那樣講話的人,阿飛幾乎從沒遇到過,所以今天突然一下子碰見兩個,當(dāng)然是心中氣不過了?!安痪褪怯袀€當(dāng)掌門的爹么,神氣什么,你爹又不是皇上?!卑w嘟囔道。

  阿飛猜測那個穿白衣的青年是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江三少,因為他記得不智和尚曾提過,江三少是江月笑的大公子。不過江月笑究竟有幾個兒子呢?或許還有什么江四少、江五少的,所以那白衣青年究竟是不是那個有名的江三少,阿飛也拿不準(zhǔn)。

  除了那兩兄妹之外,王錚不許阿飛隨意在江府走動這件事,也讓阿飛很是不滿。阿飛尋思著這江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越琢磨越不痛快,猛地一拍床沿,在心中暗思道:“哼,這小小的江府,又不是衙門,有什么了不得,憑什么不讓人隨意走動?反正我現(xiàn)在也睡不著,不如再進(jìn)去一趟,逛上個十圈八圈的,看你們能把我怎樣!”

  腦袋一熱,阿飛便起身下床,穿好外衣。為了方便行動,他連紫金刀都沒帶,便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出。

  此時已接近子時,路上除了巡夜的更夫,便只有那如水的月色。阿飛回憶著王錚下午帶的路,在岳州城里找起江府來,但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怪了,我記得明明只是穿過幾條街就到了,怎么走了這么久也沒到江府?”阿飛心中奇怪,只好硬著頭皮問起巡夜的更夫,才知道是自己走錯了方向。

  “又走錯了?!卑w心想,“不過這白天的路和夜里的路看起來很不一樣,走錯了很正常。再說了,我這初來岳州,人生地不熟的,搞錯路也是在所難免的?!?p>  既然知道了準(zhǔn)確的方向,阿飛很快便到了江府。他瞧著江府的院墻,估摸了一下高度,助跑幾步,用力一踏,踩著墻頭躍入院中。

  半夜三更,江府一片寂靜。阿飛摸著黑在院里行了一陣兒,竟沒見到半個人影兒,不禁有些失望:“還以為夜里會有人護(hù)院,逛起來還會有意思些?,F(xiàn)在連個人都碰不到,那跟走夜路又有什么區(qū)別,真是無趣透了。不過這家人也真夠大意的,都不安排人守夜,晚上遭了賊又該怎么辦?”

  其實(shí),倒也不是江家人大意,只不過是因為那些梁上君子們都知道這江家的主人江月笑是瀟湘派的掌門,又和洞庭十三水幫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不敢來江府罷了。而江家的人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既然沒人來偷,只需各自看護(hù)好火燭即可,自然不需安排什么守夜人了。

  阿飛想著自己好歹過來了,總得做些什么才能顯得自己不枉此行??墒亲聊チ税胩?,他也想不出什么好點(diǎn)子來,于是就決定把后花園中的梅花全部打落,空留下那光禿禿的枝干來?!班牛缓笤儆没ò暝诘厣蠑[出‘阿飛到此一游’這幾個字來,才能顯出我的與眾不同,哼哼?!卑w心想。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那個傲慢的漂亮女孩住的是哪間房,要是他知道的話,他是一定要在她門前擺這幾個字的。

  穿過回廊,過了月洞門,阿飛便進(jìn)了后院。他見后院有間屋子還亮著燈,便趕緊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瞧著那昏黃的燈光在心中暗道:“都這個時候了,怎么還有沒睡的?”他見那燈光一直亮著,便壯著膽子湊了上去,卻聽見那屋里有人在談話。

  “三少,你在君山待了兩天,都未見到蔣成義?”說話的人是一個老者,阿飛聽那聲音,便知是瀟湘派的掌門江月笑。他喊另一個人“三少”,想來便是那個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江三少無疑了。

  那江三少答道:“是,那譚道忠只說蔣成義染了風(fēng)寒,一直高燒不退,不便相見。孩兒曾提出要去探望蔣成義,也被譚道忠婉拒了。我找徐格師弟打聽蔣成義的病情,徐師弟卻說他也有幾日不曾見過蔣成義了,所以并不清楚這病是真是假。不過依孩兒看,蔣成義八成沒病,只是在躲著咱們?!?p>  阿飛一聽這江三少說話,不禁暗道:“果然是他!”原來這江三少的聲音和阿飛下午遇到的那個白衣青年的聲音是一模一樣,這樣一來,阿飛便對上人了?!拔淞炙墓?,我已經(jīng)遇到了兩個,都沒什么好印象,也不知是誰評出來的,真是言過其實(shí)?!卑w小心翼翼地蹲在窗外,邊聽著兩人的對話,邊在心中暗道。

  “哼,蔣成義這是在過河拆橋??!剛做了老龍頭沒幾天,就想和咱們撇清關(guān)系了。他難道忘了,他是怎么住進(jìn)君山的嗎?”江月笑道,“我能讓他住進(jìn)君山,就也能讓其他人住進(jìn)君山?!?p>  那江三少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又說道:“父親,你今天找那趙永來,難道是想和他……聯(lián)手對付蔣成義?”

  “嗯,你認(rèn)為此事如何?”

  “難。我們之前幫過李振海,而李振海又殺了趙永全家,所以趙永一直懷疑咱們與趙家滅門一事有關(guān)。有此大仇在前,我想他肯定不會與我們聯(lián)手。那趙永應(yīng)該是拒絕了吧?”

  “唉,沒錯,感情用事??!你們年輕人都這樣。那仇人李振海,趙永已經(jīng)殺了,還要千里迢迢地從明州回來,不就是想借著他父親的名望,在岳州積攢實(shí)力,爭那老龍頭的位子嗎?可他回來后,蔣成義只給了一個魚市讓他打理。靠這個魚市,他又能賺多少銀子,又能養(yǎng)活多少人呢?他現(xiàn)在說破大天也只能算是個小龍頭,拿什么和其他龍頭爭?要是有我瀟湘派做靠山,他的實(shí)力便會大增,勝算也就多了幾分,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會一口回絕,真是個頑固的人??!”

  “頑固嗎?父親,孩兒有些不明白,那趙永性子剛猛,就算做了老龍頭,也不會任由咱們擺布。要論起聽話來,他可能還不如現(xiàn)在的蔣成義,父親又為何要與他聯(lián)手呢?”

  “那趙永是什么樣的人,老夫還不清楚嗎?當(dāng)年他為了擺脫他那個強(qiáng)勢的老爹,翅膀還沒長硬,就一個人去了明州。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屈服于人,所以我又怎么會真心助他?只不過是想借他的手扳倒蔣成義罷了?!?p>  “原來如此,是孩兒愚鈍了。蔣成義把趙家原本的地盤交給柳定富一事,趙永一直耿耿于懷。所以如果我們要找人對付蔣成義的話,趙永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p>  “哼哼,只可惜這小子不上套??!看來我們要另擇他人了……”江月笑的話語停了一停,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隨后又立刻說道:“你覺得譚道忠這個人怎么樣?”

  “譚道忠?他可是洞庭十三水幫的大總管,地位僅次于蔣成義,難道父親認(rèn)為他會有反叛之心?”聽語氣,江三少似乎很是吃驚。

  “他這個人,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不是蔣成義這樣的財迷能鎮(zhèn)得住的。蔣成義這個水幫盟主,眼里只有銀子。萬英堂把分堂開到了江陵府,他竟然也能熟視無睹。再這樣下去,像譚道忠這樣的年輕有為之人,是肯定會生出異心的。你讓徐格多和他接觸接觸,興許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p>  “是,那李振澤那邊,我該怎么回復(fù)呢?幾天前,他派信使來過,想請咱們幫忙,爭老龍頭的位子。今天傍晚,他又派了一個信使過來,詢問咱們能否出手相助?!?p>  “這個李振澤,和他哥哥李振海一樣,猴急,做什么事一刻鐘也等不了。你再壓上幾天,然后給他們個答復(fù)吧?!?p>  “怎么說?”

  “幫,當(dāng)然要幫。哼,說什么想爭老龍頭,都是假的,他不就是想給他大哥報仇嗎?咱們就給他壯壯膽子,讓他瞎鬧去吧。沒準(zhǔn)兒經(jīng)他這么一鬧,趙永覺得自己有危險,主動就來找咱們了?!?p>  阿飛躲在屋外,懵懵懂懂地聽著江月笑江三少父子倆議事,提了一大堆他不認(rèn)識的人,但說來說去的,總是離不開趙永,不免有些心慌:“難怪一提到瀟湘派,大哥他們的神色就變得不對頭。這兩個人肯定是想對大哥不利,我得回去和大哥說一下才行?!?p>  可剛想離開,阿飛又聽到那江三少道:“我聽王錚師弟說,下午還來了一個和尚,自稱是……陳朋師伯的徒弟。這個陳朋師伯又是誰,我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阿飛一聽似乎是和不智和尚的師父有關(guān),便又耐住性子,回身蹲下。只聽那江月笑長嘆一聲道:“陳朋,是我的大師兄,也是你師祖爺爺心中那個真正有資格接任掌門的好徒兒?!?p>  “什么?”江三少似乎頗為意外。

  “你陳朋大師伯是個武學(xué)奇才,不滿三十歲,就習(xí)得瀟湘派所有精妙武功,深受你師祖爺爺器重。當(dāng)年,你師祖爺爺不止一次在人前提過,待他百年之后,要由你大師伯接任瀟湘派掌門,繼承他的衣缽??上б驗橐淮伪任?,你大師伯離開了瀟湘派,就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所以我才做了掌門?!?p>  “因為一場比武而退隱江湖,難道大師伯輸了?這……怎么可能,他不是師祖爺爺器重的武學(xué)奇才嗎?”

  “如果你知道他輸給了誰,你就不驚訝了?!苯滦τ朴频卣f道。

  “誰?”

  “張方洲?!?p>  得知陳朋是敗給了張方洲,江三少和阿飛都是一驚。

  “張方洲,是那個云莊的張方洲嗎?”

  “是啊,能打敗你大師伯的人,也只有他了。唉,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你大師伯在杭州花月莊敗給了張方洲,然后他便離開杭州不知去向了?!?p>  “花月莊?”阿飛聽到這三個字,不禁心頭一緊?!盎ㄔ虑f的莊主沒有死,而是落發(fā)出了家?!睆埛蛉私淮D(zhuǎn)告徐云的話里,恰好提及了“花月莊的莊主”。阿飛不免胡思亂想起來:“原來那個花月莊,是在杭州,這我倒從沒聽爺爺說過。聽這江老頭的意思,大和尚的師父,似乎與花月莊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他后來又在大慈恩寺出家當(dāng)了和尚,難不成大和尚的師父就是那個花月莊莊主?不過他是瀟湘派弟子,未來的掌門人,又怎么會無聊到要跑到杭州去建什么莊園呢?應(yīng)該不是他。”

  只聽屋里的江月笑接著道:“今日,我見到這個法號叫做不智的僧人,才知道你大師伯因為敗給張方洲,患了心病,在江湖上四處漂泊,瘋瘋癲癲地過完了下半輩子?!?p>  “瘋了?”

  “是啊,瘋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收了個丑徒弟,壞了咱們?yōu)t湘派的規(guī)矩?!?p>  “只不過是輸了一場比武罷了,大師伯竟然會……我實(shí)在想不通。”

  “二十年前,那張方洲不過才二十歲出頭,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而你大師伯,卻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行走天下,未逢敵手。交手的兩方,身份相差如此之大,但敗的卻是你大師伯,這樣的失敗,又怎么能讓人心甘?我聽那不智和尚說,你大師伯在彌留之際,還一直喊著張方洲的名字,想要和他再比試一場,可見他怨恨之深!”

  阿飛聞聽此言,想起最初遇見不智和尚時,那不智和尚聽說自己認(rèn)得徐云,便非要與自己同行的事來,心里隱隱地?fù)?dān)憂起來:“我記得大和尚當(dāng)時和我講的是,他想見徐大哥,是因為他從他師父那里聽到了許多徐大哥的英雄事跡,對他心生向往,所以想要見見他。可是,大和尚的師父,二十年前就因為被張叔叔打敗,變成了瘋子,而那時候,徐大哥也不過是八九歲的樣子,又哪里有什么‘英雄事跡’?大和尚沒和我說實(shí)話……他在騙我!大和尚師父臨死前,還想著要和張叔叔比武,大和尚一定是為了完成他師父的心愿,要去找張叔叔比武,才到了江南??墒撬麤]想到張叔叔會被人害了,所以他就想找張叔叔最厲害的徒弟比武,而這個人,就是徐大哥。難怪他死活都要拉著我和他同行,因為他想通過我找到徐大哥,和他來一場較量?!?p>  想到此處,阿飛心中氣憤,便起身而去,想要找不智和尚問個明白。怎奈他心緒雜亂,腳步失了輕重,一不小心踩斷了一段枯枝,弄出了聲響。

  “誰?”屋里的江月笑和江三少都聽見屋外的響動,大喝一聲,便沖了出來。住在臨近房間里的瀟湘派弟子,聽見有人大喊,便都披著外衣,提著燈籠出來瞧瞧出了什么事,院子里頓時就變得明亮起來。

  “是你?”江三少見是阿飛,不禁有些詫異。

  “是趙永讓你來的嗎?你來了多久了?”江月笑也認(rèn)出,面前這個莽撞的少年,便是下午跟著趙永一起過來的那個孩子。

  阿飛自然知道,方才聽到的事情,大多是極為隱秘之事。若是讓江氏父子知道,自己在外面偷聽了許久,知道了許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那么多半是性命難保了。于是他便嘆了口氣,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道:“這么晚了,我還以為你們都睡了,沒想到還是被抓住了。”

  “小子,回答我,你來了多久了?”江月笑再次問道。

  “我剛到啊,剛到就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卑w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

  江月笑想著阿飛不過是個孩子,就算武功再了得,也不會高到哪去。要是他一直躲在外面偷聽自己和兒子的談話的話,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于是便相信了他的話,接著問道:“是趙永讓你來的么,他讓你來做什么?”

  阿飛見剛才那一問似乎是混過去了,索性坐在地上,滿不在乎地說道“沒誰讓我來?。渴俏易约阂獊淼?。”他見江月笑臉上滿是懷疑的神情,便接著說道:“今天下午,你和大哥在屋里說話,我在門外站得無聊,就想在院子里隨便逛逛??墒悄莻€叫王錚的,不許我隨便跑,我心里有氣,所以晚上就過來了。我本打算在你家院子里多走幾圈的,可一圈可沒走完,就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這一段,阿飛倒是實(shí)話實(shí)說,并沒有騙人。

  “胡鬧!我江府豈是你這個娃娃撒野的地方?來人啊,給我抓住這小子!”江月笑大喝一聲,眾弟子便一擁而上。阿飛一見情況不妙,起身便要逃跑,沒想到那江三少竟如一道白虹一般閃到身前,攔住去路。

  阿飛心里著急,想要快些逃出去,便直接揮拳而上,打向江三少。那江三少的武功自然要比阿飛高明太多,只見他靈巧地避開阿飛的拳頭,然后右腳在阿飛的腿彎輕輕一磕,阿飛就站立不住,單膝跪地,被沖上來的其他瀟湘派弟子擒住了。

  “放開我!你們這么多大人欺負(fù)我一個小孩兒,羞也不羞!快放開我!”阿飛高聲喊著,不停扭動著身子。

  “找間屋子,把這小子關(guān)起來!讓他知道知道,咱們?yōu)t湘派可不是好惹的!”江月笑怒道。

  “是!”眾弟子領(lǐng)命,便拖著阿飛離開。

  “父親,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罷了,干嘛要和他一般見識,還把他關(guān)起來呢?”等到眾人散去,江三少問道。

  “我才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我關(guān)著他,是想看看趙永的反應(yīng)?!苯滦δ碇L須道,“如果明天天一亮,趙永便跑上門來要人的話,那么這小子今夜來咱們家,就是趙永指使的。如果明天趙永沒來要人,那我就暫且相信這小子說的是真話,相信他是閑來無事,跑到咱們家來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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