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伊澤醒過來時,正巧感受到棺材被放在地面上的動靜,當(dāng)然,也可能是這一次抖動讓他從睡眠中驚醒了過來。
棺材中的榻子很軟,而且?guī)е环N安神的香氣,也許就是這種香氣才讓伊澤睡著,毫無防備的樣子就像一個舉著匕首的孩子都能殺死他,如果,那個孩子能搬動棺材蓋的話。
然后是釘子被一根根啟開的聲音,然后是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客人,可以了嗎?”
伊澤的手掌摸索了一下,果然,一個帶著金屬冰涼的東西就躺在自己的右手邊——一個面具。
人總有一些時候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尤其是,從事一些不值得放在陽光底下研究的事情的時候。
而且有些時候,戴上面具的人們比不戴面具時還要真誠,不得不說,真是諷刺。
“可以了。”在戴上面具的瞬間,伊澤的聲音頓時變得沙啞,既然決定帶上面具,就要演完全場。
然后有光從四周涌入,溫順而柔和的燭光,恰到好處地將伊澤的視野照亮。
有四個戴著惡鬼面具的壯漢分別抓住了棺材的四角,使厚重的棺材蓋穩(wěn)穩(wěn)地上升,就像是由程序操控的機械一樣,并非棺材太過沉重,而是只有四個人同時用力才能將它平穩(wěn)地抬起。
一個戴著蝴蝶面具的侍應(yīng)侍立在一旁做接引狀。
棺材的左側(cè)早就擺放了幾級臺階供人通行,上面鋪著猩紅色的軟毯。
“客人應(yīng)該是第一次來?!蹦莻€侍應(yīng)的聲音就像女人一樣陰柔,只是脖子上的喉結(jié)實在是讓人提不起興趣,“這個面具還是嶄新的。”
“那就帶我好好逛逛吧?!币翝梢琅f沙啞著嗓子,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臺階。
“啞著嗓子可是對聲帶不好哦。”那侍應(yīng)走在前面,他的動作也像是拂柳一般搖曳。
“你不需要管這些?!币翝筛杏X頭疼起來,怎么前世沒有聽說過這里有一個死人妖當(dāng)班,“帶我去交易區(qū)就好?!钡撬€是要裝作第一次前來的樣子。
“真是性急的客人呢?!蹦鞘虘?yīng)咯咯地笑起來,但是之后還是收住了聲,默默地帶著伊澤行進。
光線開始漸漸增強起來,這里被開辟得很大,空間布局沒有半點尋常地下空間的壓迫感,周圍的大理石墻壁極盡打磨在燈火下泛著盈盈的光,并不是簡單地在山體原本的石頭之中掏空建造。因為蘇綸附近沒有大理石構(gòu)成的山,將山體掏空再塞進大理石,只是想想就能感受到那龐大的工程量。
這里曾經(jīng)是黃昏紀(jì)年之前一位王者的墓穴,那位王者一生恪守節(jié)儉,在他臨死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的墓穴深埋地底、隱秘世人,墓穴之中不能放置任何貴重的隨葬品以免在徒耗錢財?shù)耐瑫r又招人窺測。
于是他的后代為他建了一座石頭的城池。
然后卻沒人料到,黃昏之戰(zhàn)讓無數(shù)國家滅亡的同時,那種巨大的能量沖擊,也讓許許多多的守護法陣失去了它原有的功效。
在無數(shù)年后,一伙盜墓賊誤入了這里。在付出了不被記載的代價之后,他們抵達了最終的陵寢之中。
但是卻一無所獲。
因空手而歸而憤怒的盜墓賊們將王的枯骨丟棄入深淵,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又將所有的刻著王的名字的石碑刮除。
于是世界上多了一位無名的王。
在不知多少歲月之后,另一伙人馬重新占據(jù)了這里,他們比那些盜墓賊要聰明,但是這世界上的罪孽大多數(shù)是聰明人犯下的。
他們將陵寢就地改造,向里面運送糧食,在里面繼續(xù)戰(zhàn)士,將通風(fēng)的管道架設(shè)在隱秘之處,將邀請函發(fā)放給一切需要的、或者可能需要的人。
于是一座黑市就在扎根、生長,最終壯大到令人設(shè)想不到的程度。
沒人知道這一切從什么時候開始,因為在官方找不到任何關(guān)于這里的記錄。
有人稱這里為遺忘之城,因為一旦進入這里,就會忘卻所有的煩惱。
有人稱這里為財富之城,因為在這里流轉(zhuǎn)的財富甚至超過了近在咫尺的王城。
有人稱這里為世外之城,因為有記載的戰(zhàn)亂都沒有波及到這里,一切人世的紛爭,也在這里終止。
有人稱這里為罪惡之城,因為這里發(fā)生的交易,從來都和光明之類的詞匯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盡管這里的燈火是如此通明而又從未熄滅。
“客人,我們到了?!笔虘?yīng)停下了腳步說道。
確實到了,即使只是聽那種喧鬧的聲音,就知道,這里已經(jīng)是最繁華的區(qū)域了。
伊澤的眼前是一個廣場,正圓形的廣場,聽說最初立在廣場中間的是王策馬奔馳的雕像,但是現(xiàn)在卻是一個豎立的金幣,在照明法陣的光亮下反射著奪目的光。
廣場中秩序而有嘈雜,圍繞廣場的,是圍了四層的各式店鋪,廣場中間,還有著數(shù)不盡的攤位。在店鋪和攤位之間,無數(shù)的人在穿行著,身著斗篷蓄著濃密胡須的沙民,在夏天也穿著皮衣的北地人,穿著綺繡的貴族,裹著黑紗的神秘客。
不只是人類,還有衣著破舊帶式口袋卻叮當(dāng)作響的地精,擺弄著精巧機械的侏儒,將梳著辮子的矮人。
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他們的臉上都戴著假面,各種各樣的假面,金屬的、木材的、陶土的,有的被雕成尖嘴的鳥,有的卻是長著鬃毛的獅子,還有的只是一張帶著孔洞的鐵面而已。
伊澤突然有些好奇起來,將手指撫上了臉上的假面。
“客人帶著的,是龍的面具。”侍應(yīng)說道,“這里是最繁華的市場,只要是客人要找,那么就肯定沒有找不到的東西,如果在這里找不到,那么在蘇綸之中,絕對也找不到?!痹谡f這話時,他的聲音剛強了起來,其中帶上了毫無掩飾的自豪。
“如果我要龍血呢?”伊澤問道。
“蘇綸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龍的消息了。”侍應(yīng)說道,“當(dāng)然,如果客人您說的是地行龍的話……”