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冷,初巡幾日后,月初再次登門吏部署衙。
此次她并非簡單的巡核,而是將上次所取走的文書帶回,對著接待的小吏要求要見吏部主事一面。
“這......大人事務(wù)繁忙,恐怕難以與御史相見。”小吏沒想到她這么快又登門造訪,心里不由盤算著她該不會真是要當(dāng)那什么剛正不阿的青天廉吏。
月初眼底一黯,徐徐開口道:“那煩勞將此文書交予吏部主事,待他看完了再決定出不出來見我吧?!?p> 畢竟再怎么無勢,到底還是個巡察御史,小吏也不敢多有得罪只能依言將文書呈到后衙,果然不到一刻鐘,吏部主事便急沖沖的趕來了。
“下官事務(wù)繁忙,未能及時出來見見杭御史,還請杭御史不要見怪呀?!痹鲁醯皖^喝茶,聞聲抬眼看去,只見一身錦袍,大腹便便的吏部主事,跨門而來,面上堆笑道。
月初放下茶,輕笑道:“不打緊,只是有些事要與趙主事相商,勞煩趙主事了?!?p> 趙主事聞言一愣,看那文書之時原以為會是個難說話的官,現(xiàn)在看來也不一定,于是躬身道:“杭御史所寫文書下官已看過,不知杭御史這是何意?”
月初拿出的那份文書上記著吏部上月治事有誤之處,雖算不上太大,但若是具本上奏彈劾的話,他這個主事怕是至少要罰俸半年不止。
月初挑了挑眉笑道:“主事不必過于緊張,本官并未擬本上奏,只是有事想與吏部錢侍郎商議,不過這侍郎大人不太容易見得到,只能先麻煩趙主事?!?p> 趙主事猶豫些許,看了看手中的文書便喚來小吏道:“去,請侍郎大人過來?!?p> 小吏應(yīng)了一聲,便忙去請錢侍郎了。
待錢侍郎到時,面上有些不豫道:“不知杭御史找本官何事?”
月初一笑,躬身道:“下官見過錢侍郎?!?p> “日前,下官至衙署巡核政事時,發(fā)現(xiàn)一處問題。我朝有制,地方縣令必須三年一調(diào)任,但上年吏部課考后,頒布調(diào)令,卻有八個縣的縣令到期未調(diào),而這八縣皆是富縣,不知此事若被人翻出,吏部一應(yīng)官吏會被如何處置?”
只見錢侍郎聞言皺眉看向月初,月初低頭繼續(xù)道:“自然吏部有蘇相護著,尚書,侍郎之職,丟官位什么的應(yīng)該不至于,只是蕭相也不是吃素的,罰俸降薪應(yīng)該不會少吧?!?p> 月初越說,錢侍郎的眉皺得越緊,最后出聲道:“杭御史說了這么多,究竟是想要什么就直說吧。”
誰知她一聲輕笑道:“下官什么也不要,只是想請錢侍郎將那筆記書以及趙主事手中的所點出有誤之處都改改,免得被他人看出?!?p> 錢侍郎聞言一怔,看著月初半信半疑道:“就這樣?”
“是,就這樣?!彼叫撵o氣道。
只見錢侍郎盯著月初看了許久,神色遲疑,直到月初有些不耐之時,他忽而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恍然笑道:“本官眼拙,竟不知杭御史原來也是替蘇相爺辦事的,真是水沖龍廟不識自家人,還望杭御史見諒見諒?!?p> 月初聞言一頓,心中思忖。原想吏部附于蘇相一黨,自己上本彈劾也未必有效,倒不如告知他們政事有失之處,讓他們注意掩藏,別讓其他御史奏本彈劾她失察之職。沒想到這個錢侍郎竟誤以為她也是東黨之人。
心中盤算片刻她便開口道:“錢侍郎不必言謝,下官也是托蘇相之福才能登科入仕,只能說此舉是為謝蘇相賞識之恩,若說是替相爺辦差實在不敢妄稱。再說下官這般也已有些私心,不過圖兩方相安罷了?!?p> 月初這么一說,錢侍郎頓時放心不少,原來不過是個圖安穩(wěn)的人,這樣也好,省得又有人出來要分一杯羹,當(dāng)場便應(yīng)下,大手一揮讓人當(dāng)場改了文書。而后又樂呵呵的將月初送出署衙。
出了吏部署衙,月初不由搖頭暗嘆,沒想到就連這般立位中庸也是不好做,不由想起她爹,若不是真有幾分本事處理一應(yīng)事物,只怕連主簿之位都不見得能坐住。
下午至禮部處月初也如法制炮,對于兩部官吏而言,平白多了一人為他們核查工作掩人耳目,自然歡喜,對她也漸漸不再戒備過多。月末各寺部工作課察,吏部與禮部皆安然通過,這一來對月初更是青睞起來。
另一邊吏部安然通過課察之事很快便引來了閔朔的注意。
深秋時節(jié)的閔府,內(nèi)院枯葉落盡,池塘蘆葦枯敗,看著有些頹靜之美。
“此次課察吏部無失?”室內(nèi)煮茶,閔朔挑眉一愣。
“是。以安排多人復(fù)核再三,確無過失之處?!鼻偕谇暗褪赘┥淼?。
“錢侍郎長眼了?什么時候處事能如此滴水不漏。”正說著,茶水微沸,他垂眸看了一眼繼續(xù)道:“恐怕是那位新到任的監(jiān)祭使的手筆。禮部此次如何?”
“禮部也查無過失。”
水大沸,閔朔取來茶餅,將其掰碎后一一投至壺內(nèi),“看來她是打算兩邊都不得罪了?!闭f著又取來木勺,輕輕攪動茶壺。“可有打聽到兩部對她什么評價?”
“處事圓滑,兩部的官吏對其都贊不絕口。”
“恩,其才可用,只是不知其人能否可用?!彼w上茶蓋,將茶壺提至一側(cè),氣定神閑的開始湯洗茶杯。
“先生是想招募此人?”琴生微驚道:“這么做是不是風(fēng)險有些大?半途出現(xiàn)之人,不知根底,要是倒戈了,我們不是要前功盡棄?”
靜默些許閔朔將茶湯斟出,“所以說先探探根底,派去承州查事的人可有結(jié)果了?她和徐府有什么關(guān)系?”
“還未查出,估計還要等等?!鼻偕戳艘谎坶h朔遞上來的茶,遲疑些許,還是接過茶杯。
“恩,那就再等等吧?!彼α诵κ疽馇偕瓤纯础?p> 頓了頓,琴生還是蹙眉,嘗了一口。果然......
“有那么難喝嗎?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方式煮的......”看著琴生的表情,閔朔頗為無辜道。
灌了一口白水,琴生猶豫些許說道:“水少茶濃,苦得厲害。先生以后還是不要煮茶了,省得被人說你好茶是假,貪財是真?!?p> “嘿,你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