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日常的軌跡上。陳子豪還在與酒店的黃老板周旋,幾次協(xié)商后,款終于撥過來一些,但也僅僅是杯水車薪。工程公司的進展還算順利,多少有些寬慰。韓冰和浩明輪流抽時間去工地檢查工程質量。大公司干的工程屬實漂亮,工和料都不用太操心。
花小雨客戶王先生的工程也已接近尾聲,由韓冰通知他來付工程余款,蔡洪飛接待了他。結款后,王先生在公司里又閑坐了一會兒,和蔡洪飛聊到了酒店的裝修,而且對此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致來,說自己也有做酒店生意的想法,到時候也許還要與裝修公司打交道。
從關門山回來后,花小雨和蔡洪飛交往一如往日,表面上看似乎并沒有因為那夜的私下交流受到絲毫影響,不過花小雨還是能時不時地察覺到來自洪飛的熱切目光。
正如花小雨直覺所料,此時的蔡洪飛內心有著一股強烈的沖動,急切地希望與花小雨再聊上一聊,就如同追隨陽光的向日葵,如同撲火的飛蛾,哪怕被炎日暴曬,被烈火吞噬,也不惜以生命的代價追求光明,哪里會因剛剛經歷過的一次小小的挫折而輕言放棄。這天從公司出來,蔡洪飛就開始計劃著晚上要通過QQ與花兒聯(lián)絡,說說面對面的時候難于啟齒的心里話兒,同時也想問問花小雨自己究竟還有哪些差距,還需要做哪些事情才能贏得姑娘的芳心,只要是為了心愛的人,他拼了命也會爭取做到。于是,蔡洪飛出了公司,到街口超市買了兩袋兒方便面,便匆匆往回趕。真是越心焦越出岔兒,路上好懸被一輛微型撞到,臨近家門口又差點因為闖紅燈被協(xié)勤的大叔拽下車來。
終于到了家,可是,當他推開家門的時候,立卻刻被眼前的一片狼籍驚呆了。地面瓷磚上滿是凌亂的腳印兒,自己那間屋子的門離開時還是關著的,此刻也敞開著,似乎在預示著發(fā)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
蔡洪飛慌忙搶進屋里——完了,心愛的電腦不見了。
電腦桌歪在一旁,地上只剩下了空空的插排。蔡洪飛心疼極了,這臺電腦已經陪著他經歷了幾個年頭了,每一次硬件更新?lián)Q代,他都會及時為他的寶貝電腦升級優(yōu)化,用它上網(wǎng),制作卡通,與朋友聯(lián)絡,今天還要完成另一項偉大的使命,可是突然就沒有了。蔡洪飛的第一個反應是出租屋被盜了。他連忙跑到那兩個學生的房間,看到里面床柜桌椅等家俱還在,只是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搬走了。滿地的碎紙屑和廢棄的雜物,已經說明了一切,一定是這兩個同住的小伙兒——
蔡洪飛不敢想像所發(fā)生的事情,掏出手機按照兩個人留下的號碼撥打過去,可是兩部手機都無人接聽。蔡洪飛也顧不上吃方便面了,隨手把門帶上,沖下了樓梯,心急火燎地騎了車子直奔那家中介。
“看房子?”中介里幸好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
“不是,我找小王和小李,就是叫王賓的那個?!?p> “他們早就不在這里干了。”聽說找人,中年婦女臉上的熱情消失了。
“那他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有急事找他們?!辈毯轱w仍然希望他們能留下去處。
“不知道?!敝心陭D女搖著頭,“他們在這里沒干幾天,走的時候也沒有打招呼?!?p> “那這里沒留下他們的身份證復印件什么的?”
“留那東西干什么?”中年婦女整理著桌子上的登記薄。
“他們在這里打工不需要管理嗎?”
“跑業(yè)務成交了按比例提成,手續(xù)也不用他們跑,對這些臨時招的人員用不著怎么管理。小伙兒,看你急成這個樣子,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中年婦女好奇地問。
蔡洪飛這才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咳,你也太不當心了,都不了解就和他們住在一起哪成啊,趕緊報案吧?!?p> 沒奈何蔡洪飛騎回去到住宅小區(qū)所屬的派出所報了案,由片警做了筆錄,讓他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等待消息。然后洪飛才無精打采地回了出租屋。
幸好其他的東西都還在,蔡洪飛吃過了方便面后,合衣躺到了床上,手里拿著為花小雨畫的那張速描呆呆地看著。
第二天晚上,蔡洪飛剛洗完漱就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一個解了頂?shù)哪凶诱驹谀抢铩⒉徽J識。那人也從上到下地將蔡洪飛掃視了一遍,然后自我介紹是這房子的房主,又問蔡洪飛是誰。原來,當初蔡洪飛急著租便宜的單間,把錢付給了那兩個學生,就私下成了交易,并沒有理睬房主這檔子事兒?,F(xiàn)在只好重新自我介紹一遍,又將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房主。房主一聽急忙進屋將各房間設施檢查了一遍,見自己家并沒有損失,才回身問蔡洪飛續(xù)不續(xù)租。
蔡洪飛問了對方租金,房主告訴他如果續(xù)租的話還是原來的價格,也就是說兩個房間的租金。蔡洪飛嫌貴,問能否讓點兒價,稍微再便宜些,或是允許再找個人合租,房主一笑說道,“便宜是不能便宜了,就這個價。再說,你怎么還敢與人合租,吃一百個豆都不嫌腥啊,你敢我還不敢呢。如果同意交租金你就繼續(xù)住,如果承擔不了就趕緊找地方吧,我還要尋房客呢,我可以給你寬限三天,就三天啊?!?p> 洪飛又問有沒有那兩個青年的聯(lián)系方式,也沒有得到滿意的答復。之后房主留了個電話號碼就走了。
花小雨注意到蔡洪飛近些日子的反應與往常很不一樣,晚來早走,心忙得好像長了草,感到有些納悶,就問他是否出了什么事情。洪飛沒把丟了電腦的事情告訴她,單說房屋到了期,房主又不同意續(xù)租,只好換個地方。接下來的一天,蔡洪飛就從公司請了半天假搬家。這次租房子還算順利,也是個插間,不過另一間屋子住的就是房主本人。
房主姓張,五十多歲,提前退休在家。孩子在BJ念書,愛人也跟著去了BJ打工。他自己守著這間房子覺得有些浪費,尋思找個房客也是一筆收入。就這樣蔡洪飛和房主商定了交租金的日期,并約定按季度交房租,煤水電都包括在內,卻也方便。因為對那臺丟失的電腦還存有希望,蔡洪飛并未急于再重新置上一臺,可是沒有了電腦,原來的打算也只好暫時作罷。
通過一段日子的接觸,蔡洪飛了解到新房主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心腸很熱,又好說話。而且,蔡洪飛注意到房主還有收藏古董的癖好,那些瓶瓶罐罐兒大都是些在舊物市場里淘弄來的東西,每次房主從外面搬來,都要當作寶貝,先向他炫耀一番,講述它們可能的出處與年代??墒牵毯轱w對這些東西的鑒賞僅限于外表,只看到了這些器物外在的美,卻并不曉得它們的真?zhèn)?,不曉得它們是否真的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
總的來說,住的地方雖然有些不便,但畢竟能夠防風遮雨,與房主相處還算融洽,租金又很便宜,對于一個外地來的打工仔來說,實在已經很不錯了。
搬到新的住處已經有兩周了,蔡洪飛并沒有等來派出所的電話,騎車去問也是毫無消息,那臺電腦看來不會再回到它主人的身邊兒了。
蔡洪飛離不開電腦,沒有電腦的日子覺得無聊透了,每天回到居所,看到空空的電腦桌都讓他感到無可奈何,覺得時間更是難以打發(fā)。這不僅僅是因為無法與花小雨聯(lián)絡,實際上,在他的生活中,電腦的應用已經成為謀生的手段,排解寂寞的方式,電腦已經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工具和伴侶。于是洪飛拿定主意,不管新舊,一定要去三好街再弄它一臺回來。
蔡洪飛給在三好街共事過的朋友杜朋打了個電話,問現(xiàn)在市場上一臺二手電腦多少錢能下來。杜朋說如果不要液晶顯示器,能上網(wǎng)的話,一千五左右就夠了。蔡洪飛覺得還行,就托他幫著裝上一臺。當天傍晚,杜朋就打車給他送過來了。蔡洪飛過意不去,硬是拽著杜朋找了一家小餐館敘舊,這才知道,杜朋和華子幾個已經從原來那家公司出來,湊股合開了一家公司,仍然做著原來的UPS業(yè)務。問起好朋友石磊,知道也跳槽到了一家大公司在外地駐寨,感慨不已。
杜朋希望蔡洪飛回去一起干,被洪飛謝絕了——現(xiàn)在公司里正是一片形勢大好,怎舍得離開,更何況公司里還有一位心中念念不忘的花小雨。
與杜朋道了別,蔡洪飛回到家里就急著調試電腦,安裝軟件。在他的印象中,仿佛與花小雨最后的一次網(wǎng)上聯(lián)絡已經是月余之前的事了,而在公司里談話,又極其不便。沒有交流怎么行?快,快,系統(tǒng)趕緊恢復,也許花小雨已經在線了呢。
花小雨此刻并沒有上網(wǎng),幾周來蔡洪飛患得患失的樣子,讓花小雨感到不安,可是她不便過于主動接近蔡洪飛,擔心引起他的誤會。
花小雨在關門山之行后,抽時間去了林楓那里,拿出自己的攝影作品讓林楓過目。林楓對這些照片一一作了點評,說拍得不錯,美是很美,不過要拍出楓葉的紅,拍出其獨有的風采,還應稍晚些時候去山里才好。要是初冬的季節(jié),火紅的楓葉尚未凋落,襯著潔白的雪色更有意境。林楓還告訴花小雨,拍山中的溪流,可以架三腳架放大光圈兒,調慢快門速度,突出表現(xiàn)水波的柔媚以襯托山石的質感。
這次看林楓,明顯是一副落寞的神情。林楓懶散地躺在沙發(fā)椅里,桌上擺著幾張照片?;ㄐ∮陠栒掌系娜耸钦l,林楓說是女友蘇琳。這回花小雨細細地看了,蘇琳的確算得上是個漂亮女子,肌膚白晰,一頭黑發(fā)攏在腦后,發(fā)海齊齊的搭在前額。她臉龐微微側轉過來,斜倚在一棵迎春花樹旁,雙目脈脈含情地望著攝影者,擺出一個嫵媚的造型,臉上蕩著柔美的微笑。
從林楓的話里花小雨得知,兩人的愛情之路似乎已走到了盡頭。林楓很想繼續(xù)維系這份情感,卻又對未來感到有些茫然。對于分手,林楓的女友并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簡單地說先不要再見面了,一切都過去了之類的話。
不過林楓又說,蘇琳曾對他透露過一個口風,很想出國留學到外面看一看,卻沒有足夠的費用。國外的一些東西在強烈地吸引著她,異國風情,新奇的感受。林楓說那些對自己卻完全沒有什么吸引力,那有什么好,外面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好啊。林楓告訴花小雨,蘇琳對他講這些話的時候,他就很想勸勸蘇琳,但終于沒有說,因為他知道蘇琳如果真想這樣去做,真的打定了主意,說什么都是沒有用處的。
林楓又告訴花小雨,他已經在為蘇琳積攢費用了,如果蘇琳真的需要,他會盡力幫助她的。
花小雨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看林楓用手語講訴,不知道該怎樣能使林楓振作起來。從林楓那強忍著陣痛的表情里,花小雨看出他是深深地愛著女友的?;ㄐ∮旰芷婀郑謼鬟@樣一個英俊灑脫富于魅力的人,怎么還挽留不住那姑娘的芳心呢。她很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蘇琳的化身,很希望自己能夠分擔林楓此刻的愁苦。
幾次上網(wǎng)都不見花小雨的應答,很讓蔡洪飛泄氣,他懶得再上網(wǎng)沖浪,懶得再與其他網(wǎng)友聯(lián)絡,甚至接連幾日回到家中都懶得再碰一碰那臺電腦。
已入深秋,天氣已經很涼了,可是在洪飛下班回家途中的一處廣場上,還有一些喜好音樂的人們仍在堅持著每天自娛自樂的彈唱。
這天洪飛從公司出來的晚了一些,天已經有些黑了。白天與花小雨外出量尺,洪飛依然還能感覺到來自花小雨的冷淡,和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這讓他難以接受。回想起從前身體不適的時候還能得到一聲問候,現(xiàn)在如此背運的時刻卻得不到絲毫的安慰,不禁又有些氣餒。
蔡洪飛騎到廣場時,唱歌的人已然散去,只剩下一個拉二胡的琴師坐在長亭里調弦。蔡洪飛心中郁悶,就將車子在廣場的一張長椅邊兒停了下來。隨著一陣涼風刮過,從樹梢?guī)淦萑~,發(fā)出陣陣悉悉簌簌的聲響,令人倍感寥落。從長椅處向長亭那邊望去只能依稀分辨出琴師的身影兒,洪飛估計打擾不到琴師,就在長椅上坐了下來。片刻之后,琴師拉響了二胡,絲弦之音立刻從長亭里向四周彌漫開去,正是瞎子阿炳的那首“二泉映月”。悲涼的弦音,立即觸動了蔡洪飛此刻同樣悲涼的心境。蔡洪飛感到了自己的無力,感到了對未來的無奈和前途的渺茫。
弦音似水,清涼的流過心際,冰得洪飛的心也涼了,難道得不到愛情,友誼都會隨之消失了嗎?是天氣涼了嗎?是弦音過于悲涼,還是自己的心也已冰涼了呢?洪飛一時判斷不出來。
黑暗中,他的眼前仿佛重又出現(xiàn)了花小雨如花的笑臉,仿佛重又體會到了來自花小雨的溫馨……
弦音裊裊
自林中飄來
好一首《二泉映月》的悲唱
猶現(xiàn)那飽經風霜的面龐
那要燃起的火種
抑郁在孤寂的胸膛
分明見到了月亮
正映照在清波之上
手挽手兒倚在那棵樹旁
望雪樣的波光在輕輕流淌
蔡洪飛設想著花小雨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一同欣賞著這曲天籟之音。他完全陶醉了,陶醉在自己的假想之中,天空高遠處那彎月牙兒上正徐徐地飄過一片薄紗……
從廣場回到家中,蔡洪飛打開了電腦,把突然得來的詩句發(fā)給了喜好詩歌的紫水晶,沒想到很快便從紫水晶發(fā)來的郵件里傳來了一首小詩相和:
今夜的月光
彌散在樓群間
潑灑在林蔭小路上
就是那街上
靜靜垂下的柳枝
也擋不住
她柔美的光芒
枝頭的蟬兒
不停地歡唱
令人心神飛揚
多美呀
這月光
是否會
就這樣永久地
映照在溫馨夜中央
說來也怪,紫水晶詩句中對明月的吟詠,對生活的熱愛,立刻感染了蔡洪飛,竟奇妙地使那悸動的心湖迅速歸于平靜。
第二日晚,蔡洪飛又上了QQ,花小雨也在。洪飛不再提及感情上的事情,只談了一些趣事,談到了紫水晶的詩。又談到了工作,談到了未來,都希望工程進展順利,希望工作上取得新的進步,彼此給了祝福。
兩人的關系似乎也回到了朋友交際的正常軌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