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轉(zhuǎn)醒。月初倚在床頭沉思良久,直到小筱進來喚她,方回過神。
“原來小姐早就醒啦,以為還睡著呢?!毙◇阋幻嫘ξf著一面拉開窗簾。
清晨的日光灑入室內(nèi),瞬間刺得月初的眼睛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閉眼少頃再緩緩張開,頓時見得滿地光華。
“小筱,爹娘呢?”月初開口問道。
“老爺上朝去了,夫人在后院澆花。”
月初一聽,蹙眉道:“你怎么不早點來叫我?”第一日做女兒,爹娘已起,她還這般貪睡賴床,傳出去是要被人厭棄笑話的。
“小姐,不要擔(dān)心。是老爺夫人吩咐的,說讓小姐多睡會兒?!?p> “那也不行,”月初輕嗔道,“趕緊幫我收拾收拾,我去后院看看。”
“噯?!毙◇泓c頭急忙將月初扶起身,梳洗一番,月初便去往后院。果然應(yīng)若蘭還在后院澆花。杭府人不多,平常杭仲宣上朝,應(yīng)若蘭便在后院照顧花草,有時也出門看戲品茶。
“娘?!痹鲁鯁玖艘宦?,應(yīng)若蘭抬頭笑道:“月兒起來啦?用過膳沒?”
“還沒呢,想著先來看看娘,爹已經(jīng)上朝去了?”月初問道。
“你這孩子,怎么不用了膳再來,若是餓壞了身子可不好?!睉?yīng)若蘭說著,將手中的花壺遞與一旁的仆人,“走,娘陪你吃去。過了膳我們再上街一趟?!?p> 月初點點頭,又問道:“上街做什么?”
“傻孩子,自然是要置辦些女兒家的東西,再說,你身邊就小筱一個,我老擔(dān)心照顧不來,回頭還要再買倆丫鬟給你。”
小筱一聽,癟了癟嘴,“這才第一天呢,夫人就開始嫌棄小筱了?!?p> 應(yīng)若蘭不由失笑,“好好好,小筱照顧得好。不過月兒如今是官家小姐了,身邊沒有兩三個丫鬟,出門是要被人笑話的。現(xiàn)在是大姑娘了,婆子我們就不請了?!?p> “也是,等買了小丫鬟,我可就是管事的啦。那還是買的好。”小筱轉(zhuǎn)念一想,又雀躍道。
“這......”月初皺眉,頓了些許道:“娘,那徐老爺給的銀兩不如你們收著?!焙际戏驄D這般在她身上大花銀兩讓她著實有些過意不去。
應(yīng)若蘭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斂眉道:“說什么呢,做爹娘的把錢花在女兒身上,那是自然的。別看我們這杭府不大,你爹雖是五品的官職,但要養(yǎng)些人還是綽綽有余的。我和你爹商量過了,那徐老爺給的銀兩你就自己收著吧,喜歡什么就拿去買。我們這般待你如親女,要是還客氣,我可就真生氣了。”一段話噼噼啪啪的說完了,愣是把月初說得無法辯駁,只能低頭道是。
看月初這般,應(yīng)若蘭心里還是不由升起一陣心疼,可見她在陸家時應(yīng)該也是過得如此小心翼翼?!霸聝?,你是來我們家做女兒的,不是來做客人的,做女兒自然是要向爹娘撒嬌,以后在杭家,不必思慮這么多?!?p> 月初微愣,“恩,好?!?p> 見她應(yīng)下了,應(yīng)若蘭便高興的挽著她朝飯廳去了。“趕緊去吃吧,一會兒好早點陪我上街轉(zhuǎn)轉(zhuǎn),讓她們知道,我應(yīng)若蘭也有個好女兒了,才貌出眾,比她們的都好......”
這話一出,月初實在哭笑不得,原來娘一直在盤算這個。
過了早膳,應(yīng)若蘭又將月初仔細(xì)打扮了許久才出了門。在路上,連小筱都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小姐今日也真是美呆了?!彼龂@道。
月初笑了笑,沒回話。由著應(yīng)若蘭帶著她從這家鋪子逛到了那家鋪子,逢人便說這是她女兒,不久前剛從承州老家接回來的。
眾人見著月初的眼神也多有驚艷,讓應(yīng)若蘭欣喜了許久。一條街逛了下了,不少人都知道了,福安街的杭府有個女兒剛從承州老家接回來的,生得花容月貌。
而另一邊應(yīng)若蘭除了炫耀女兒外,也沒閑著。一會兒身旁跟著的兩個仆人手中都抱了不少東西,不得不回趟府再來。月初吐了吐舌頭,這下可知道為什么杭府不大,仆人也不多了,大概爹的俸祿多是被娘拿去買買買了。
一個時辰過后,應(yīng)若蘭終于覺得有些乏了,一面打發(fā)家仆回去放東西,一面帶著月初走進一家茶樓。
上了茶樓便見樓上用各式屏風(fēng)隔成小間,擺著奇花異草,置著精致的座椅,還有穿著華服的小姐夫人們在那笑語盈盈。月初當(dāng)下知道這里應(yīng)該是京城里那些貴家小姐夫人們常聚之所。
應(yīng)若蘭帶著月初擇了一處角落坐下,馬上有女婢奉上茶水點心?!霸撡I的都買得差不多了,一會兒再去買倆丫鬟便可?!?p> 月初點點頭,忽而想起什么,又問道:“娘,這京城里可有女學(xué)?”
應(yīng)若蘭一愣,“月兒還想上學(xué)?”見月初點點頭,她擰眉說道:“京城里沒有女學(xué),各家小姐皆是請先生獨授的,你若是想學(xué),那我晚點和你爹說說,讓他也給你請個先生?!?p> 月初一聽竟還要單請,忙道:“不用,不用。那月兒自己在家讀些就好?!?p> 應(yīng)若蘭此次倒沒有反對,“也行,我看那,外面的先生教得還不如你爹好,你若是想學(xué)讓你爹親自教你。”
月初又點點頭道好。二人在茶樓又聊了些時候,期間不時有官夫人與應(yīng)若蘭打招呼寒暄,順便問問她身旁的女子,應(yīng)若蘭也不怕麻煩,一遍又一遍的解釋月初的身份。
休息夠了,應(yīng)若蘭又帶著月初直赴婢市,可一連看了幾個賣身女子,月初皆是不滿意,最后一個也沒買成。
應(yīng)若蘭倒也不急,只說到底是要貼身照顧的丫鬟,若對不上眼的,也是不好,還是慢慢挑吧。
出了婢市,應(yīng)若蘭忽而覺得有些乏累,于是便讓人雇了頂兩人座的馬車回杭府。
馬車上,月初同應(yīng)若蘭說著話,快至杭府時,車外傳來陣陣喧鬧,月初停了下來,對著窗外道:“小筱,外面怎么了?”
小筱聲音傳來:“還能怎么了,小姐就是前天看的抄賣紀(jì)家的矮臺,今日兩撥人打起來了?!?p> 月初一頓,:“還沒賣出去?”
應(yīng)若蘭解釋道:“這官家賣奴,不同婢市那般,都是吊價而賣。也是可憐,不少達官貴人就這樣一夜之間成了囚奴?!?p> 忽而想起昨日那紀(jì)家小姐的模樣,目光一閃,月初低聲道:“娘,我想買那紀(jì)小姐,用徐老爺給的那筆錢?!?p> 應(yīng)若蘭一愣,看了她一眼?!昂谩D阆矚g就買。”
月初嘴角微揚,掀起窗簾一腳道:“小筱你去問問,現(xiàn)在價抬得如何?!?p> 小筱以為月初好奇,沒想太多便應(yīng)聲而去?;貋砭腕@嘆道:“小姐,了不得,又漲了一百兩,這下可是六百兩,夠買六個的婢女了。那紀(jì)小姐可真值錢?!?p> 月初暗忖片刻道:“小筱,你去告訴那管事的官兵,我出九百兩買她?!?p> 車外小筱怔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反映過來。“小姐......九百兩未免......”
“好了,你快去吧,我說九百兩就九百兩?!避噧?nèi)的月初催促道,生怕小筱去晚了,那紀(jì)小姐就給賣出去了。
小筱見那紀(jì)小姐也是可憐,既然自家小姐已經(jīng)決定了,便不再多說,急忙去了。
車內(nèi)應(yīng)若蘭抿著嘴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兒。這買起來呀......也是狠?!?p> 這時車外一陣嘩然,沒想到那鄭、何兩家爭了三天,最后居然被不知哪來的貴家小姐給買去了。見買的丫鬟眼生,那小姐出手又如此闊綽,眾人心里打著鼓呢,道這買家怕是大有來頭,因而鄭何兩家竟然都沒敢吱聲。
小筱這會兒洋洋得意地步至車旁,又躬身問道:“小姐,好啦。不過那管事說要小姐賜名,等登記了便可放人?!?p> 月初點點頭。按褚朝律,一旦貶為官奴,皆需剝除原姓名,由新主人賜名登記,在那之前都稱囚婢,囚奴。
“就叫青黛吧?!彼妓髌毯?,月初淡淡道。“青色的青,黛石的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