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愿為佳人壞禮防
夏侯仁和白老，帶著兩名挑著禮物的老仆，在知客童子引領(lǐng)下，來到庵前。
紅拂女劍早已從門樓下來，與庵門前親自迎接。
谷云飛和梅良祖也近前相見。
惟李和回身坐于幾前，由童子奉茶品茗，毫不理會。
夏侯仁和白老兩人向紅拂女劍欲行跪拜之禮，紅拂女劍急忙止?。骸叭蕛?、一子，兩位賢侄不必多禮。”
旁邊小良子嘿嘿呲牙：“師父這人名字倒是奇特，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名叫‘老’，字一子?！?p> 谷云飛急忙呵斥道：“沒大沒?。⌒×甲?！趕快去給夏侯師叔和白師叔見禮!”
此時，白老便就勢躬身向紅拂女劍施禮。
而夏侯仁則回復(fù)紅拂道：“不可不可，我當(dāng)拜上。”言畢，跪拜磕頭，口中道：“晚輩奉家?guī)熤?，前來向前輩賀年，祝老人家福壽延綿。路途有些不平之事，耽擱了幾日，來得有些晚了，還請前輩恕罪?！?p> 紅拂女劍攙起夏侯仁，挽著其手腕大聲道：“賢侄不必多禮，本來就是一氣連枝，以后更是親上加親。普大哥也是用心過細(xì)啦。童兒，看茶！吩咐后廚多備佳肴，今日款待貴客！”又款款對夏侯仁說：“除了賀歲之外，你師父就沒提迎親的事嘛？”說的夏侯仁面熱微赧。
白老白一子在一旁接過來話：“我?guī)煾附諄恚蔚淖疃嗟木褪菫榇髱熜钟H的事啦，這可是我峨眉山第一等的大事。哈哈哈!您看我大師兄一條好漢子，這回兒竟然臉紅了。”
躲在門樓上的紅文早已偷偷看過夏侯仁，又聽到師父和峨眉山來人的話語，不自覺躲得遠(yuǎn)一些，又羞赧又心焦。
紅拂女劍看著這雄姿英發(fā)、守禮穩(wěn)重、俊朗正派的未來女婿，心中無限歡喜，故此特意將話語說的高亢，說給那李和聽讓其識趣自行離去，心中還在想說不得要將其逐客驅(qū)走了。
李和此時踞坐琴臺之側(cè)，端著茶盞，仔細(xì)打量來的這兩位峨眉山的人物。
只見夏侯仁身材不高不矮，面容神采中透出英氣勃勃，目光之中透出正氣凜然，步伐舉止中透出功力不凡。
李和只一打量只見便對夏侯仁有惜惜之念，自覺其功力或不輸于己，漸漸的由蔑視不屑轉(zhuǎn)為暗自贊嘆：世上也有如此的人物，紅文姑娘若與其連理，當(dāng)真是天作之合。
陡地李和又一轉(zhuǎn)念間：“夏侯仁這般人物，不枉了紅文姑娘！我當(dāng)如何？我當(dāng)如何？就此舍了對紅文姑娘的念頭？我當(dāng)如何？”
一霎時，萬千念頭轉(zhuǎn)過李和的腦海：“這夏侯仁又是普渡的大弟子，我雖自有鉗制普渡之法，奈何峨眉山眾人便從此深恨于我，說不得普渡也會怨恨于我。我當(dāng)如何？我李和此生自誓有二。其一：縱橫天下成不世之王圖霸業(yè)。其二：得一己悅者為妻，攜手天下，不枉這人世性情。我當(dāng)如何抉擇？”
李和性格雖是狂階，卻是極有抱負(fù)之人，此刻心中無比糾結(jié)：“方才那谷云飛竟用峨眉山眾人來言語壓我，我話已出口：只要紅文沒成親我就不放棄！不過，我那王圖大事卻離不了峨眉山的幫襯。我當(dāng)如何？佳人再難求！我難道竟要舍了對紅文姑娘的念頭？本來我在東海小蓬萊碧霞宮會見于和，商議我那大事，于和雖然答應(yīng)了，但是還是猶豫了很久方才答應(yīng)。我本來應(yīng)該去峨眉山八寶云霄觀會見普渡，讓他也要遵守約定，助我成大事。偏偏我途次洞庭，去瞧那宋軍的虛實。”
一想到紅文，李和便沉浸在初遇紅文的情形之中：“我那日從洞庭北上，偏又遇見紅文姑娘，從此癡醉如斯，再難自拔，只讓李庸老家人一人去云霄觀。我自個兒偏又一路向北追尋和護(hù)送紅文至這八寶疊云峰。我竟為了紅文姑娘，把一切大事盡皆拋在一邊，只讓李庸一人去見普渡，總是有些傲慢施禮?！?p> 此時他又有些對峨眉山云霄觀觀主普渡有些內(nèi)疚：“偏我自己為何遇到事，總甩不脫這傲氣。天啊，最最急人之事，偏偏紅文竟早已定親！還是于普渡的大徒弟夏侯仁！偏偏這夏侯仁非是庸碌之輩！這些都是我本應(yīng)該結(jié)交籠絡(luò)利用的人物。如果李庸在，或許他早已勸我做了決斷?！?p> 望著紅拂接待夏侯仁時的融洽歡欣，宛若一家人一般，李和頓感失落：“只是這紅拂女劍話鋒嘲弄，連番逐客，我真的應(yīng)該離開了。我這十余日來，在此地逞技顯能，只為博紅文一笑，而別人遵從的這仁孝禮儀，我盡皆不屑。像個丑角在自顧自的歡欣！我又不是皇帝，憑什么讓別人打破禮防，讓別人廢了三媒六聘的親事，把別人的未婚妻搶到自己手里？”
李和本性狂階，此時心中又發(fā)狠道：“我要是皇帝就好了，只要一紙令下，裝作不知有定親之事?？墒俏壹词棺隽嘶实郏瑳]有紅文姑娘在側(cè)，我豈又高興的起來？我當(dāng)如何？我當(dāng)如何！我話都說了，只要紅文還未完婚，我便不放棄。如若其真的成親了，我當(dāng)厚禮相贈，以后對其夫妻二人以禮相待，定會祝愿他們恩愛多福，不再打擾。那也是我今生無此良緣。我從小便矢志成就王圖霸業(yè)，可是這第一遭來中原，遇到一個女子便令我猶豫不決?？墒俏矣之?dāng)如何呢？無論何事，總要先做起再說吧。如若我現(xiàn)在灰溜溜的離去，心中不甘，心氣盡失。他日見了于和、普渡、雪竹蓮，也是心氣低了三分。我真的舍得掉紅文么？我又不能將夏侯仁誅殺！觀其氣宇，功力當(dāng)不在我之下。何況我還有大事要辦！我當(dāng)如何？”
李和沉吟良久，突然一聲長嘯朗聲道：“紅文姑娘！請您出來相見！”
這一聲長嘯，令眾人都大出突兀。
紅拂女劍想的是：太也無禮，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梅良祖、谷云飛想的是：這李和本性不壞，這癡狂的勁兒，著實令人厭惡！
周天一不知道諸般原由，想的是：這李和倒真是個灑脫直率的癡情漢子！
夏侯仁、白老白一子倒是驚詫異常：這一聲長嘯內(nèi)力渾厚，不過他喊紅文姑娘做什么？
最驚詫的是紅文，她萬萬沒想到這李和竟然當(dāng)著夏侯仁的面直呼自己出面相見！而紅文萬般復(fù)雜情愫的紅文，莫名其妙的竟走到門樓上，反反復(fù)復(fù)望著夏侯仁和李和兩人，面色紅白交替，一眼不語。
李和對諸人如何去想毫不為意，朗聲道：“紅文姑娘！天下最不幸之事，便是你已訂親！若君之訂親對象，是庸凡俗子，我必驅(qū)之為快！若其品行不端，我將殺之而后快！奈何今日一見夏侯郎君，自知其乃是萬中無一的良配。在下不敢為我一己之私再于此地造次，而令姑娘難堪。非是我怕也，實在是因為夏侯郎君我一見之下，也令我想傾蓋相交?！?p> 紅文面上羞臊難堪，厲聲道：“不要再說啦！下山去吧！”
那李和哪管許多，繼續(xù)朗聲大叫：“天下最幸運(yùn)之事，乃是君雖定親而未成親！我李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韙！決意在君成親之前，必將追求不舍！姑娘之所想，人情禮防之難破，夏侯郎君之難得。我李和父母早亡，疏于禮儀。近日來多有唐突冒昧！但我李和知道！若就此舍卻，乃會是我李和，甚至于姑娘您內(nèi)心的終生憾事！若姑娘搖搖頭，或者說句讓我李和死心放棄的話！我李和今日就要離去了，此去終身祝姑娘和夏侯郎君福澤綿長！如果姑娘給我李和說一句或者點點頭，我李和此去將做些大不韙的事，縱是舍卻我此身之家族使命和終生之理想，也當(dāng)在姑娘成親之前盡我所能，令我能與姑娘從此攜手泛舟！哪怕受天下唾棄！”
紅拂女劍聽聞，怒喝：“狂徒住口！請即刻下山去！此處不留君！”
夏侯仁聽聞，面色沉郁，掃了一眼李和，凝目盯著紅文。
紅文于門樓之上，也未點頭，也未搖頭，掩面流淚：“李和……你為何逼我？！”
李和自顧自的對著紅文道：“明年三月三日，在山西萬里白樹林三教堂，屆時我希望姑娘能前往！當(dāng)日請君自決！”續(xù)道：“這琴乃我自幼所習(xí)，傳聞為嵇康所校制；姑娘有學(xué)琴之意，多日叨擾，送贈為意！”
紅拂女劍再難忍住，松開夏侯仁的手腕，長袖一揮，將古琴卷起，拋向深谷，斥道：“慢走不送！”
此時白老白一子已然明白，這李和是奔著紅文來了，竟然打起了自己大師兄未婚妻的主意！登時大怒，口中罵道：“我看是哪一家沒教養(yǎng)的崽子竟來做這等無恥之事！”跳將過去，一掌擊向李和面門，掌中勁力充沛，直欲取李和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