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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伶燈

第六十八章【夢之二】譬比舟流 不知所屆

長伶燈 以雅以南 2275 2016-05-06 20:00:00

  溫子辰的十幾萬軍隊也沒抵抗住羌樹勢如破竹的幾萬精兵,端坐大殿之上的尋安皇帝聽到城門被破,頓時嚇綠了臉。

  可是情勢卻沒有按眾人所想的軌跡發(fā)展。

  羌樹竟率領(lǐng)幾萬精兵繞到了尋安城中瘟疫肆虐的錦竹村中,并占據(jù)了整個錦竹山頭,堂而皇之地在錦竹山安營扎寨。

  “大娘,這些天喝了藥,感覺好些了嗎?”花辭樹將包好的草藥遞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大娘手上。

  “我可都是按照姑娘的吩咐,一日熬三副,現(xiàn)在精神也好起來了?!贝竽锩媛断采?,更多的是感激,“多虧了姑娘你,若不是你,咱們村只怕……”說著眼里含淚,哽咽起來,“若姑娘能早些來,孩子他爹興許就能救過來了……不過,不過生死有命,我也認了,只可憐了這孩子從小就沒爹。”

  大娘身旁的孩子聞言,低下頭,不讓人看他發(fā)紅的眼圈。

  花辭樹蹲下身,伸手輕輕撫了撫孩子的頭,“爹爹不在了,以后就由你照顧你的娘親,照顧這個家,你要做個小男子漢?!?p>  孩子依舊低著頭,沒有吭聲,花辭樹寬和地笑逗他,“你不理姐姐,那姐姐走咯?!?p>  剛起身要去下一處,裙裾卻被人拉住,花辭樹回頭發(fā)現(xiàn)孩子張兮兮的小臉上是一臉堅毅,一雙眸子眸光熠熠,“我會做一個男子漢!大家都說姐姐是天女下凡,不僅長得好看,還把大家的病都治好了,姐姐能不能留在錦竹村,不要走了?”

  “姐姐不走,姐姐明日還會來給你送藥的?!被ㄞo樹溫聲細語,滿心歡愉。

  在一旁的羌樹看到此景,眉眼舒展開來,鮮少露笑的臉上顯露出柔和的笑意,深沉而溫柔,花辭樹一晃眼,捕捉到了他臉上的笑,不由得愣了愣神,“你笑起來很溫暖。”

  羌樹顯然對花辭樹突兀的夸贊感到無措。

  花辭樹看他這個樣子,笑嗔他,“你應該多笑笑,又不是打仗,作甚這么嚴肅,會把大家嚇壞的。”說完也沒有理會愣在原地的羌樹,轉(zhuǎn)身徑直往下一戶人家送藥去了。

  羌樹反復在心里斟酌花辭樹的話,望著她的背影怔了神,有種從未有過的暖心暢懷,花辭樹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不知不覺中已然成為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支撐著他。

  自占了錦竹山,溫子辰也率兵占了另一個山頭駐扎營地,與羌軍對峙。

  羌樹倒也沉得住氣,遲遲不出兵,倒急躁了溫子辰,溫子辰日日派人到山頭朝著錦竹山罵陣,還專揀最難聽最粗魯?shù)牧R,羌樹卻也無動于衷。其實暗里羌樹卻派了一隊人馬悄悄截斷了溫子辰的糧草供應。

  最終溫子辰敗下陣來,向羌樹妥協(xié)退兵,承諾不再干擾他在錦竹山的事宜,溫子辰一退兵,錦竹山人人稱頌羌樹宅心仁厚,沒有對斷了糧草的溫子辰趕盡殺絕。

  溫子辰是何等人物,他自然沒有因此善罷甘休,表面上假意退兵,卻學了羌樹那一招,將羌國,軍隊在儲備在錦竹山隱秘山洞里的糧餉全部燒磬,又命大軍折返,將錦竹山包圍起來。

  羌軍遭此暗算,前途未卜,溫子辰卻向羌樹提出了一個條件:獻出花辭樹,他便不為難羌軍。

  此時已是深冬,錦竹山間紛紛揚揚飄起鵝毛大雪,十分熟悉的景致,這里的景致里曾立著一雙璧人,彼時他們尚還年少,羌樹行出帳外,伸手接了雪,望著空遠的山崖,癡癡遙想。

  一把傘打過頭頂,花辭樹身上特有的香來到羌樹近旁,夾雜著幾分寒意,“你吩咐下人煮了長壽面,又添了些許菜肴,怎么,今日是你的壽辰嗎?”

  “不是我?!?p>  “那么,是婉鳶嗎?”

  羌樹把目光收回來,從花辭樹手中接過傘,觸到她冰涼的指尖,他沒有回答她,“進去吧,當心染上風寒。”說著展開大氅籠在她身側(cè),擁著她進了帳。

  花辭樹仰起臉看他,明媚粲然,他才注意到她今日施了濃妝,他忽然道:“第一眼看見你時,覺得你很像她,我差點以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p>  她靜靜望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xù)說下去,又似乎在熱切盼望同時害怕著什么。

  “但是你和她的性子太不一樣了?!?p>  花辭樹心下黯淡,臉上卻強笑,為羌樹斟了杯酒,又為自己滿上。她在他眼里,始終是這樣的存在,稀薄,透明。

  “她是大家里的姑娘,一塵不染,就像開在庭院里和荷花,總讓人時刻擔憂是否雷雨將至,打折了她。”羌樹不自覺已經(jīng)說了這么多,這時卻似乎在顧慮花辭樹的感受,沒有再緬懷婉鳶,而是將話頭轉(zhuǎn)到了花辭樹身上,“而你,我看不出你眼里的東西,但卻覺得,你似乎抱了必死的心在與這個世界打交道?!?p>  羌樹也不知道,若婉鳶坐在自己的面前,他也許也說不出愛憐她這樣的話來,正如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花辭樹,所以他也說不出,花辭樹這個樣子其實也叫他憐惜的話。

  花辭樹半抬手臂,把酒杯舉到眼前,盯著酒杯兀自說道:“就像這杯子,它被人握著,任人隨意拿捏在股掌中,都傷害不了人?!闭f著忽然松開了拿著酒杯的手,酒杯從手中掉落,摔在地上,渣滓飛濺,“被人舉起來,又被人狠狠摔碎在地上,雖然被毀得粉身碎骨,卻變得會扎人了?!?p>  她的聲音依舊那樣輕輕柔柔的,卻在濃妝之下,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婉悲涼。

  羌樹望著她,像看到了碎了一地的碎瓷,也不知為什么,在心中醞釀了許多日子的話竟在這時說出了口,“錦竹村瘟疫一除,你就離開吧,我不愿意耽誤了你?!鼻紭漕D了頓,“你不是養(yǎng)在院里的荷花,獨自面對外面的一切,你足夠堅強?!?p>  溫子辰送來的密信里提到了退兵的條件,羌樹卻向部下隱瞞了密信的內(nèi)容,他擔心如今的危急形勢下,手下部將會被逼的走投無路,屆時眾軍請命,就是他這個主將要力挽狂瀾,也難抗眾愿留住花辭樹。

  他是要趕她走,但不是因為婉鳶,而是想保護她。

  花辭樹臉上的笑意還在,卻再也藏不住那幾分多出來的勉強,“那讓花辭樹再給將軍跳最后一支舞吧?!?p>  他還在擔心若她依舊執(zhí)意跟著他,可她卻這般輕易妥協(xié)了。

  帳內(nèi)燭光跳躍,柴火堆砌起的取暖架子熊熊燒著,素白的舞裙隨著她的起舞飄揚蹁躚,羌樹坐在桌案前,凝視著在帳子中央跳舞的花辭樹,她融進了所有感情,仿佛這是畢生最后一次舞蹈,眼里啜著的淚在火光輝映下格外明艷動人,一襲白舞裳幽幽遙遙,讓人害怕一移開眼,她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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