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狹路相逢
叭!
賈奕一腳踹翻了屋里的一個米缸,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
這原本是杜狗兒的屋子,在周家被查封之后,周家人就住在此處。但現(xiàn)在屋子里的破爛家什還在,可是人去樓空,無論是杜狗兒還是周家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
“混帳東西!”
賈奕身后還跟著幾位差役,若不是帶著差役,他也不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想到自己兒子的慘狀,他的怒火就難以遏制,看著身后熊大熊二兄弟倆的德性,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斗不過周儻倒還罷了,連他兒子都斗不過,自己手下,招攬的都是什么樣的人啊!
“據(jù)說他們出了城,在城外租了屋子,要不,我們帶人去……”熊二低聲道。
“那又如何,在城里我們可以查他的稅,將人緝走,這是我職權(quán)之內(nèi)的事情,可到了城外,不歸我管……而且周儻那亡命之徒,到了城外,招呼十余個禁軍軍士,他就敢殺人放火!”
賈奕咆哮了一聲,自己手下,實在太蠢了。
“大官人莫急,周儻還留在城里,他們一家遲早是要進(jìn)城的,只要盯緊來,瞧著機(jī)會,直接拿麻袋將那小賊一拖……汴河之中,哪年不多出些泡爛的了尸體!”熊大陰森森地道。
這個主意,倒是合了賈奕的打算,讓他對自己手下的智慧,多了那么一點信心。
可是賈奕也只是一個稅吏,主監(jiān)酒稅,雖然是肥差,但實際上的勢力有限,在城里時可以安排些潑皮盯著,到了城外,卻不敢再派人去監(jiān)視。
“也好,那小賊到得城外,以為脫了我的監(jiān)管,必然又要做冰棍的,到時我再稟報李校書,說動大尹,將他再緝拿入衙。這一次不能吝嗇錢財,多使些銀兩,必要他瘐死獄中!”賈奕心中自語。
反正現(xiàn)在有冰棍的進(jìn)項,賈奕發(fā)動的人手比起周銓可要多,每日賣出萬根也不在話下,他一天收入少說也有二十貫入賬。哪怕將這筆錢都投進(jìn)去,賈奕也要讓周銓死!
“大官人,大官人!”
賈奕的主意剛剛拿定,突然間,外頭鄭建小跑著回來,臉上有驚慌之色。
“什么事情大驚小怪?”賈奕厲聲道。
“不好了,市面上,有別人也賣冰棍了!”鄭建道。
賈奕聞言一驚:“動作好快,是周家的人嗎,給我打……不對!”
他霍然醒悟,周銓將硝石制冰的法子傳出去了!
這法子其實不是什么大秘密,簡單易行,無非就是硝石溶水。稍有點身家,便可以自制,若是人手充足,也可以象周銓一樣,到處發(fā)賣。
“無妨,我們?nèi)硕啵比A的瓦子勾欄,都有我們的……”
“大官人,他們便宜,鹽水的只要二文錢,甜的只要三文,綠豆的是四文……還有,他們還有各種花樣,什么娃娃頭、金猴……咱們的現(xiàn)在賣不動了!”
“這……這……”賈奕額頭頓時冒出了汗。
原本他以為,冰棍是周家東山再起的憑借,所以周家肯定會對此保密,卻不曾想,對方竟然毫不在乎就將之公布出來。
從鄭建的稟報來看,周家公布出冰棍造法,并非倉促決定,而是有幾日準(zhǔn)備了。
賈奕再一細(xì)問,發(fā)覺現(xiàn)在在市面上賣冰棍者,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之家,卻也都是一些背后有門路的胥吏。可以說,周家這一手,直接就給賈奕拉了不少仇恨。
“這便是周家的報復(fù)?周儻這廝的性子,可沒有這么陰……定然是周家那小狗,便是李校書都說,那小狗有急智,頗狡黠……周儻當(dāng)真要去審審他婆娘,這小狗究竟是不是他的種,恁的陰險!”
此事并不能讓賈奕傷筋動骨,卻足以打亂他的計劃,更讓他奪去周家冰棍作坊的事情,變成了吃力不討好的愚舉。
賈奕心中的怒火再度翻滾,看得鄭建還眼巴巴站在那里,等著他拿方法,他能有什么對策,無非也是給冰棍降價罷了。能賺一點便賺一點,總勝過什么都賺不到。
周銓同樣也得到了消息,雖然他住在城外,可和城內(nèi)的聯(lián)系并未中斷。對這個結(jié)果,周銓只是一笑置之,因為這本身便是他的打算。
“大郎,你可不知道,這幾天鄭建那廝又蔫下去了,前幾日那個趾高氣揚,說是賈家待他如何之好,委以重任,還將咱們賣冰棍的伙伴們誘去相助。如今卻是垂頭喪氣,臉上總有巴掌印子,也不知是他親爹打的,還是他干爹打的?!?p> 孫誠稟報完之后,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口氣道。
周銓擺了擺手,沒有多說什么,看著杜狗兒與幾位禁軍中的叔伯一起出現(xiàn),他起身道:“誠哥兒,你先回去,我也要進(jìn)一次城了!”
此時已經(jīng)是出城后的第四天,也就是與李蘊約好的談師師之事的那天,周銓與師師,在杜狗兒等數(shù)人的護(hù)衛(wèi)下,來到了金錢巷。
“這是送師師小娘回來了?”李樓的門前,常年有幫閑守著,他們未必認(rèn)識周銓,卻都認(rèn)識師師。
“各位請通稟一聲,就說周銓依約來訪?!边@些人和師師打招呼,師師卻垂著頭不說話,自有周銓上前道。
這些幫閑對望了一下,然后笑嘻嘻應(yīng)承了一聲。
片刻之后,周銓與師師就已經(jīng)走進(jìn)了李樓,杜狗兒等,卻留在了外邊。
李樓不過是旁人稱呼,因為李蘊李大娘而得名。周銓還是第一次真正踏入其中,他環(huán)首四顧,看得里面的陳列雅致,往來的仆役使女都甚為小心,看上去不象是妓家,倒象是大戶人家的后院閨樓。
“周小郎,你可來了?!?p> 周銓正在四處張望,突然聽到一聲輕笑。笑聲響起,人影未到,而話聲卻先到了。
從樓上轉(zhuǎn)出一個中年婦人,徐娘半老,被一群使女幫閑簇?fù)碇R驗槲葜猩园?,所以看不得太清她的面色,只看到她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見過李大娘?!敝茔尮笆中卸Y。
但才行了禮,他目光突然一凝。
因為李蘊這一群人后邊,又走出幾個人來,左右是熊大熊二,正中間,卻是賈奕!
這廝竟然也在這里!
賈奕的目光,越過了周銓,直接瞄在了師師身上。
他從伴當(dāng)那里問得清楚,當(dāng)初周銓暴怒痛毆賈達(dá),原因就是賈達(dá)攔住了師師。
他的目光里有兇悍,也有貪婪,還有某種變態(tài)的野望。
師師縮了一下,將自己藏在了周銓身后,可是賈奕居高,他們在下,所以賈亦還是肆無忌憚地看著師師。
“大娘調(diào)教得好……這小娘梳籠之費,我已經(jīng)付給大娘了?!辟Z奕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直到這時,他才看向周銓。
他限于人手不足,無法去盯住周銓,但是他與李大娘早有聯(lián)系,當(dāng)初李大娘誣告周銓,便是受了他的重禮行事。
所以,他提前在李大娘這里等著,為的就是給周銓這奸猾狡黠的“小兒”一個驚喜!
方才那句話,滿滿的邪穢惡意,在賈奕想來,定然能激怒周銓。
但出乎他意料,周銓與他目光相對,卻沒有發(fā)怒,只是帶著一點戲謔,仿佛是一個大人,看著一只螻蟻在無謂的掙扎。
這目光,讓賈奕非常非常不快。
“不曾想李大娘這里竟然有客人……莫非連李大娘這里,也被這位賈大官人查封了?”周銓道。
李大娘面色一沉,開門做生意的,都想討好彩頭,誰愿聽得這話。
但她是八面玲瓏的性子,瞬間之后,面上又帶了笑容:“周小郎,這是哪里的話,賈大官人是聽說師師又回我這兒來了,特意來見見……周小郎請上來,來人,獻(xiàn)茶,還有謝禮也備好來!”
李大娘一邊說,一邊揮手,頓時有仆役來接引。
周銓拍了拍有些畏懼的師師手,后來干脆就牽著她,兩人拾階而上,走到了二樓。
小姑娘的手柔柔軟軟,因為恐懼,所以有些涼。直到周銓抓住她的手,才手上的溫度,才隨著面上的紅霞一起升起。
“你這陰險狠辣的小雜種!”原本賈奕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的,可看到周銓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中,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腦子里血一沖,忍不住就罵出聲來。
“李大娘,我在你這作客,卻被閑雜人等罵了……這不是待客之道啊?!敝茔尣焕硭皇菍χ钐N道。
李蘊笑吟吟地道:“二位都是客,奴兩邊都得罪不得……小郎說,要奴怎么做吧?”
周銓手中原本夾著一個木盒,他將木盒交給了師師,然后對李蘊道:“大娘且與師師說幾句體己話兒去,至于這位賈大官人,就交與我來應(yīng)對吧。”
周銓此語說出,無論是賈奕,還是李蘊,都愣了愣。
原本以為周銓要借助李蘊之力,暫時阻住賈奕,結(jié)果卻變成他要直接對上賈奕,看他捋袖子收東西的模樣,莫非是準(zhǔn)備在這里和賈奕打上一場?
他只是一介少年,便是周家家傳技擊之術(shù),卻也不可能正面對抗賈奕、熊大和熊二吧!
圣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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