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不知不覺荀冉來到大唐已經(jīng)一月有余。
除了每日去刺史府署衙點個卯,早上抄謄些文書,他卻也沒有什么多余的公務(wù)要做?,F(xiàn)在他已經(jīng)基本適應(yīng)了大唐慢節(jié)奏的生活,每日閑暇時便會去荀家柜上走走,與那些荀府管事、掌柜混個臉熟。至于他那個便宜三叔,倒是一共沒有打過幾次照面,其中原因他倆都是心知肚明,倒也是默契。今日他照例到興平坊府城大街的總柜巡視,方一進門便看著幾個伙計將一處蒙著油氈布的巨物卸放到了正廳中。
“小郎君,您怎么來了?”掌柜崔文遠見荀冉來了,連忙幾步迎了出去。荀家如今是三房掌權(quán),而小郎君荀冉和三房不和又是荀府上下眾所周知的事情。許多府上的管事、掌柜或多或少都需要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礙于形式,不少掌柜都站在了三房那邊,便是荀家大房的幾名親信也都做了識時務(wù)的“俊杰”。只有他崔文遠旗幟鮮明的站在了荀冉的一邊。這倒不是因為荀冉是荀家名義上的家主,而是因為荀冉的父親,荀恪安對自己有恩。若不是當(dāng)年荀恪安在街上救下快餓死的自己,他崔文遠怕是早已化作一捧枯骨了。如今荀恪安早逝,府中勢力之人皆是改旗易幟,自己若再不站出來,怕是荀家都無荀冉的容身之地了。好在前些日子小郎君被舉為孝廉,別看這只是一個沒有什么實權(quán)的散官,但有了這個名頭再沒有人敢看輕荀冉,那些勢力小人怕已是悔青了腸子罷。
“恩,府衙今日沒有什么要事,我便過來看看。你們這是在做什么?”荀冉?jīng)_蓋著油氈布的巨物點了點,面露一絲笑意。
崔文遠走上前去,一把掀開油氈布在一旁解釋:“這是刺史府新定制的箜篌,該是為教坊準(zhǔn)備的。裴使君那里催得緊,我不敢怠慢,便叫府里的伙計匠人日夜趕制,終于趕在限期內(nèi)制作完成,這正準(zhǔn)備送到刺史府去?!?p> 唐代的音樂機構(gòu)設(shè)置頗為復(fù)雜,除卻太常寺和大樂署等中央音樂機構(gòu)。還有“教坊”和“梨園”。教坊培訓(xùn)的多是些犯官之后,而梨園則是專為皇帝陛下服務(wù)的皇家機構(gòu)。地方州縣雖然不及朝廷那般紛雜,但也保留了教坊這一部分。當(dāng)今皇帝陛下文成武德,乃當(dāng)世明君。每當(dāng)萬國來朝時,宮廷總會準(zhǔn)備盛大的儀式,其中免不了絲竹歌舞表演,這其中便有不少從地方州縣選送的節(jié)目。這一點,倒是與后世的音樂節(jié)有些相似。
荀冉前世畢竟是個搖滾樂隊的主唱,雖然更喜歡現(xiàn)代音樂,但對古代的樂器也有所了解,其中箜篌便是荀冉非常喜歡的一種樂器。不過現(xiàn)代箜篌借鑒了西洋豎琴的許多東西,保留的傳統(tǒng)東西較少。現(xiàn)在荀冉見到一千多年前的原始箜篌,自然心中十分喜悅。
“崔伯,裴使君可有說要定制多少箜篌?”
崔文遠思忖片刻答道:“原本使君的意思是制作十件,但由于時間太緊,我們只趕制出了五件。剩下的......”
荀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還未及崔文遠說完,便笑道:“崔伯,剩下的那五件便暫且先不用趕制了。我突然想到一種樂器,若是能制作出來,音質(zhì)絕對比那箜篌更美妙。”
“哦?!贝尬倪h應(yīng)了一聲便恭敬的等待荀冉吩咐。自家郎君自從落水蘇醒之后便有了許多在常人來看十分稀奇古怪的想法。不過這些想法雖然古怪了一些,但若細細想來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荀冉要來一張宣紙,將吉他的樣子大概繪制上去,還細心的在紙上作了一些標(biāo)注。在他看來,既然這個時代的人可以制作構(gòu)造復(fù)雜的多的箜篌,沒有理由制作不出手工吉他。作為一名骨灰級的音樂愛好者,來到大唐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失去自己心愛的吉他。若是能憑借自己的記憶將這樂器制造出來,且不說能不能成為宮廷樂器的主流,光是自娛自樂也是不錯的。
崔文遠接過宣紙看了片刻,皺眉道:“郎君所作之物倒是與中阮有些相似,按照府中匠人的能力,該是能制出一個樣子來,但這發(fā)聲與否便說不好了?!?p> 荀冉知道這中阮是古琵琶的一種,聽得崔伯這一番話,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這事便全權(quán)靠崔伯你了。若是府中匠人研制出來了,便告知于我,若是調(diào)試及時,甚至可以放到使君大人的節(jié)目中去。”搞定這件事后荀冉只覺神清氣爽,雖然他沒學(xué)化工制作不了什么火炮,水泥,但依靠荀府的財力人力,要做出一把木吉他還是不難的。畢竟他又沒有要求制作出與后世完全一致的吉他,只需要繪出吉他的大致模樣,剩下的事就完全交由匠人們做好了。
“郎君,有句話我本不該說。但這樂坊之事畢竟是奇淫技藝,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只是如今郎君被舉為孝廉,若是仍醉心于此,怕是空惹旁人指摘啊。”
荀冉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自然也不生氣。畢竟這大唐雖然算是架空的平行空間,但對商賈和樂人伶人的歧視沒有什么分別。學(xué)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古代講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在大唐,只有讀書才是唯一真正的出路。自己好不容易被舉為孝廉,崔伯是怕自己自毀前程啊。
“崔伯,這點你不必擔(dān)心,這件事我也只是略作嘗試,畢竟府衙郎署里的事情不算多,除卻溫書的時間,我也好找點事情做?!?p> 崔文遠點了點頭:“郎君有分寸,我就放心了。您放心,我一定讓匠人們加緊趕制?!?p> 此時雖才是四月,但崖州位于大唐極南,領(lǐng)屬于嶺南道,天氣十分炎熱。此時總柜的大堂內(nèi)人來人往,空氣十分燥熱。荀冉注意到柜上不論是跑堂的還是伙計,甚至是掌柜崔文遠都是汗如雨下,一時于心不忍。他想起自己后世在酒吧駐唱的時候,凡是天氣炎熱,老板都會包上一個紅包。雖然金額并不算多,但也是一番心意,他們這些駐唱的歌手也會更賣力的演唱。其實說白了,這是一種變相的激勵措施,能讓員工更好的為企業(yè)服務(wù)。
“崔伯,這些日子,凡是出工的伙計,每人每月多給五十文月錢,就從柜上扣?!?p> “???”崔文遠微微一愣,仿佛沒有聽清荀冉在說些什么。
“大家伙為了荀家這么辛苦,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p> 荀冉當(dāng)然知道他這么做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畢竟現(xiàn)在掌握荀家實權(quán)的是他的三叔荀恪禮,他這么做,等于是向荀恪禮的財權(quán)宣戰(zhàn)。雖然他自己并不是急著想挑起爭端,但在旁人看來,便是一個十分明顯的信號。何況若是總柜分了補貼,其他分柜呢,荀恪禮必然會騎虎難下。不過荀冉不在乎他怎么想,畢竟他來到了這里就要做成一些事情,而財權(quán)是必不可少的。早一些向?qū)Ψ奖砻鲬B(tài)度,至少可以做到秋毫無犯。若是一直揶揄下去,只會產(chǎn)生更深的隔閡。
“另外,我還有一個提議,可以從每個伙計的月錢中扣除一小部分作為特殊準(zhǔn)備金。”
“特殊準(zhǔn)備金?”
“恩,這一部分準(zhǔn)備金相當(dāng)于一份保險,一旦府中有伙計生病,便可支取相當(dāng)于他扣除部分三倍的錢數(shù)。若是一年內(nèi)未曾生病,這份錢他們可以在年末取走?!?p> 荀冉認為,要讓自己的伙計對他產(chǎn)生認同感,必須要惠及他們,而這特殊準(zhǔn)備金,便是一個好的開端。
“可以先在總柜試點,若是效果不錯,我會向三叔反應(yīng)全面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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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崖州城,雖不至于“嘯風(fēng)兼熾焰,揮汗訝成流”,但也卻是讓路上行人躁動不安。
好在荀冉心靜自然涼,出了興平坊便沿著玄武大街一路閑逛。前些時日梅萱兒叫婢女竹萍送來了一只荷包,說是她家小姐親手縫制的,叫他好生保管。老實講,荀冉對梅萱兒的印象不錯,加之他記憶中梅萱兒對他一往情深,恨不得以身相許......若是放在他剛來大唐那幾日,荀冉也許當(dāng)即便把她接入府中了。只是這些時日思忖了良久,卻覺得行事不能如此急切。倒不是說荀冉在意梅萱兒之前的身份,而是他現(xiàn)在要盡快的提升影響力,不論是在荀家還是在衙門郎署里,若是在此時被兒女情長羈絆,怕是得不償失了。
不知不覺間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荀冉一抬頭發(fā)現(xiàn)竟走到了崖州南門鎮(zhèn)海門。反正天色尚早,他便索性輕揮衣袖出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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