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沖向那些模糊的色斑,一閃神,發(fā)現(xiàn)自己沖出了白色的世界。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片空曠的沙漠,這里除了空曠就只有寂靜,沙海一望無垠,沒有任何建筑,也沒有動物和人類。
安雅前行一步,被灼熱的觸感逼退。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沒有穿鞋子。
盡管如此,好像有著什么聲音,在沙漠的另一頭召喚著她,引誘著她。
——一定要過去。
安雅不知為何有了這樣的想法,強烈的想法。她只好抬起赤裸的雙腳,一步一步行走在沙地上。
灼熱的沙礫割破了安雅足底嬌嫩的皮膚,很快,她踏在沙地上的足印便染上了血色。
嬌生慣養(yǎng)的安雅此時卻神奇地沒有為之痛哭流涕,而是恍若未覺般,一步一步繼續(xù)前進著。
隨著太陽升起又落下,安雅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
雪白圓潤的雙腳已經(jīng)不成原形,血肉模糊。
刀割似的饑餓感在腹中來回旋轉(zhuǎn),止住了她前進的腳步。
安雅終于走不動了。
她覺得,自己也許不能到達那個聲音的地方了。
這樣想著,她的眼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雙蹄子。
安雅抬頭望去,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紅色山羊,它有著雄偉的兩只大角,像樹杈一樣向后彎曲,呈倒著的八字形,指向天空。
安雅看著那雙角上螺旋形的紋路,不知為何,她覺得它們是通向地獄的階梯。
螺旋向下,沒有回頭的選擇。
“你不是魔法師嗎?!鄙窖蛲蝗婚_口說話了。
其實它并沒有開口,安雅沒有看到它的嘴巴活動,但它確實發(fā)出了聲音。
這片天地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和羊,安雅就是餓得頭昏眼花,也不可能認錯。
“可以試一下,把這些石頭變成面包。”
山羊前蹄一動,一塊圓形的大石被踢到了安雅面前。
“試試看……”
這只山羊的聲音非常好聽,中性嗓音里振動著邪肆的磁性。它不斷地誘惑著安雅,安雅覺得,也許自己要服從了。
畢竟它的聲音,是那么的好聽。
可是,這里是幻境,是幻覺。
怎么能被幻覺牽著鼻子走呢?
“我不必這樣做。”
安雅忍受著刀割般的饑餓感,緩緩回答:“就算沒有東西吃,我也不會餓死,也不會失去行走能力,只要我克服這些不適?!?p> “我要怎么樣,不是憑你說了算,而是看我怎么想。”
山羊似乎笑了。
這種食草動物平時看上去十分溫順,笑起來的時候卻格外恐怖。
看著那雙紅色的,瞳仁呈橫線狀的奇異大眼,安雅有些害怕,但她沒有表露出來。
或許只是她覺得,自己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山羊的背上突然長出一對黑色的骨翅,中間連著像細絲一樣,綻開許多大洞的翼膜。
它用不知從哪里長出來的爪子扣住安雅的肩膀,抓著她向空中飛去。
***
被爪子抓穿的肩頭立刻涌出了鮮血。
那是刺骨的疼痛。
安雅的眼睛有點酸,她不知道是自己不爭氣,還是由于受到了高空中的冷風(fēng)刺激。
山羊帶著她飛到一座高高的石塔頂部,把她扔在了塔尖上。
“你不是覺得自己不會餓死,也不會失去行動能力嗎?!?p> 安雅撲倒在石塔圓形的頂部,差一點就要滑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她連忙用力抓住塔頂?shù)氖^縫隙,止住前撲的趨勢。山羊飛在她的身后,用同樣誘惑的聲音說起了話。
“那就試著從這里跳下去啊。只有回到地面上,才能繼續(xù)你的旅程?!?p> 安雅向下面看了一眼,實在太高了,石塔的底部是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點。
如果掉下去,大概會變成肉泥吧。
“我才不會這么做呢?!?p> 安雅吃力地爬起來,用血肉模糊的腳站在塔頂上,仰視著山羊。
“我受的傷害都是被迫的,怎么可能自己主動去找罪受?我又不是傻子,才不要為了驗證你的疑惑,去做這種無謂的試探?!?p> 山羊猛地朝她俯沖過來,又是一爪將她吊在了空中。
***
這次,安雅被丟到了一個高高的山頂上。
她看得見,山腳下有著龐大的王國。
這些王國風(fēng)格各異,有著不同類型的建筑,住著不同長相的種族。
好像站在這座山上,就能將世界納入眼底。
“跪拜我?!?p> 山羊來到安雅跟前:“跪拜我,我將這一切都賜予你。你將是這些凡人的主宰,他們永世膜拜的對象。”
“滾吧。”安雅罵道,她已經(jīng)不想再跟這畜生討論弱智話題了。這和給你發(fā)短信說你中了多少獎,只要給點保證金就能拿全款的騙子有什么區(qū)別?
安雅可是來自現(xiàn)代社會的文明人,這點小伎倆才騙不了她。
“你跪拜我,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安雅發(fā)覺,自己的身體突然充滿了力量。
輕輕地抬起手,指尖便凝聚出一個黑洞,它越變越大,正在將周圍的一切吸進虛無。
“哈哈哈哈……”
山羊高聲大笑,天空中突然產(chǎn)生了扭曲的波動。
一位身披白袍、頭戴翼盔的女神降臨上空,執(zhí)劍向山羊劈去。
黑洞的擴大已經(jīng)不再受安雅的控制。
她被自己做出來的黑洞吸了進去。
安雅最后掙扎著看了一眼,她看到那位女神有一頭如銀河般的卷曲長發(fā),手中長劍在劍鍔處向兩邊突出,每一邊都用鎖鏈掛著一個圓盤。
就像……一個天平。
她掉進了無盡的黑暗。
***
安雅覺得自己出來的時候,可能同學(xué)們都已經(jīng)上了幾周課了,畢竟她認為,自己在幻境里呆了很久。
……呆這么久算事故嗎?不知道阿瓦爾會不會擔(dān)心啊……
踏出一步,赤裸的雙腳踩到了柔軟的地毯。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就像它們從未出現(xiàn)過,但她的衣服上還有數(shù)個被山羊抓破的洞。
身上依然遍布血污,提醒著她幻境中發(fā)生的一切。
那是真實,亦或虛幻?
安雅把視線從自己臟兮兮的腳上挪開,抬頭一看,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
身材頎長,一身黑衣,有著月白色的長發(fā)、黑色的眼睛,和陰柔美麗的相貌。
安雅的懵逼源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銀發(fā)男人則是驚奇中夾雜著點喜悅,似乎還有痛苦、懷念和憤恨。
安雅望著那雙充滿復(fù)雜感情的黑色眼眸,她以前從未想過,人的眼睛里可以同時蘊含這么多矛盾的情感。
她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竟然是像蛇一樣的豎瞳。
噼啪!
壁爐里的火焰燃燒著,不斷變成各種詭異的形狀,從橙黃色變得越來越紅,又突然變成了綠色。
一旁,黃銅色的小龍尼莫打了個哈欠,將自己緊緊地蜷成一團,陷入沙發(fā)靠墊中。
“終于來了,我都要困死了?!?p> 小龍用嬌氣的聲音抱怨,打破了兩個人的沉默。
“安緹諾雅,安緹諾雅·范·拉弗萊特是嗎?!?p> 男人率先開口,肯定地叫出了安雅的全名。
“我叫尤利塞斯,是一個修行黑魔法的法師。”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確切地說,是一個巫師變節(ji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